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緋紅的眼楮像是懸浮在半空中, 閑乘月的目光落在這個房間緊鎖的房門上,他沒有去看燈,也沒有去看燈下的影子, 注意力全部放在余光——能看——的「怪物」身體輪廓上。
新人依舊蹲在牆角, 把自己變成了一塊石頭。
一個被嚇破了膽,不敢說話也不敢動的新人,總比一個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的新人更適合現在的場面。
閑乘月控制著自己的呼吸, 他不知道這個怪物靠什麼來分辨「獵物」, 視覺還是嗅覺?
他也看不清這怪物究竟是什麼東西,不像人,也不像動物。
它有巨大臃腫的身體,像熊一樣高大,宛如一座小山。
兩只眼楮在「頭」的兩側, 和魚一樣。
除此以外都隱匿在黑暗中, 將它全面包裹。
它沒有動,他們也不敢動。
直到前方傳來了輕微的聲響——鎖門聲。
怪物收回了「頭」,它發出剛剛追逐人時的「」聲,巨大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那些和他們不在同一個房間的任務者們救了他們三個一命。
閑乘月在怪物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瞳孔微縮,雙腿緊繃的肌肉抓住了機會,他像獵豹一樣跑了兩步,手臂撐在窗邊,一躍而起,跳出了這個房間。
「美女」緊隨其後,至于蹲在牆角的新人,則是听見他們的腳步聲以後才茫然的抬起頭,跌跌撞撞地跟上他們的腳步。
沒有目的地,不知道往哪跑, 但閑乘月知道人越多越危險,他必須回到原本的岔路口,朝相反的方向跑。
和他們分開的那三個任務者會有什麼樣的命運現在誰也說不清。
是生是死也沒人會知道。
「不可能沒地圖。」「美女」跑在閑乘月身後,聲音略帶喘息地說,「她」穿著一跳長裙,腳下的高跟鞋被「她」折斷了跟,嚴格來說還不如閑乘月穿的拖鞋方便,但「她」跑起來的速度並不慢。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她」很高,雙腿細長,像一只羚羊,似乎生來就便于奔跑。
閑乘月也清楚,但此時沒有停下來找線索的時間和機會。
他只能一邊跑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
越跑,燈光越暗,原本走廊里的燈都消失了,只有房間里還有燈。
但房間里的燈光本來就暗淡,那點光只能讓閑乘月他們勉強看清三米內的路。
唯一的好消息是身後沒有怪物的腳步聲。
聯想起剛剛的鎖門聲和怪物離開時沉重卻目標清晰的腳步聲……
那三個和他們分散的任務者現在應該凶多吉少。
閑乘月忽然有了一個設想。
怪物剛開始真的是在追趕嗎?
還是像牧羊犬一樣在驅趕?
把獵物驅趕到一塊更狹小,更不易逃月兌,無法逃跑的地方?
閑乘月差點下意識的回頭,然而頭轉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下,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跑。
這條路似乎永遠沒有跑到頭的時候,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雙腿也越來越重。
直到他看到了一個房間——
門窗完好,大門敞開,里面的燈似乎也比普通房間的等更亮,哪怕距離還很遠,閑乘月也能看到里面的椅。
他心里甚至升起了想進去坐一坐,休息一下的渴望。
這種渴望很快被他自己壓抑下去。
可是陷阱里會不會有線索?
既然是陷阱,那麼一定會有足夠的吸引力。
否則任務者憑什麼明知是陷阱卻還是要進去?
「美女」發現閑乘月的目光落在那個開了門的房間里,小聲提醒——︰「所有房間的門窗都是破的,只有一個房間是好的,房門還被打開,看起來安全的地方可能才——危險。」
「你可能剛進里世界沒幾次,這種明顯安全的地方不能進。」
「那三個也不懂,要不是我穿的高跟鞋,之前就能攔住他們。」
「美女」喘了兩口氣︰「繼續跑吧,說不定能找到出口。」
有句話「她」說的有氣無力,顯然自己也不相信。
閑乘月沒有在意「她」的話,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房間里,他觀察著房間的內部結構和可以藏東西的地方,計算自己進去搜索需要多長的時間。
破窗的房間太多,根本不可能一間間去找,無論他的猜測準不準,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嘗試去找地圖。
他們倆都沒有回頭看新人有沒有跟上。
不能回頭,也不能低頭去看地上的影子,他們的視野被局限在正前方,左右都是房間和牆壁——
重要的是,他們都沒有把新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在現實中他們可以是熱心的,友愛鄰里的好人。
但在里世界,想活下去就必須學會鐵石心腸。
那些好心人活不過第一個里世界。
閑乘月跑進了開著門的房間,剛跑進去,閑乘月沒有半點停頓,他按照自己計算的那樣,先搜索沒有擺在明面上的地方,比如椅——底下和桌——底下,都用手迅速仔細的模索了一遍。
然後才就著那點昏暗的光在房間的邊角尋找一圈。
這個房間里除了灰塵和蛛網之外一無所有。
閑乘月沒有耽擱,他在發現這個房間確實是「空」的之後就跑了出去。
倒是建議他別進去的「美女」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等在門口。
看到閑乘月出來之後,「美女」眼里寫滿了不敢置信,不知道該說閑乘月膽大心細,還是該說閑乘月狗膽包天。
閑乘月知道自己暫時要跟這位「美女」同行,難得解釋——︰「我們要找地圖,破窗的房間太多,目標太大,我們人手不夠。」
「只能試試去門窗完好的房間找。」閑乘月的聲音很輕,但不會讓人听不。
「美女」恍然大悟︰「剛剛沒找到?」
閑乘月微微點頭︰「對。」
兩人繼續往前跑,一旦看到門窗完好的房間,他們就會進去搜尋。
一連進了好幾次,都沒找到地圖和類似的東西。
「那個人好像不在我們後面了。」「美女」忽然說,「可能找房間躲了起來。」
新人的失蹤也沒有讓他們停下腳步。
「美女」小聲介紹——︰「我姓孟,孟舟,男的,是個up主,進來的時候正在兌現粉絲福利,穿女裝。」
閑乘月「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順帶表示自己沒興趣。
他們已經有很長時間都沒有听見怪物的腳步聲,似乎危險正在離他們遠去,孟舟這——有時間打量走在自己前面的臨時「隊友」。
他跟對方相比簡直像是沒長大的小雞仔,即便光線昏暗,但他依舊能看清對方手臂的肌肉和背部的肌肉線條。
在里世界里——格好並不會完全佔優勢,但——格不好一定會拖後腿。
不夸張的說,他自己能活到現在,完全是托了跑得快的福。
讀書的時候他就是學校田徑隊的隊員,參加過市里的比賽,遇到危險跑得比兔——還快。
孟舟用余光看了眼閑乘月腳上穿的拖鞋,又想起自己被折斷的高跟鞋,覺得還是自己更慘一點。
進里世界是沒有規律的,可能是白天,可能是晚上,要是運氣差一點可能會在洗澡或者上廁所的進入里世界。
閑乘月平時進里世界都是在上班時間,這還是第一次休息時間進里世界。
哪怕他是進里世界的老手,也不代表他會穿著運動鞋洗澡,或是穿著運動鞋睡覺——
多就是洗澡的時候穿一條泳褲。
更何況有時候進了里世界,並不是找不到一雙能穿的鞋,只是這個里世界物資匱乏了些。
可能是因為危險漸遠,再加上過度安靜讓人心神不寧,孟舟小聲的跟閑乘月搭話︰「你到底是第幾次進來?看你不像新人,我是第八次。」
閑乘月沒理他。
可孟舟不在意,他繼續說︰「你說要進多少次里世界——能出去?我現在還年輕,跑得動,要是我年紀大了怎麼辦?七老八十還做任務?」
他苦笑——︰「估計活不到七老八十,——力一下降我就該死翹翹了。」
「哥,你還挺酷。」孟舟自己說完,發現閑乘月從頭到尾都沒吭過聲。
閑乘月忽然臉色一變,低聲呵斥︰「安靜。」
孟舟下意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腳步聲!
孟舟瞪大了眼楮。
那沉重的腳步聲又出現了,跟之前一樣,快而重,應該還有點距離,不然他們還能听見「」聲。
這下不用閑乘月多說,孟舟那雙羚羊般腿跑動起來,閑乘月則是原地站了一會兒,听響動。
等他確定了方向,——繼續跑起來。
燈光有限,他現在完全看不——孟舟的身影。
冗長的通——里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前面似乎是一條死路?
閑乘月微微眯起眼楮,孟舟跑在他前面,如果是一條死路,孟舟不可能忽然消失。
就在閑乘月要停下腳步的時候,前方堵住去路的牆忽然被推開了一——口子。
有一點光線從牆縫里透出來。
就著暗光,閑乘月看——了走出來的人。
來人穿著一套他進來前剛看過的衣服,臉上身上都是血,手上似乎還提著什麼,有水滴從對方的耳旁滴落,對方正在喘氣,是「」聲嗎?閑乘月有點分辨不清。
光太暗了,除了對方的衣著,他連臉都沒有仔細看清。
此時此刻,對方在閑乘月眼里不像是人。
反而像是與周遭一切融為一——的——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