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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力量侵蝕著余霧的神經,她在夢中回到了童年的那家淨化機構。

她的母親在懷孕期間受到了污染侵蝕,因此余霧出生之後就一只呆在這家醫院。

但余霧那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不幸的,因為淨化機構中的孩子多少有些殘疾,每天起床,吃飯,接受治療,似乎世界上的孩子都是這樣度過一天又一天。

而且余霧有其他孩子沒有的東西,母親。對,淨化之家有著大量被遺棄的孤兒或者說父母得知孩子被污染後,直接斷絕關系,只出每月的撫養費。

余霧的母親每年都會來看望自己的女兒,待五天,不多也不少,剛好是淨世軍年假去掉通勤時間。

這五天是余霧每年最幸福的時光,她不但可以和母親呆在一起,還能去外界。淨化機構的孩子只能隔著玻璃向往外面的世界。要麼是隔著教室的玻璃,要麼是隔著隔離車的玻璃。

當時對污染者的研究還不夠全面,人們擔心和被污染者接觸就會被侵蝕。長大之後余霧才明白,母親每次帶自己出去,都是全程用神力將自己和外界隔離開來。

那時母親會給她講外界的事,講人類城市外面的世界,講淨世軍中的生活,講人類在污染之地的開拓史。

這些東西對孩子來說明顯太艱深了,之所以講這些,恐怕是因為全年都在前線作戰的母親對其他的事情既不了解也不感興趣吧。只要是母親說的話余霧都仔細听著,並用孩子腦瓜留下了模糊的印象︰人類脆弱需要保護,外界危險殺機四伏,淨世軍要承擔起保護一般人類的責任。

余霧記得自己說以後要和母親一樣加入淨世軍時她的反應。那是混雜著困惑,猶豫,動搖的神情,但總的來說,還是高興居多,余霧想讓母親高興。

淨化機構里和余霧年級,病狀都差不多的孩子有五六個,有時會來新的孩子,有時也會因為各種原因離開幾個。但長期固定生活在這里的,就是他們五六個。

他們的關系不同于普通的兄弟姐妹,還有一層病友的同命相連之感,生來帶有疾病的孩子們早早的見過了死亡,學會了同情,品嘗過恐懼。

時間流動,淨化機構的孩子們無從察覺,但一些事發生著改變。

在那場人類聯邦史稱「大叛亂」的戰爭發生之後,聯邦開始審視之前粗放的次位面開拓模式,決心加強對已開拓的次位面的控制。

以往開拓次位面,掠奪,反哺污染前線的做法被禁止,轉而對已開拓區域精耕細作,挖掘更多資源信仰。

這一戰略受到了前開拓時代的既得利益家族的大力支持,他們獲得了足夠多的資源和地位,繼續盲目開拓容易引起手頭資源貶值。

同時,反開拓的聲音在聯邦內部愈演愈烈,人們開始不理解為什麼要繼續淨化污染地帶,現在的主位面已經足夠富裕和寬敞——當然,這是對那些能發出聲音的上層家族來說。

輝格之牆原本只是老城區城牆而已,但不知何時起,新老城牆差距越來越大,就有了上下城區之分。

在這種大背景下,淨世軍也好,淨化機構也好,手頭的資源日漸縮水。有一年余霧的母親沒能會來探望女兒。

下一年短暫的回來三天又匆匆離開,余霧再下一次回來,就是淨化機構被取締的時候。

隨著經營每況愈下,淨化機構的孩子越來越少,而留下的孩子們的醫療水準也漸漸降低。

好在余霧等人一直在這家淨化機構生活的孩子們一直都在。但是他們之所以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呆在這家淨化機構中,其實就說明了他們沒有了設施輔助,幾乎無法生存。

慢慢的,淨化機構的各種設施都變賣的差不多,幾乎是一家普通的孤兒院了,而失去儀器輔助的孩子們,病情則在一天天加重。

余霧和另一個孩子病情最輕,他們擔當起了照顧其他人的責任,這也意味著他們看著自己的朋友一天天病危。

這種情況下,淨化機構不得不尋找其他出路。

有一個名額,可以送進輝格之牆內的聖火司中心機構,只有一個人能去。

孩子們偷听到這個消息,恐懼和掙扎無聲的蔓延。每天都有孩子白天對同伴說︰我不去了,你們去吧。然後晚上一個人默默的哭泣。

這時,余霧想到了母親講的那些故事,啊啊,我是淨世軍的女兒,我要成人類的壁壘。

她默默找到老師,告訴他自己不想去聖火司,讓別人去吧。其他孩子听說後,也都主動找到老師,要放棄去聖火司。這樣機會就落在最後那個還算健康的孩子身上。

但名額的分配和孩子們的善念並無關系,通知下來後,唯一得救的孩子去余霧。

余霧忘不了那時其他孩子看自己的眼神,特別是那個和自己一起照顧其他孩子的同伴。

她找過老師,哭鬧過,甚至企圖絕食,但都沒有用。為什麼是自己?是因為我有一個淨世軍的媽媽嗎?她怕事實是這樣,更怕其他孩子這麼想。

知道離開前,她都固執的不肯吃飯,直到最後一天晚上,那個孩子給余霧端來晚飯。最後一晚,一起長大的朋友們還是原諒了彼此,他們聚在一起,用寒酸的晚餐為余霧送別。

去往聖火司的路上,余霧再次見到了母親。

三年不見,母親憔悴許多,昔日溫暖的手多了幾道污染治愈後的裂痕,牽著母親這樣的手,余霧什麼也說不出。

「你不是因為我而得救的。」只有母親看穿了余霧的心思「你被檢測出成為神明的資質,不能成為神明的孩子永遠無法徹底痊愈。」

余霧默默的听著,她意識到了被留下來的孩子們的結局。良久,她說︰「我要替未能成神的他們活下去。」

之後余霧沒再見過同伴們,只有書信往來。信上總是說大家很好,很健康,可余霧漸漸發現,信里的事,很可能是寫信人根據過去的生活改編過來。

一年以後,信也沒有了。

兩年後,余霧康復,從聖火司醫院離開。

過去的淨化機構成為了今日的健全之家,研究員和醫生各奔東西,幾個年老的老師留下。

最後的孩子們就葬在不遠處,余霧兩年後只見到了他們的墓碑。

明天她就要入學神職學院了,她在同伴的墓前發誓,自己要成為人類的鋼鐵壁壘,拋棄私欲,為了那些未能成神的孩子而活。

本應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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