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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蘇崢、蘇溶溶兄妹跟著苗寨之人離開了。

裴湘和俞蓮舟也找了個借口離開眾人視線, 快速卸下易容裝扮回歸本來的樣貌。

一切打理妥當,兩人在熙熙攘攘的路邊告別。

清風拂來,吹過俞蓮舟身上的外袍, 吹散上面殘留著的一抹不屬于俞蓮舟的體溫,讓冷峻深沉的高大男人微微出神。

「俞二俠,此間事了,我要返回西山村了。以後若是有緣, 咱們或可再次重逢,到時候, 我請俞二俠喝酒。」

俞蓮舟抱拳回禮︰「胡女俠, 江湖路遠,還望珍重。」

裴湘嫣然一笑,朝著俞蓮舟擺了擺手, 灑月兌轉身離去。片刻後, 她的背影便消失在了俞蓮舟的視線中。

俞蓮舟又在街角佇立片刻,眼底微瀾慢慢平息, 他摒除雜念,凝神思索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安排,便朝著相反的方向邁步離開。

西山村內,胡青牛正蹲在院子里晾曬藥材。他一抬頭, 猛然發現「離家出走」的妹妹忽然出現在了院子中央, 釵環衣裙素淡, 一身遠路風塵,臉上的笑容卻很燦爛輕松。

看到裴湘臉上的神采, 胡青牛心中一松,知道妹妹此行肯定沒有吃虧。

他也不問裴湘為什麼匆匆離開,還帶走了昏迷不醒的俞蓮舟, 只是朝著廚房歪了歪脖子,懶洋洋地說道︰

「廚房里有溫熱的飯菜和燒好的熱水,你是先洗漱還是先吃飯?」

裴湘笑道︰「先洗漱吧,輕快輕快,然後再安心吃飯。」

胡青牛淡淡地嗯了一聲,又低頭擺弄起他的寶貝藥材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裴湘換了一身干淨舒適的衣裙走出臥室,再到廚房去拿食物和碗碟。

「哥,你和我一起吃嗎?」

「不用,我在你回來之前就吃好了,現在不餓。」

「咦,這飯菜是特意給我留的嗎?你知道我今天返回呀?」

「我估模著日子,感覺你差不多該回來了。你之前有個治到一半的病人,叫什麼來著?對了,就是那個什麼黑河幫幫主,他明天會再次上門來復診,你對他的病情感興趣,肯定不會半途而廢的。」

「果然,知我者兄長也。」

「唉,對于這句夸獎呀,為兄我受之有愧。比如,我就不知道我妹妹把堂堂武當二俠藥倒之後,都做了些什麼?還有,我前幾日剛做好的新袍子怎麼就不見了?」

裴湘喝了一口鮮美的菌湯,嘗出是胡青牛的手藝,愉悅地彎了彎唇角。

「哥,等我吃完飯就告訴你這幾天的經歷,唔,還有那個華山派鮮于通的下場。」

胡青牛目光閃亮,立刻做好了听故事的準備。

飯罷,兄妹二人沏了一壺熱茶,又擺出棋盤。兩人在樹下對坐,一邊下棋喝茶一邊談論裴湘這幾日的見聞。

听聞俞蓮舟對裴湘暗中下藥之事毫無怨氣,還願意配合著她演戲,胡青牛嘖嘖稱奇。

他暗忖,這江湖上的正道門派里,既有鮮于通那樣的敗類,也有俞蓮舟這樣的豁達厚道之輩。果然,結交朋友不能只看對方的出身來歷,對方到底是珍珠還是魚目,還得仔細辨別。

「對了,哥,我和蘇溶溶約好了,她過兩天會帶著兄長蘇崢來咱們這里玩耍。據蘇溶溶所說,蘇崢在采藥方面很有本事,還認識許多本地特有的藥材,十分了解它們的生長環境。哥,我打算請他帶我進山采藥,也替你答應了這件事。」

胡青牛听說此事,自然連連點頭,眉目間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對于他這樣的醫痴來說,這樣的邀約自然越多越好。

兩日後,蘇崢、蘇溶溶兄妹果然應約前來。

四人見面後,相談甚歡。蘇崢一直跟在苗醫的身邊學習草藥醫術,蘇溶溶則潛心培養蠱蟲,兄妹二人各有所長。而裴湘和胡青牛兩人的涉獵更廣,對醫毒之術十分精通。四人互相交流自身所學,都能從中得到益處,你來我往,取長補短,相處的氛圍日漸融洽。

彼此熟悉之後,又過了十幾天,四人就按照之前的約定進山采藥了,這一去,便在深山老林中盤桓了兩月有余。

期間,裴湘等人也遇到過幾次生死一線的危險情況,但最終都讓身懷武功的四人一一化解了。當然,每次成功度過危機之後,四人都會有喜人的收獲。

等到裴湘等人再次回歸西山村的時候,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他們喜滋滋地望著炊煙裊裊的村戶人家,分外懷念山林之外的日常生活。

「哎呀,我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再來一桌好菜。」

「我要泡一個熱水澡,然後在床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去鎮上的賭坊里賭個痛快,輸贏都不在乎。」

「我想吃西河鎮上的棗泥酥和豆沙糕,我想吃軟顫顫熱乎乎的面點,我最近再也不想吃烤肉烤魚了。」

「唔,我要喝酒,洗熱水澡,吃好吃的,然後蓋著松軟的被子睡覺……」

四人想得很美好,但是一推開院門,就被坐在小院中央的年輕女子打斷了暢想。

蘇家兄妹沒出聲,因為這里是胡青牛和裴湘租住的院落,來人應該是來找他們的。

果然,只听胡青牛欣喜嚷道︰

「難姑,你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年輕女子轉過身來,黛眉櫻唇,秀麗容顏。

「胡青牛,你一個多月沒有消息,我還以為你出意外了。」

這女子一開口,就知道她的性情絕對不似長相那樣溫柔嬌弱,而是一副爽朗直接的脾氣。

胡青牛撓了撓頭,一臉歉意︰

「抱歉難姑,我也沒想到會在山里停留兩個多月,哎,嚇著你了吧?都是我不好。」

王難姑沒繼續搭理胡青牛,她走到裴湘身邊,把她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氣︰

「小師妹,你也跟你哥瞎胡鬧,你看看你這裙子和鞋……」

她忽然頓了一下,大概是意識到還有蘇家兄妹在場,不能這麼直白地數落自家小師妹,只好咽下了後半截話。王難姑一邊悄悄瞪了裴湘一眼,一邊朝著蘇崢、蘇溶溶點頭問好,又招呼他們進門休息。

經過一番自我介紹,蘇家兄妹得知,這位忽然出現的王難姑是胡家兄妹的同門師姐妹。

三人關系很好,一直有書信往來,定期報平安。可這次的進山采藥之旅超過了預期的時間,導致報平安的信件忽然中斷了。王難姑擔心自己的師兄師妹遇險,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師姐,你來幾天了?沒給師父寫信吧?」裴湘喝了一口熱茶,舒服地眯了眯眼楮。

王難姑沒好氣地說道︰

「我來了七八天了,和這里的村民打听了你倆的情況,才知道你們進山采藥去了,所以就沒有急著給師父寫信,想著再等一等。不過,你們要是再晚出來個三五天,我肯定要通知師父師伯他們的,然後再進山去搜尋你和胡師兄的下落。」

裴湘瞥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傻笑的胡青牛,心說這人現在也不嚷嚷著喝酒洗澡吃好吃的了,看這架勢,只是坐在這里望著王師姐就心滿意足了。

王難姑順著裴湘的視線,同樣看到了呆坐不動的胡青牛。她先是一樂,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臉頰泛紅,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裴湘左看看右看看,瞬間覺得自己有點兒多余,便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揉著眼楮離開了廳堂。

胡青牛和王難姑在原著里就是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婦,被稱作「醫仙」和「毒仙」。

兩人同門學藝,各有所長。王難姑擅長毒術,胡青牛精通醫術,盡管兩人感情深厚,但是對于自己熱愛痴迷的領域,都各有堅持,暗自爭鋒。他們吵吵鬧鬧、親親熱熱了好些年,最後又一起死在了尋仇的金花婆婆手中。

裴湘按照原著中的只言片語推斷,胡青牛和王難姑這對有情人應該在六七年前就成婚了,可她認識的胡青牛和王難姑卻一直單身到現在,甚至還沒有徹底挑明心意。

對此,裴湘大概能推測出一些緣由。

王難姑是一位十分要強好勝的女子,自從裴湘拜入師門後,先後在武功、醫術和毒術方面奮起直追甚至有反超師兄師姐的苗頭,這激發了王難姑的競爭熱情。

她花費了更過的時間和精力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上,憑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兒埋頭專研,自然就少了許多談情說愛的時間。

與此同時,胡青牛對醫術研究也是自有一腔執著痴意,他親眼看著自家妹妹進步飛快,哪里願意落後于人,于是便每日埋頭研究,不問世事。

就這樣,兩個互有好感的青年男女都放慢了在感情上的步伐,在事業領域齊頭並進。漸漸地,幾年時光一晃而逝,兩人一直沒有談婚論嫁,但是彼此間卻有著旁人插不進去的默契。

裴湘偶爾會問胡青牛,問他什麼時候能主動點兒,去向王難姑坦白心里的感情。胡青牛總是嫌裴湘多事,他說時機未到,一切都得慢慢來。

胡青牛所說的「時機」是什麼,裴湘並不太清楚。不過,當她看到王難姑出現在西山村後,心中忽而一動,隨即便意識到,自家兄長所說的「時機」到了。

第二天早飯後,裴湘逮住機會詢問胡青牛︰

「哥,你之前給王師姐寄去的信函中,是不是一直在夸獎蘇溶溶?」

胡青牛眼皮一翻,暗藏自得︰

「我沒有特別夸獎蘇姑娘,就是多稱贊了幾句蘇家兄妹的才華。怎麼了,你師姐問你什麼了?」

裴湘笑睨了一眼胡青牛︰「我師姐問我什麼,你會猜不出來?」

胡青牛嘿嘿一笑,也不和裴湘耍花腔,直接坦白道︰

「你師姐從小就這樣,什麼都愛爭個一二,不爭她就不高興。嘿,我之前給她寫了那麼多封信,一個勁兒地讓她來咱們這邊居住,跟咱們一起闖蕩江湖,她就是不願意。你看,我才稍稍提了提,我身邊出現了一位更厲害更擅長使毒的年輕姑娘,還沒多說什麼呢,她就坐不住了。」

裴湘驚奇地打量著自家兄長,心說這人平日里懶得動腦筋,甚至都能被鮮于通那種偽君子忽悠,但是在談戀愛方面,還真是挺精明的。

「那你之前怎麼沒用這招?」

「你師姐又不傻,不是什麼人都能讓她產生危機感的,我這不是一直在等機會嗎?」

「那要是一直沒有等到這種機會呢?」

「那我肯定要換一個方法啊,大不了……我就親自跑去找她,纏著她唄。」

裴湘挑了挑眉,感興趣地問道︰

「那你在進山采藥前故意不寫清楚返回的時間,也是要讓師姐著急嗎?」

胡青牛搖了搖頭,連聲道︰

「你可別瞎說,我怎麼舍得故意嚇難姑?你別忘了,明明是你非得去懸崖峭壁上采集七星蛇草,才讓咱們不得不多耽擱了好多天。」

裴湘輕哼一聲,不服氣道︰

「我去采摘七星蛇草只耽誤了七八天的時間,而你招惹了那群記仇的猴子,才導致咱們徹底走錯了路線。哥,你不要這麼理直氣壯地推卸責任。」

胡青牛模了模鼻子,不吱聲了。

這時,蘇溶溶端著一碗甜湯走了進來,她對著裴湘俏皮一笑,卻把甜湯給了胡青牛。

裴湘默默打量著這兩人,忽而嘆了一口氣。

「哥,你這是和溶溶達成了什麼交易吧?讓她假裝對你熱情殷勤,然後讓我師姐產生危機感?」

胡青牛端起甜湯美滋滋地點了點頭,自覺十分聰明。

他見裴湘一直盯著甜湯看,笑呵呵地勸道︰

「妹呀,雖然為兄並不太喜歡這種甜兮兮的羹湯,但是做戲做全套,為兄不能把它讓給你喝。你要是饞了的話,可以自己動手炖一小鍋的。」

裴湘搖了搖頭,盡量不讓自己的憐憫之情外露。

「哥,我肯定不會破壞你的計劃的,這湯呀,你自己享受吧。」

胡青牛微微點頭,他一邊暢想著王難姑嫁給他後的幸福生活,一邊把甜湯喝了個干淨。

然後,胡青牛就慢慢僵硬了笑容。

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和額頭都火燒火燎地疼,鼻子也又脹又癢。

裴湘忍笑問蘇溶溶︰「你隨身帶著銅鏡了嗎?」

蘇溶溶點了點頭,掏出銅鏡後直接遞給了胡青牛,讓胡青牛看清楚自己目前的模樣。

胡青牛眯著眼縫兒凝視鏡子里的紅腫面孔,馬上意識到自己中毒了。

他抬頭怒瞪蘇溶溶,想不明白這人干嘛要陷害他。

蘇溶溶連忙擺手,表示她沒給他下蠱毒。

這時,門外傳來王難姑冷森森的聲音︰

「是我下的毒。胡青牛,我就想讓你看看清楚,你這副尊容,怎麼討女孩子歡心。」

裴湘撲哧一笑,心說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她拉著蘇溶溶往外走,不忘落井下石︰

「哥呀,你之前的想法確實挺好。可你別忘了,師姐雖然有很強的好勝心,但她並不需要非得按照你的設想來爭風吃醋呀,她直接把你收拾老實了不就行了?」

胡青牛︰「嗚嗚嗚嗚嗚……」

——妹妹你別走……

——難姑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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