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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8 章 第三百一十八章

第三百一十八章

這模樣嬌艷的少女是誰?

王憐花在來的路上並未詢問少女的姓名,因為他大約猜測出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她是躲在從沁陽魔窟返回的「白雲牧女」的車底下進來的,又是這副模樣、這種脾氣,想來該是那個追著沈浪到處跑的朱家千金朱七七了。

——若是朱七七的話,還真得把人不動聲色地送出去。

「媽,她麼,就是我和你提過的燕姑娘,我好友的同胞妹妹。」

「原來是燕公子的妹妹。」

王夫人眼波流轉,心道洛陽城內倒是有一位姓燕的絕色少女,只是兒子之前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也沒有什麼燕姓好友,怎麼偏偏今日就親近起來了?

想到屏風後的裴湘以及裴湘對王憐花的評價,王夫人決定幫兒子一把︰

「我瞧瞧,呀,果然是人間絕色。你之前還說未曾見過比裴姑娘更加美麗的女孩子,如今可是改變想法了?」

王憐花笑道︰「在我心里,自然是湘湘最好看。媽,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又不是沒見過湘湘本人。」

「你這混小子,當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維護裴姑娘,」王夫人笑嗔道,「莫要口快心直惹惱了客人。燕姑娘,你來這里做客,我歡迎之至。只是你怎麼一個人出門了?令兄沒有一起過來嗎?你身邊的丫鬟呢,可是小丫頭們淘氣,弄丟了自家小姐?你莫慌,我現在就遣人去燕家告知你的下落,請他們派人來看看你,免得你家里人擔心。來人……」

「等等,我根本不是什麼燕姑娘!」一旁的朱七七突然開口,大聲打斷了王夫人的話。

她獨自一人偷偷潛入這詭秘奇怪的地方,本就又驚又怕又冷又累。此刻站在王家母子面前,听兩人隨意談論自己的外貌不如人,又把自己當成什麼燕姑娘,朱七七不禁存了一肚子的不耐煩。

若是旁人,此時總該有些身為階下囚的自覺,期望靠著老老實實的表現蒙混過關。可朱七七一向莽撞沖動慣了,做事向來隨心所欲不計後果,怎麼會忍氣吞聲?

又听見王夫人準備去找燕家人來,朱七七心道,早晚都得露餡,不如干脆破罐子破摔,所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我姓朱,我是朱七七,朱七七就是我!你們听著,我不是來你們家做客的,而是跟著你們的‘白雲牧女’的車架偷偷進來的,要打探你們的秘密。哼,要打要殺,悉听尊便!」

朱七七一股腦兒地放完狠話後,便梗著脖子瞪眼望向王夫人,一臉的倔強。其實,她腦子里委實亂糟糟的,一會兒想著也許此生再也見不到沈浪了,一會兒又覺得這姓王的壞蛋莫名其妙地維護幫助她,說不定有不軌的心思……

朱七七這邊一拆穿王憐花的謊言,王憐花的臉色就驟然蒼白起來。他立刻一言不發地朝著王夫人跪下,認錯的態度十分干脆。

王夫人冷了臉色,斜著一雙美目上下打量朱七七,看似在因為面前的這場鬧劇生氣。

其實,在听到「朱七七」三個字時,她便明白了兒子王憐花的一些打算,心知他這是打算借著朱七七「招惹」一些人,進一步算計仁義莊、算計快活王麾下的財使金無望。

于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王家母子二人開始一唱一和地嚇唬「自投羅網」的朱七七,直到達到了一定的效果之後,王雲夢才借口有事,假裝匆忙地離開了房間。不過在臨行前,她仍不忘吩咐屬下,把不速之客送到地室中囚禁起來。

待到兩名黑衣大漢把朱七七帶走了,房間內重新恢復了安靜,王憐花眉宇間的乖巧懼怕之色瞬間消退,唯有一片冷冰冰的漠然。

他在鋪著虎皮的軟榻前負手靜立了片刻,正凝神思考接下來的應對策略,忽而听見屏風後傳來些微動靜。

王憐花警覺抬頭,瞬間便飄到了屏風的一側,同時手掌微揚,指縫間已然夾著了三枚細如牛毛的毒針。

「湘湘?」王憐花吃驚地瞧著坐在紫檀木椅上的窈窕佳人。

裴湘盈盈起身,莞爾道︰

「王公子,令慈匆忙離開,大約是把我忘了,可否勞煩王公子命人送我出府?以防我因為不熟悉路線而撞見一些隱秘的人或物。」

「你……」

饒是王憐花素日里心思玲瓏百變,也沒有料到自家母親會把裴湘藏到屏風後面。他心思一轉,便把這番舉動的緣由猜出了個七七八八,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但,也著實捏了一把冷汗。

說實話,在初見朱七七的瞬間,他確實想制造出個愛慕美人的假象,騙騙那個莽撞驕縱的姑娘,好讓她對之後的種種事態發展毫不起疑。

可這個念頭剛剛從心底浮現出來,就被王憐花立刻否決了,概因他及時地想起了裴湘在皇宮軒轅殿內認表叔的那一幕。

洞悉人心的千面公子十分清楚,自己喜歡的姑娘對男女之情是眼底不容沙的。

她在急于保命的時候,都不願和身邊姬妾成群的皇族子弟虛與委蛇,驕傲得如同一只小鳳凰似的。更別提此時已然有了自保的實力,她更不會對到處留情的男人起心思了。

王憐花此時初初動心,正嘗試著按照心上人的標準約束自己。他永遠知道自己最想要什麼,也確實不會忽然間就對一個人愛得投入而忘我。

可不管一個人如何通透冷靜,如何習慣于給自己留有余地,動心了就是動心了。在沒有徹底失去機會之前,他當然要努力爭取獲得幸福的可能。

「湘湘,你今日還有其它安排嗎?」王憐花也不刨根問底,只是笑意盈盈地問道,「如果沒有其它安排的話,和我去歐陽喜的府上吧。今日那里有一場豪商巨子們的生意聚會,我們去瞧瞧熱鬧。」

裴湘怔了怔,奇道︰「你現在就要去參加歐陽府上的富商聚會?不去地室里探望朱姑娘了嗎?」

「我為何要去探望朱七七?」

裴湘自然不會因為原著的情節安排,就一味固執地認為,王憐花此刻應該去地室里調戲並「偷偷」放走朱七七。可根據剛剛听到的那些對話,她已經隱約判斷出王雲夢母子二人的企圖,心知他們並不想真把朱七七關起來的。

只是……話到唇邊,裴湘又不願問了。因為,她目前並沒有進一步攪合進王雲夢母子復仇計劃里的打算。

見此,王憐花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干脆挑明問道︰

「湘湘覺得,我為什麼打算放朱七七離開?」

裴湘含笑打趣道︰「洛陽王公子一向憐香惜玉,如何舍得讓佳人在地牢中擔驚受怕?」

「錯了,」王憐花委屈地皺了皺好看的眉頭,「我若真的憐香惜玉,就該讓朱七七安安穩穩地待在地牢里,然後寄一封信函給沈浪,讓他來把人領走。」

裴湘對王憐花知曉朱七七愛慕沈浪這件事並不感到驚訝。這人用洛陽富家子弟的身份交好了不少江湖人,哪能不認識仁義莊之人?既然與仁義莊有聯系,那必然听說了朱七七對沈浪的追逐。

再加上他們母子二人在沁陽魔窟的布局,既算計了快活王麾下四大使者之一的財使金無望,也算計了諸多武林人士,怎麼會不清楚沈浪和朱七七在魔窟中的舉動。(注一)

「既然王公子說我錯了,那我就想不出其余理由了。」

王憐花眼楮一轉,半真半假地說道︰

「其實,我願意放朱家千金盡快離開,是希望她能和沈浪早日團聚。自從經歷了同湘湘的三百余日分別後,我就知道了何謂相思之苦。所以,我總是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唔,只要朱七七和沈浪一直糾纏不休,湘湘就永遠不會多看那位沈少俠一眼啦。

說著話,王憐花微微垂眸凝望身側的裴湘。望著望著,如玉的臉頰上就慢慢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緋紅,無端平添了些許惑人的顏色。那眉宇堂堂,那眼瞳深邃,那唇不薄不厚,微微翹起,很柔軟……

裴湘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再瞧了一眼,終于扭頭認真看路。

其實,武學修為到了她這個地步,根本無需用雙眼一絲不苟地瞧著路面坑窪了——沒有內力的普通人其實也不用。

可她此時忽然覺得,走路不看路是一種非常不好的習慣,至少,對這干淨平整的青石板路來說,是有些失禮的。

——我之前覺得王憐花沒有很好地繼承王雲夢的美貌,委實有些武斷了。

——其實……也不算差了。

——畢竟,在這座華麗的府邸里,連腳下的石板路都這麼美觀,何況是人呢?

離開府邸大門前,裴湘見王憐花朝著一條黑衣壯漢做了個簡單的手勢,那壯漢抱拳行禮後,就迅速轉身離開了。

「我那個屬下去處理朱七七的事了,那姑娘會平安離開的。」

裴湘輕輕應了一聲,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一會兒要參加的生意會上。

她之前已經在王家見過「中原孟嘗」歐陽喜了,知道那人是洛陽城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但為人處事卻從不張揚跋扈。歐陽喜豪爽熱情又彬彬有禮,非常有人緣,他府上舉辦的生意聚會,當是很有看頭的。

「走吧,去看看今天有什麼好東西交易。」

「嗯,這就出發。」

歐陽喜府上,待客大廳內。

三十多把紫檀木椅隨意散落而放,十七八人已經落座。他們中,有人在獨自喝茶,有人在低聲交談,還有人在打量廳內的裝飾。

王憐花和裴湘走進去的時候,屋內的幾名商人都起身打招呼,

當然,他們打招呼的對象只有王憐花一人而已。對于他身邊的裴湘,眾人都不掩飾好奇驚艷之意,卻沒有輕易開口詢問的。

這時,主人家歐陽喜含笑著走了進來,他拉著王憐花的胳膊拍了拍,親切地打趣道︰

「你往常來我這里,不是一進門就到處找好酒喝。就是獨自一人姍姍來遲,這次怎麼這麼早就到了,舉止還這樣文雅?我知道了,是因為有裴姑娘在身邊的緣故嗎?」

王憐花搖頭嘆道︰「歐陽呀歐陽,你絕對是在冤枉我。今日冷二太爺到場,我怎會托大遲到?還有,你莫要在裴姑娘面前詆毀我的名聲,好似我是個不知禮的毛頭小子一般。」

歐陽喜嘿嘿一笑,轉頭對著裴湘抱拳道︰

「裴姑娘,咱們又見面了,多謝你之前贈給我的養身丹藥。」

裴湘還禮,細心地問了歐陽喜服藥後的效果,之後又謙遜應答了幾句。

歐陽喜又道︰

「今天這場交易會上,有不少上好的藥材出售。裴姑娘若是遇到想要的了,盡管喊價拍賣,都記在我歐陽喜的賬上。算是咱們結交相識的見面禮,也算是為兄的一點感謝心意。」

有位身穿藍色錦袍的中年商人笑嘻嘻地說道︰

「歐陽兄,你今天可太大方了,咱們兩人也相交十余年了,你何時送我一份見面禮呀?」

歐陽喜笑罵道︰

「哪里都有你這個金算盤錢串子!你算算,你這些年從我這里弄走了多少好酒和烤羊腿了?裴姑娘既不好酒也不像你有個無底洞似的的大胃,因此我才要送一件禮物給裴姑娘,否則的話,我這當朋友的豈不是厚此薄彼了嗎?」

另一人跟著起哄道︰「此言有理。只是呀,在下也不善飲酒,最近又在吃齋,不知歐陽兄可否給彌補彌補?」

這話又惹來一陣笑聲。

廳內的氣氛熱鬧而和諧,並沒有人因裴湘的女子身份而輕視她,也沒有人因她的美貌而流露出垂涎目光。

——當然,便是有些不好的心思,此刻也都藏得嚴嚴實實的。

這些江湖上的豪商巨賈們,哪個不是八面玲瓏之人?哪個不是眼力過人之輩?

他們見裴湘腰佩長劍,步伐輕健,目光澄澈明亮內蘊神芒,身形看似婀娜縴細卻背脊挺直,舉手投足落落大方,自有一份從容疏朗,便已然覺得這女子不簡單。

後又听歐陽喜感謝贈藥,口口聲聲認她為知交友朋,平等相待,更確信了之前的判斷。

再有,人是被王憐花領進來的,依照他們對洛陽王氏的了解,這裴姑娘想必也有些來歷,再不濟,她也當有過人的才能本領的。

——這些人,敬財,也敬才。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問好聲,顯然是有新客人到了。

有小廝跑到歐陽喜耳邊匯報,歐陽喜一愣之後又是一喜,他朝著身旁的朋友們高聲道︰

「今天是個大好日子,不僅冷二太爺來了咱們洛陽,當下,又有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光臨寒舍。諸位少陪,待我這就去把貴客請進來。」

「歐陽兄可別賣關子了,和咱們說說,來的是哪一位?既然是遠道而來的朋友,咱們就和你一起出去迎接嘉朋。」

歐陽喜一邊大笑著快步疾走,一邊揚聲答道︰

「不是別人,正是蘭州的姬冰雁姬老板。」

「哎喲,姬冰雁竟然離開蘭州來我們洛陽了?」

「原來是姬老板呀,這確實是稀客,誒,歐陽兄等等在下……」

「姬冰雁?可是那位蘭州巨富,就是那個,嗯,有著‘鐵公雞’綽號的姬老板?」詢問的人壓低了聲音。

「不是他還能是誰?姬老板如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年輕的時候……據說和那盜帥楚留香一起闖蕩江湖的,想來功夫不差。」

「陳大哥認識姬老板?小弟年輕見識少,之前只听說過姬老板的偌大名聲,卻一直沒有弄明白姬老板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陳兄可否指點一二?」

「姬老板呀,他是什麼生意都做。嘿嘿,哪里有錢賺,他就在哪里。有人估算過,蘭州城內的生意場上,每賺十兩銀子,其中一兩就是歸屬姬老板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陣高低起伏的議論聲中,歐陽喜等人簇擁著姬冰雁一行人返回了大廳。

趁著眾人應酬寒暄之際,裴湘站在人群之外好奇打量突然來訪的姬冰雁。

姬冰雁此人始終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樣,縱然對著身邊的人客氣微笑,那笑容也很淺很短暫。

可有趣的事,他這樣的矜持疏離態度,卻不會讓在場的任何人感到被怠慢了。縱然他不言不語,也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倨傲自大的,只覺得姬冰雁本就該如此待人接物。

就在裴湘觀察姬冰雁的同時,那人突然轉過頭來,銳利的目光越過眾人,直接落在裴湘的身上。

他的眼神如鷙鷹一般敏銳,整個人都顯得非常的精明強悍。任何人都無法在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尋找到懶散或者遲鈍之類的神情,顯然,這是個胸有溝壑且冷靜果敢的男人。

裴湘朝著望過來的姬冰雁微微頷首,只當兩人不會有太多交集。不曾想,那姬冰雁見到裴湘之後,先是疑惑地皺了皺眉,之後便低頭對歐陽喜說了什麼。

歐陽喜一怔,轉頭看了一眼裴湘,隨即點了點頭。

得到歐陽喜的肯定答案後,姬冰雁便直接朝著裴湘走來,在眾人的矚目下,對著裴湘一抱拳︰

「裴姑娘,在下姬冰雁。姬某此次來洛陽,正是為尋姑娘而來,可方便借一步商談?」

「姬老板好,」裴湘回了一禮,之後才頷首笑道,「久聞姬老板大名,今日得見,深感榮幸。既然姬老板有事詢問小女子,小女子萬萬不敢推辭。歐陽兄,煩請你安排一處合適的地方。」

歐陽喜連忙笑道︰「這是自然,二位請跟某來。」

裴湘和姬冰雁被歐陽喜親自領到花園中的八角涼亭處。

這里距離方才待客的正廳不遠不近,既不影響兩人單獨交談,也能望見大廳方向來往進出的人們,且四面開闊,沒什麼遮擋,非常適合初見的一男一女長時間談話。

「姬老板有何事找我?」

姬冰雁認真看了兩眼裴湘的五官外貌,方才沉吟著說道︰

「裴姑娘,姬某是生意人,所談的事情皆是買賣。日前,誠王殿下分給了姬某一宗利潤不錯的生意,條件就是姬某在蘭州幫他調查曲家當年之事。」

裴湘不動聲色地保持著微笑弧度,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樣。

姬冰雁語氣淡淡地說道︰

「姬某已然從誠王殿下那里得知,裴姑娘並不是曲氏血脈。同時,誠王殿下交待姬某,既然裴姑娘能把一個故事說得那樣生動曲折,還有諸多細節可以對照,無中生有的可能性就非常小。」

裴湘眼睫輕顫,欲言又止。

姬冰雁面無表情地繼續解釋︰

「所以,誠王殿下認為,即便裴姑娘不是曲氏女,大約也是知道一些當年的真相的。他建議姬某親自出面詢問一下裴姑娘,你當日的故事里,到底有哪些內容是真實發生過的?」

裴湘︰「……」

——何必要如此積極地打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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