沈珠曦把渾身火熱的李鶩扶上馬車, 自己也急急匆匆地坐了上去,輪到媞娘要進車廂時,李鶩靠在沈珠曦身上, 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 媞娘腳尖立即轉——,在車門外挨著車夫坐了下來。
車門一關, 李鶩就攬上了沈珠曦的腰。
沈珠曦光顧著去擔憂他又紅又燙的臉頰了,腰上多了一只大手也沒發現。
「你這是發燒了——是怎麼了?」沈珠曦擔憂道,「唐大夫的醫館在另一頭,我們就近找家醫館吧。」
「不去醫館……」李鶩啞聲道,「回府。」
李鶩態度堅決, 沈珠曦只好吩咐門外的馬夫直接回府。
安靜下來的車廂里,只有車外馬蹄聲響清晰回蕩。
夜幕落下,街道上的行人也稀疏了, 偶爾一聲狗叫, 從深深的巷道里傳出。
沈珠曦一臉擔憂,不時有衣袖擦拭李鶩額頭沁出的汗珠, 李鶩循著她手上的涼意, 把滾燙的臉頰湊——她的手心, 像一頭乞求寵愛的大狗,拱著她的手。
沈珠曦把雙手手心貼上——的臉頰, 李鶩舒服地呼了口氣,比平常更濕潤更明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像在說話一樣,無聲地撩動她的心跳——
心無旁騖的樣子, 容易讓人誤以為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人,——眼中只有她一人。
沈珠曦一邊努力制止自己讓臉龐升溫的胡思亂想,一邊羞怯忐忑地別開了視線。
「你為什——會在教坊門外?」李鶩灼灼地盯著她, 聲音暗啞。
「我、我路過這里……」沈珠曦胡亂說道。
「你騙人。」
李鶩低聲說,扣在她腰間的手忽然用力,沈珠曦不由自主地倒——李鶩滾燙的身體。
「你在吃醋。」——在她耳邊說。
炙熱的吐息吹向沈珠曦耳蝸,全面點燃了她的體溫。
沈珠曦心跳如擂,掙扎著想要從他身上坐起,奈何李鶩的大手牢牢扣在她的腰上,讓她動彈不得,只能被迫貼著——的胸口——
的胸口,也藏著激烈的鼓動。
帶動著她的心跳,如月兌韁野馬一般向前奔去。
「我以前也去過——坊,但都是為了收債去的。像我這種人,進不了大堂,更不用說雅間。」李鶩說,「這是我第一次坐在雅間里听歌看舞,——坊這地方,——挺有意思的。」
沈珠曦心中的黯然蓋住羞怯,無精打采地「哦」了一聲。
除此以外,她不知該說什——才好。
天底下有哪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沒去過——坊呢?她若生氣,只會顯得自己無——取鬧。
「你不問我什——地方有趣?」李鶩說。
沈珠曦心中一痛,卻還強顏歡笑道︰「……什——地方有趣?」
「我看見有人在角落摟著婢女親嘴。」李鶩說,頓了頓,壓低聲音,更加靠近她的耳朵,像在說一個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們親的,和我們親的不一樣。」
沈珠曦的臉騰地紅了。
「你看別人親……干什——!」
「我好奇。」李鶩——直氣壯道。
沈珠曦沉默片刻,——是沒敵過油然而生的好奇心︰「……怎麼親的?」
「沒看明白,」李鶩說,「我們試試。」
沈珠曦還沒來得及回答,李鶩已經堵住了她的聲音——
比以往都要激烈——
曾像一只鴨子那樣在她滿臉印下親吻,這里啄一口,那里啄一口。
但——現在像一只餓極了的野狼,只顧著填滿饑腸轆轆的,——連嘴帶下巴地拱起她的臉,粗暴地撬開緊鎖甜蜜的大門,長驅直入,攻城略地,如入無人之境。
過快的心跳讓人頭腦麻痹。
陌生的快意讓她無法思考。
她條件反射閉著雙眼,像被淹沒頭頂的潮水裹挾,無措地隨波逐流。浪濤一開始激烈,慢慢變得輕柔,溫柔縴長細密的睫毛顫抖著,在心中描繪出和她親密無間的這個男人的形象——
麥色的肌,神采飛揚的眼,高高挺立的鼻梁,中部有個小小的骨節突起,像是一座狡猾而倔強的小山丘,在高挺卻尋常的線條中悄悄探出了頭。
她對——如此熟悉,以至于——取代心中的天地。
睜眼是他,閉眼還是他。
「夫人,老爺,到……哎呀!」媞娘臉色通紅地縮回了頭。
車門再次關上了。
媞娘又慌又羞,扭頭將鍋丟給車夫︰「都怪你!趕車趕那麼快,馬蹄聲那麼響,叫我沒听見不方便!」
車夫︰「?」
車門砰的一聲打開,沈珠曦扶著李鶩下車了,她把紅得滴血的臉藏在李鶩的胸膛上,恨不得順著哪條地縫鑽進去就此消失個一年半載。
媞娘和車夫不約而同地別開臉龐,各自數著頭頂的雲朵。
沈珠曦經過車上那一遭,自己腿也發軟,與其說是攙扶,不如說是彼此依靠。
兩人搖搖晃晃地走進主院內室後,沈珠曦立即叫人送來冷水和干淨手巾。
她一遍遍擦拭李鶩滾燙的臉頰,可是卻無濟于事,——躺在床上分明動也沒動,體溫卻不斷升高,麥色的臉頰也沁出細微的汗珠,身上的錦衣也被汗水浸得有些濕潤了。
沈珠曦即便沒見過豬跑也吃過豬肉,她看的話本子里,曾有過助興藥的存在,後宮之中,也不缺此類屢禁不止的藥物。
李鶩是去參加田戍炅的邀請,為何會中了這樣陰招?難道田戍炅果真不是好人?可他——沒見到傅玄邈,為何會先去得罪李鶩?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但是在不好過的李鶩面前,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問題。
沈珠曦看——忍得難受,猶豫許久,斷斷續續地道︰「我听說……男子可以自行解決……要不我先出去……」
她剛一挪動身體,李鶩就從床上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別走……呆瓜,別走。」——
虛弱的聲音讓她不由停下腳步。
「可你……」
沈珠曦為難地看著——漲紅冒汗的臉龐,唯獨避開了——的眼楮。
那雙濕潤而過于明亮的眼眸,她不敢直視。
「幫幫我……」
缺氧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李鶩暗啞低沉的聲音麻痹了她的——智,她暈乎乎地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人就躺在了李鶩身邊,被一只滾燙的手臂,緊緊地摟進懷里。
李鶩綿密而熱烈的吻,每一次吻都像邁出的一個腳步,逐步帶她走入一扇迷幻的世界。這里有茂密的雨林,濕潤溫暖,包裹著她;這里有澎湃的海浪,激烈窒息,追逐著她。
她的靈魂飄進廣袤無垠的宇宙,夜星在她頭腦中漫天閃爍。
觀星者,肯定不止她一人。
李鶩的嘴唇在她顫抖的眼睫上移動,溫熱濕潤的嘴唇撫過她小巧的鼻尖和飽滿的臉頰。
「幫幫我……」——模索著,握住了她的手。
她根本無法拒絕——的請求。
她陷在名為李鶩的世界里,為他神魂顛倒,為他靈魂月兌殼在無邊無際的星空。
她觸踫到了一顆比她的手心——要滾燙的星星,星星那麼燙那麼熱,她怕傷害到它,也怕自己被星星的熱度灼傷,慌不擇路地想要逃離,卻被身後趕來的李鶩捉住——
像以往每一次的那樣,不厭其煩地引導她去感受這片天空。
天漸漸黑了。
媞娘坐在屋外的台階上,百無聊賴地數著天上的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
快把東方都開始發白,太陽都要鑽出來的時候,門內終于傳來男主人異樣沙啞的聲音︰
「送水進來洗澡。」
媞娘連忙吩咐人送水,她跟著抬木桶的粗使丫鬟快步走入屋內,幫著她們往里注入熱水,眼神根本不敢往垂下的床簾里瞟。
婢子們流水一樣進入,又跟流水一樣悄然無息地流走了。
內室安靜下來後,李鶩撩開床簾,起身走到一旁的銅洗漱架前,拿起一塊干淨手巾浸入水盆,擰干後回到床邊——
蹲子,好聲好氣道︰「別氣了,是我錯了,我給你弄干淨不就行了……」——
拿起她攤開的手,輕輕擦拭她手掌上的污濁。
血氣上涌的時候想不到那許多,現在看著沈珠曦白白女敕女敕的手掌變得通紅,李鶩不禁又後悔又心疼——
仔仔細細地擦干淨了她的每個指縫,說︰
「看,這不是就干干淨淨了嘛!」
「我手又酸又疼,都快斷了!」
沈珠曦擰過頭來,狠狠瞪了——一眼,毫無威勢的杏眼里閃著淚花,臉頰也因為氣鼓鼓的,更加想讓人上手揉捏。
「不會斷的,斷了我給你接好。」李鶩哄道。
沈珠曦不想听他嘎言嘎語,想甩開——的手,甩了幾次也沒甩掉,——就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牢牢黏在她的手上。
「我不信你了!」她生氣道,「你說了成親之前都不會……不會的,你、你佔我便宜!」
「我沒佔你便宜,是拿便宜給你佔。」李鶩哄道,「你看,你人還好好的,就是手髒了點,失去清白的——是我啊!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
沈珠曦瞠目結舌地看著——,為他這清新月兌俗的托詞而呆滯。
「而且,我這不也是權宜之計嗎?」李鶩說。
沈珠曦差點從床上坐起來————竟然還會正確使用成語了?
李鶩重新坐上床,討好地往沈珠曦身邊挪。
「不是我吹牛,那個你曾經說過的劉——劉下惠,就是劉下惠今日見了我,也得心服口服喊一聲大哥!你夫君的身子不是誰都能踫的,你以外的人——老子就是折了這弓,也不給人硬上的機會。」
李鶩都說得這地步了,沈珠曦還能說什——?
她委委屈屈地抬起濕淋淋的眼,小聲說出她此刻憂慮的問題︰
「我……會不會……」
「會不會什——?」李鶩豎起耳朵,低頭靠近。
「我會不會……會不會……」沈珠曦鼓起勇氣,一張臉燙得像剛燒開的水壺,「會不會懷孕!」
李鶩沉默了——
坐直了身體,一臉凝重地看著她。
「不會吧?」
沈珠曦瞪大眼楮︰「到底是會——是不會?」
「不會吧……你衣服都穿著呢。」
「可我手上沒穿衣服!」沈珠曦舉起已經干干淨淨的右手,欲哭無淚道,「我母妃說過,行房就是男子把身體里的陽氣交給女子,女子的身體接住這股陽氣後,就會因此受孕……我、我現在就可能懷孕了!」
沈珠曦還有天上的母妃給她交代過三言兩語,李鶩那顆天上的李子樹可沒交代過——怎麼才能懷孕,怎麼才不會懷——
只知道夫妻睡在一起就能生孩子,可究竟怎麼生————又沒趴別人床下觀摩過,怎麼知道?
「你別慌,先冷靜地思考這件事情。」冷靜的李鶩道,「……我去問問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