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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很簡單, 也不是非常正式,輕松的氣氛讓剛剛抵達格拉斯頓莊園的客人們放松下來,漸漸消除了陌生感。

大家一邊談笑,一邊隨意地用了一些食物,之後便在女主人卡洛琳夫人的安排下, 跟著僕人們去了客房休息。

等到客廳里只剩下自家人了, 裴湘扭頭看了一眼卡洛琳夫人的臉色,心中明了,知道自己在邁克羅夫特面前的表現讓這位伯爵夫人失望了。

她悄悄往簡的身後躲了躲,眼中卻帶著迷惑不解, 隨後,她又挺了挺胸膛,似乎在無聲表達, 自己沒做錯什麼。

卡洛琳夫人看著大女兒迷茫倔強的眼神,心中無奈,她搖了搖頭, 心底的郁氣不知不覺就消散了。

「行了, 大家都去休息吧。簡, 你跟我來一趟, 幫我看看晚餐的菜譜和客人們的座次。安妮,愛德華, 你們兩個不許去馬廄看小馬駒,各自回房間好好休息。在晚餐之前,你們要認真讀一個小時的書並寫一篇讀書筆記, 我會讓莫里太太監督你倆的。多莉絲,你、你去專心研究晚餐時的裝扮吧,然後,要學會少說話多微笑,知道嗎?」

大家紛紛答應了卡洛琳夫人的要求,裴湘的聲音最響亮,而後就腳步輕快地「逃離」了卡洛琳夫人的視線。

回到臥室,裴湘先把自己的房間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多出什麼或者少了什麼後,才放心地坐了下來。

她之前已經用照顧體諒莉婭傷情的借口,把這間臥室的門鑰匙從對方手中要了回來,又當著她的面交給了女僕露西。

當然,裴湘現在每晚睡覺前,都會用東西把房門抵住,窗戶前也會做好特別的布置,若是有人想偷偷潛入房間,肯定不會像之前那樣容易了。

她摘下繁瑣沉重的華貴首飾,用毛巾擦了擦手和臉,重新涂上面脂和護手霜,而後又換上一件比較輕便簡潔的裙子,休息了一會兒後,悄悄走出了房間。

到目前為止,裴湘發現的可疑人員有四個,女僕莉婭、男僕湯姆、家庭教師溫斯特小姐和秘書霍華德先生。

莉婭那里暫時找不到什麼突破口,因為她是女僕領班,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搪塞。唯有等她下次輪班休息的時候,找人跟著她,看看她在格萊斯頓莊園外有什麼破綻。

至于男僕湯姆,裴湘覺得他的嫌疑最小。

先不說他才來一個月,是否能把莊園里的各種人際關系模清楚了。只說他的性別,想要在深更半夜的時候在多莉絲的臥室里出出進進,就十分不容易。一旦被值夜巡邏的僕人發現,他肯定解釋不清楚。

與此相對的是,莉婭的身份則充滿了便利。

裴湘通過旁敲側擊,從幾個在廚房幫忙的小女僕嘴里問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她們都說,那天早上,莉婭失手弄灑湯汁的時候,恰巧就是廚房里響起晨起召喚鈴聲的時候。

還有就是,廚娘曾無意中提起,莉婭弄髒裙子後,連說了好幾句「這怎麼可能」。

——這話讓人普通人听著,仿佛是莉婭不相信自己會那樣笨手笨腳,但是在有心人耳中,就蘊含著更多的深意了。

——我隨口杜撰的紅綠格子馬甲面具先生,似乎引起了莉婭的特別關注。

——她多次向人打听詢問,是真的在為多莉絲尋找夢中的騎士英雄,還是在為自己尋找暗中的敵人?

再說溫斯特小姐和霍華德先生,這兩人之間的親密關系確實是個秘密,而且,溫斯特小姐貌似還未婚先孕了。

可是,這個秘密並不能成為他們要謀害格拉斯頓大小姐的理由,不說大小姐根本沒有注意過他們,單說大小姐意外身亡這件事,對這二人又有什麼好處呢?

到時候,莊園上下的人都會被審問,他們兩人之間的隱秘感情不一定能夠隱瞞得住。

——況且,即便未婚先孕這件事會損害男女雙方的名譽,但比起謀害一位貴族大小姐來說,損害名譽這件事又顯得不是那麼嚴重了。

——霍華德是個精明的男人,不可能干出這種得不償失的蠢事的。

——除非,他有更大的利益可以圖謀……

裴湘回憶著她上次見到溫斯特小姐時的每一個細節,覺得她對自己的戒備恐懼很蹊蹺,值得進一步推敲。

縱然溫斯特和霍華德之間的感情問題和多莉絲•格拉斯頓的死亡沒有太大關系,但是,溫斯特小姐這個人卻是非常有嫌疑的。

她的忽然生病感冒,她的戒備恐慌,她在碳爐里燒毀的棉絮布料,都能引起很多疑問。

——她真的著涼感冒了嗎?還是在裝病,只為了騙取碳爐和煤炭?

——若是假的,給她看病的諾頓醫生為什麼不揭穿她,還盡力配合她?

——諾頓醫生知不知道溫斯特小姐懷孕這件事?

——諾頓醫生有問題?不,在多莉絲出生之前,諾頓醫生就已經擔任格拉斯頓家族的家庭醫生了,他是看著多莉絲長大的,幾乎沒有什麼動機參與謀害事件。

——而且,若是一位家庭醫生起了歹意,根本無需用這麼麻煩的手段。

裴湘想到諾頓醫生手中的各種藥劑和他的外科用刀,心思忽然轉了個彎兒。

——說起前天晚上的謀殺過程,其實也挺奇怪的。如果仇恨很大,非得把人弄死,那麼,凶手既然能夠潛入原主的臥室,為什麼不直接殺人,而是選擇了這樣迂回麻煩的方式?

裴湘垂眸深思,各種假設和可能性在她的腦中一一排列,等待她從中找到正確的因果關系和連接順序。

她目前不能離開莊園,不方便調查莉婭、溫斯特和霍華德在外面的人際關系網,那麼,她現在能夠做到的,就是從莊園內部的有限線索里尋找如破口。

二十分鐘後,裴湘坐到了諾頓醫生的辦公室里,女僕露西被她留在了外間等候。

「多莉絲小姐,我真的沒有預防雀斑的藥劑,而且,就我來看,你目前的皮膚狀態非常好,根本無需擔憂那些不存在的小斑點問題。」

裴湘氣呼呼地看著家庭醫生,用嬌蠻的語氣說道︰

「諾頓先生,我知道你肯定有相關的藥劑的,你是因為听了我母親的命令,不敢給我而已。」

「多莉絲小姐,听老諾頓一句勸啊,藥劑都是有副作用的,要是沒有生病,最好不要胡亂觸踫。健康的飲食和規律的睡眠,適量的運動,還有保持愉快的心情,就會讓你容光煥發了。」

望著諾頓醫生堅定誠懇不肯妥協的眼神,一向對自身美貌萬分執著的格拉斯頓大小姐忽然一探身,用一種神秘兮兮的語氣低聲說道︰

「諾頓先生,我知道你的秘密喲,你要是不想讓我把秘密說出去的話,就得听我的。」

諾頓醫生頓時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好吧,好吧,多莉絲小姐,你告訴老諾頓,你這個聰明的小姑娘到底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家庭醫生沒有把裴湘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縱容地看著她。

然而,裴湘接下來的話卻讓諾頓嚇了一跳。

「諾頓醫生,我知道了溫斯特小姐的秘密,還有,你在替她打掩護。」

這句話讓諾頓醫生差點兒從座位上跳起來。

「溫斯特小姐的秘密?」

裴湘看到家庭醫生微變的臉色,心中有底,面上便眉飛色舞起來︰

「當然,當然,諾頓醫生,發生了那樣的事,你不僅沒和母親說清楚,還給溫斯特小姐打掩護,讓她繼續擔當安妮的家庭教師,這可太過分了。」

裴湘沒有說明是什麼樣的事,但她的語氣和表情都給了諾頓醫生一種錯覺,就是他們兩人在談論同一個秘密。

這語氣太過篤定,再加上多莉絲•格拉斯頓直來直去的性格,諾頓並沒有懷疑裴湘在詐他,而是認為,她是真的確定了溫斯特小姐懷孕的事情。

但諾頓醫生還是謹慎地添了一句︰

「多莉絲小姐,我能問一問,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所謂的‘秘密’的嗎?會不會是听差了?」

裴湘露出一個挑釁般的笑容,她把雙手放在了自己的月復部。

「醫生,我親耳听到溫斯特小姐和霍華德秘書的談話,怎麼可能听差了?諾頓先生,咱們打個商量,只要你以後听我的,給我提供各種美容美發和瘦腰的藥劑,幫我瞞著母親,我就不把你和溫斯特小姐的事情告訴別人,好不好?」

裴湘的動作和霍華德的名字讓諾頓的眼神徹底變了,他現在已經打消懷疑,並順理成章地認為,裴湘已經知道溫斯特懷孕、以及孩子的父親可能是伯爵閣下的秘密。

見這位大小姐在知道了這樣的秘密後,依舊只關心自己的容貌問題,諾頓醫生感到哭笑不得,還有些替卡洛琳夫人悲哀。

但是他轉頭一想,又覺得自己過于多愁善感。

伯爵閣下在外面還有成年的私生女,那是公開的秘密,也沒見卡洛琳夫人有多計較。

所以,溫斯特小姐懷孕之事對于格拉斯頓大小姐來說,也許真不算什麼大事。反正,再多的非婚生子,都侵犯不了卡洛琳夫人一系的利益。

這件事讓人詬病的是,溫斯特小姐是安妮•格拉斯頓小姐的家庭教師,而且,丑聞就發生在格拉斯頓莊園內,若是讓卡洛琳夫人知道了,這確實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麻煩。

「既然多莉絲小姐听到了溫斯特和霍華德的談話,我也就不替他們隱瞞了。不錯,溫斯特小姐確實懷孕了。」

諾頓醫生嘆了一口氣,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位訪客一直沒有明確說出「懷孕」一詞。

裴湘心道,果然如此。

至此,她才完全確定了之前的猜測。

她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眼神閃亮地望著家庭醫生。

「所以,她是假裝感冒,其實是懷孕了?醫生,咱們都知道了這個秘密,算不算同盟了?同盟之間,該給對方一些好處的。」

家庭醫生默認了裴湘的話,但是,他並沒有接受她的「威脅」。

「多莉絲小姐,我替伯爵閣下打掩護,是奉命行事,同時,也是想維護莊園內的平和氛圍。我猜測,等過一段時間,聖誕節之後,伯爵閣下就會讓溫斯特小姐離開莊園的。到時候,所有的事情就會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卡洛琳夫人也不會受到更多的冒犯。

「多莉絲小姐,時過境遷之後,我肯定會努力征得伯爵閣下的允許,然後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向夫人坦誠溫斯特小姐的事,並祈求她的原諒。因此,我此時此刻更不能違背她的囑托,接受你的交換條件。」

裴湘吃驚掩唇,她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伯爵和溫斯特?

——等等,是我搞錯了孩子的父親?

——不對,查爾斯•格拉斯通也許有情婦,也許喜歡沾花惹草,但是,他應該不會在格拉斯頓莊園里亂搞。

——他非常注重家族名聲,怎麼會和小女兒的家庭教師傳緋聞?還搞出了私生子?只看他這麼多年的行事做派就該知道,他把家庭和尋歡作樂分割得非常清楚。

——溫斯特小姐又不是什麼絕世尤物,也沒有絕佳的調情手段,怎麼能夠讓「見多識廣」的伯爵閣下破例?

裴湘思緒飛轉,迅速判斷出,她最初的想法並沒有差錯,同溫斯特小姐有感情糾葛的人,是霍華德先生。

但是,事情到了家庭醫生諾頓這里,似乎發生了什麼誤會,讓他以為溫斯特肚子里的孩子是伯爵閣下的。

——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誤會?

——所以,諾頓醫生甘願給溫斯特小姐假感冒真懷孕的事情打掩護,是覺得自己在給伯爵善後?是奉命行事?

——他不會憑空冒出這樣的想法,一定是有人誤導了他?

至于誤導諾頓先生的人是誰,裴湘認為很好猜,除了伯爵身邊的私人秘書霍華德先生,誰還有這個能力呢?

裴湘很快就推測出了諾頓醫生被誤導的大概原因,她心里遲疑了一下,揣摩著該不該把真相告訴對方。

不說?順著霍華德的打算順水推舟,而後見機行事?

說出來?把對方的布局全部打亂?

裴湘的遲疑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她換了個坐姿,同時露出莫名其妙的疑惑表情。

「諾頓先生,你在說什麼呀?你說,溫斯特小姐的孩子是我父親的?天啊,這是笑話吧?你肯定弄錯了。」

這話讓諾頓醫生一愣,隨即,他心里叫了一聲糟糕。

這位大小姐只說她知道了溫斯特小姐的秘密,並沒有說她知道多少,自己卻默認了她知道了全部細節,才在不經意間,把伯爵閣下也透漏了出來。

果然,下一刻,裴湘蹭地站起身來,氣呼呼地低嚷道︰

「諾頓醫生,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要把這件事告訴母親!天啊,太可怕了,這是不道德的!」

「多莉絲小姐,多莉絲小姐請冷靜,你听我給你分析,現在這種情況……」

裴湘飛快打斷諾頓醫生的話︰

「我不听我不听,我原本以為那孩子是霍華德先生的,還暗暗擔心他們那對小情人呢。誰想到,溫斯特小姐那麼不要臉,竟然勾引我父親!天啊,她怎麼有臉接受安妮的關心,接受母親的照顧,太可氣了!」

「冷靜,冷靜,多莉絲小姐,等等,」諾頓醫生勸說的聲音忽然一頓,隨後,他猛地抬頭,語氣震驚地試探道,「大小姐,你、你剛剛說,你認為孩子是霍華德先生的?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我去看望溫斯特小姐的時候,從門縫里看到霍華德先生在模溫斯特小姐的肚子,兩人並肩坐在一起,然後又听兩人說,嗯,一些新生命到來之類的話,當然會認為孩子是霍華德先生的。但我現在明白了,原來,那個孩子是父親的,不行,我得趕緊去告訴母親。」

諾頓醫生的臉色飛速變換,眼中有被欺騙的惱怒和懊悔,他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被霍華德和溫斯特欺騙了。

「多莉絲小姐,我想和你再次確認一遍,你確實看到了那樣的情景?」

裴湘一揚眉︰「我干嘛要撒謊呀,又和我沒有多大關系。」

諾頓醫生點頭認同,這事兒確實和她沒有利害關系。

「多莉絲小姐,是我搞錯了,那孩子應該是霍華德先生的,和伯爵閣下根本沒有關系,請你先坐下來,咱們把問題說清楚。」

裴湘表現得非常任性,她怒瞪諾頓醫生,根本沒有坐下的打算。

諾頓醫生無法,只得溫聲哄勸︰「多莉絲小姐,我知道一種藥膏的調制方式,抹在頭發上可以讓頭發更加順滑濃密,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為您特意調配一些。當然,我還知道一些潤澤皮膚的藥劑方子,我猜你可能會感興趣。」

這話非常有作用,暴躁的格萊斯頓大小姐立刻緩和了臉色,她先是狐疑地看了看諾頓先生,遲疑了片刻,而後才慢悠悠地重新坐好。

「好吧,既然你說搞錯了,那麼,諾頓先生,咱們就說一說,你是怎麼搞錯的。」

裴湘的語氣比較強勢,聲音不知不覺間就提高了不少,引起了外間女僕和醫生助理的注意。

「格拉斯頓小姐,諾頓醫生,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嗎?」

「露西,我在和諾頓先生談論一件大事,暫時不需要什麼幫助。」

應付完女僕的詢問,裴湘目光灼灼地盯著年長的家庭醫生,等他做出解釋。

「是這樣的,多莉絲小姐,霍華德先生找到我的時候,說溫斯特小姐可能懷孕了,但是她身體虛弱,需要靜養一段時間,沒法繼續承擔起家庭教師的工作。

「他說,嗯,希望我能給溫斯特小姐打個掩護,證明她感冒了。畢竟,你知道的,溫斯特小姐還是單身,若是讓其他人知道她未婚先孕,那是極大的丑聞。」

裴湘冷笑︰「當然是丑聞,她還是我妹妹的家庭教師,天啊,可憐的安妮,她那麼喜歡溫斯特小姐。」

抱怨嘲諷了幾句後,裴湘又有些不解地看著諾頓醫生︰

「既然是霍華德先生找你求情,你怎麼就覺得……孩子的父親是伯爵閣下?」

「這個……」諾頓先生苦笑,「霍華德先生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有說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但是他的表情和語氣,都讓我以為、以為是伯爵閣下。」

「只憑表情和語氣?你就認定了我父親對婚姻不忠誠?哦,諾頓先生,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裴湘眼中藏著氣憤和委屈。

「誒,不對,諾頓先生,你是不是在騙我?我可了解你啦,你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你是一名紳士,怎麼會隨便懷疑一位高貴的伯爵閣下?醫生,你是不是為了欺騙我,又找不到什麼好借口,才說出這樣模稜兩可的話的。」

說到這里,裴湘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所以,那個孩子其實就是我父親的!」

「不、不,多莉絲小姐,我肯定是被霍華德先生誤導的。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諾頓先生,你若是不說出合理的解釋,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格拉斯頓家族的榮譽,不允許被隨意玷污。」

裴湘說著話,就做出要起身離開的姿勢,嚇得諾頓一哆嗦,他特別擔心這位大小姐不管不顧地沖出去,把丑聞鬧得人盡皆知。

「因為,我之前也替伯爵閣下照顧過一位懷孕的女士。」諾頓醫生一咬牙,就吐露出了另一件隱秘之事。

「那位女士住在倫敦,是伯爵閣下的……親密朋友,她身體出現異樣後,就是霍華德先生代替伯爵閣下出面,替那位女士處理各種雜務。當時是倫敦的社交季,我也在那里,所以,我就承擔起了給那位女士診斷的工作。」

說到這里,諾頓先生發現裴湘似乎把他的解釋听進去了,臉色也變得平靜了不少,心中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讓這位大小姐沖動行事就好。

裴湘忽然問道︰「諾頓醫生,倫敦的那位,還有她的孩子,我母親知道嗎?」

諾頓點了點頭︰「夫人是知道的,小姐,夫人她……有一次還問過我那位女士的出身和作風問題,叮囑我注意那位女士和伯爵閣下的身體健康狀況。」

裴湘心領神會,知道卡洛琳夫人是在擔心伯爵染上什麼性•病。

但是,作為多莉絲•格拉斯頓是應該听不出這層深意的,只是按照字面上的理解,不滿地抱怨︰「母親干嘛要關心那種人的身體?」

諾頓醫生笑了笑,沒有繼續深入解釋。

裴湘也沒在意這個問題,而是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聊起來︰

「就是說,霍華德先生找你照顧溫斯特小姐的時候,他的態度和你之前照顧、嗯、照顧……那位女士姓什麼來著?」

「是奧蘿拉夫人,我們都這樣稱呼她,至于她的姓氏,我沒有听人提起過,多莉絲小姐。」

「哦、哦,奧蘿拉夫人,」裴湘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我怎麼好像听過這個名字,是不是那個黑頭發的女人,住在詹姆斯大街的那位,據說挺有名氣的,是個女高音?」

諾頓愣了一下,隨即搖頭說道︰「多莉絲小姐,我沒見過住在詹姆斯大街的奧蘿拉夫人,我說的奧蘿拉夫人是住在本奈特街區的,而且,她也不是劇院女演員。」

裴湘默默記下街道名稱,同時也注意到,諾頓醫生並沒有否認「黑頭發」這個外貌特征。

「這樣啊,那我確實沒有見過,不過,我也不想見到那種人。」

「是的,多莉絲小姐,你和奧蘿拉夫人不會有什麼交集的。」

裴湘露出一個高傲的笑容,不再提及那位奧蘿拉夫人,而是繼續關注眼下的事情。

「好吧,諾頓先生,我理解你為什麼會誤會我父親了,從咱們倆的談話來看,霍華德先生實在是太狡猾了,明明是他的孩子,卻要讓你產生可怕的誤會。」

諾頓醫生語氣懊惱︰「那麼,既然咱們都明白了真相,多莉絲小姐,你打算怎麼做?」

裴湘慧黠一笑,眼楮閃亮地盯著諾頓醫生︰「先生,你雖然被誤導了,但是不得不說,你還是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這個錯誤雖然無傷大雅,可總體上來說,還是冒犯了我父親,是不是需要我替你保密呀?」

這樣淺顯的算計表情,讓諾頓先生無奈搖頭︰

「多莉絲小姐,我之前答應你的事情不會改變的,我會幫你配置一些藥劑和藥膏的,你放心吧。而且,我也不是很擔心我自己的處境,而是想問你,你打算如何處理溫斯特小姐懷孕的事情。」

裴湘既然要把水攪渾,自然要把所有的事情放在明面上來談。

所有,對于家庭醫生的問題,裴湘回答得非常肯定︰

「當然是要告訴我母親,然後要求霍華德先生迎娶溫斯特小姐。這件事必須立刻解決,以免將來出現不好的流言,影響到我妹妹安妮的名聲和格拉斯頓莊園的風氣。」

對于這個答案,諾頓先生是滿意的,當然,他也是驚奇的。因為,他從來沒有想到格拉斯頓大小姐會給出這樣妥帖的回應。

裴湘得意挑眉︰「我只是不愛讀書學習而已,社交禮儀和管家的手段我都有學習的,還掌握得不錯。諾頓先生,不要小看我,我可是祖父他老人家最喜歡的孫女,他老人家能指揮千軍萬馬,我當然能處理好幾個雇員和僕人。」

諾頓醫生順著裴湘的話一想,覺得還真是這樣。

之前,他們所有人都認為大小姐有些不學無術、腦袋空空,但是,她在社交禮儀方面從來也沒有出過大錯。

即便她說出的話讓人覺得乏味,她感興趣的內容讓人覺得庸俗膚淺,但是對于一個姑娘家來說,只喜歡穿衣打扮、珠寶八卦,而不喜歡文學地理外語音樂繪畫哲學歷史女紅等等才藝知識,也勉強能說得過去的。

至于管家的手段,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卡洛琳夫人其實都是忽略了這個長女的。

她一直把二女兒簡帶在身邊,教導她,培養她,鍛煉她,但是卻從來沒有給過多莉絲•格萊斯頓機會,帶著她參與一些莊園管理事務。

諾頓醫生深知,不懂才藝不懂風雅,並不等于不擅長管理,否則的話,那些窮小子出身的商人們,也無法做成大買賣,無法管理好他們的工廠和勞工雇員。

「既然多莉絲小姐有了主意,我自然支持,那麼,咱們現在就去找卡洛琳夫人?」

裴湘點點頭︰「走吧,正好霍華德先生也在莊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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