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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喝完御賜的茶, 就帶著使了障眼法的小白狐行禮告退了。

從始至終,明釗和太上皇都沒有注意到,裴湘是帶著一只雪白狐狸入宮覲見的。

其實,裴湘一開始也沒打算讓白錦跟著進宮,畢竟在這人間帝王的宮闕里, 偷溜進來的白錦會感到非常壓抑。但是, 她實在扛不住白錦各種無聲的誘惑,在某些昏頭昏腦的時候,就迷迷糊糊地答應了對方的提議。

清醒過來後再想反對,白錦就不接受她的反悔了。

裴湘剛露出嚴肅的表情, 他就立刻變成了阿白的樣子。

小白狐用尾巴輕輕撓她的手心,用一雙碧綠的狐狸眼無辜地瞅著她,又把毛絨絨的腦袋扎進她的懷里蹭, 這一系列動作下來,裴湘早就把反對的意見拋到腦後了。

裴湘抱著小白狐走出宮門,頭也不回地直奔那範姓侍衛的家中, 那里還有她治療了一半的病人呢。雖然是有意讓範姓侍衛發現她的蹤跡並向上匯報, 但是, 治病救人之事她也是認真的。

之後的日子, 裴湘就留在了皇都之中,找人租了一個小院子臨時住了下來。

鑒于跟在她身邊的兩個小紙人遭到了白錦的「嫌棄」, 裴湘就把兩個小家伙派出去做事,一個去幫她打听賈家的情況,一個去幫她盯著皇家的動作。

她自己則留在住處勤奮刻苦趕功課。

是的, 外出赴宴的蔚竹道人終于知道了小徒弟恢復記憶之事,也知道了她答應了白錦的婚事,以及流連在外不回山里繼續修行的原因。

作為開明的師父和溫和的長輩,蔚竹道人表示他十分理解。只是轉頭就給小徒弟布置了一大堆的學業任務,並笑眯眯地囑咐裴湘,不要只顧著和白錦玩耍,該完成的功課,一樣也不能落下的。

在某一瞬間,裴湘覺得蔚竹師父的表情和前世某位抓早戀的班主任有些神似。

這讓她下意識地露出了最乖巧的笑容,五指並攏緊貼腿側,並連連保證,一定認真學習道術,努力感悟道法,做到人在外,心在嶗山,一切以學業為重,絕不辜負韶華流年,不辜負師父和同門的殷殷期盼,不辜負……

听著小徒弟張嘴就來的五百字保證,蔚竹道人狀似欣慰地點了點頭,順便得意地瞥了一眼旁觀他們師徒交流的狐族少君。

于是,就有了裴湘在後院苦練枯榮劍法,白錦坐在樹下撥弄琴弦的場景。

這時,一個小紙人吭哧吭哧地爬上了牆頭,一眼就見到樹下彈琴的白錦。小紙人立刻扭了扭身子,把圓圓的腦袋轉了個方向,這次,他終于找到了主人裴湘。

裴湘收劍,閉目沉思,白錦也把瑤琴收進袖里乾坤,含笑著凝視每天都有進步的心上人。

小紙人不太理解這種脈脈溫情的場面,他見裴湘停下了動作,便繼續吭哧吭哧地翻牆頭,而後吧唧一聲頭朝下落地,在草叢里翻滾了幾下,正好滾到裴湘的腳邊。

裴湘把小紙人捧到手中,幫他拿掉腦袋上的草屑。

「誒,你最近是不是變得更加聰明了,都知道躲著白錦了。」

小紙人晃了晃圓圓的頭,企圖用短短的胳膊模一模頭頂。奈何裴湘當初剪小紙人的時候,沒按照真人的比例剪裁,讓小紙人的胳膊短了一截,伸直了也夠不到頭頂。

白錦輕笑一聲。

裴湘斜睨了他一眼,微微側身,隔開了他打量小紙人的視線。

沒有了討厭目光的「騷擾」,小紙人開始咿咿呀呀地匯報他的工作。

裴湘凝神細听。

賈家自那日賈政進宮之後,就陷入了混亂當中。安享富貴榮華的主子奴才們,面對氣勢洶洶的查抄官兵,全都慌了手腳。等到賈政和賈元春歸家後,他們打听明白了這禍事從何而來,臉色都很難堪。

之後就是兩位郡王和一位指揮使奉旨辦差,指揮兵甲把寧榮二府團團圍住。雖然暫時沒有騷擾府中之人的日常生活,但卻不許人隨意進出和傳遞消息。

又過了幾日,賈家的成年男丁都被帶到了衙門,開始按照官府收集到的罪證一一審問。

這期間又有不少族人畏懼牢獄之災,想要盡早月兌罪,便咬出了不少隱藏的惡行,就這樣,還不等外部施加多大的壓力,賈氏一族的男人們就先亂了陣腳,互相攀扯告發,給查案辦差的官員省了不少勁兒。

就在榮國府被圍困的時候,病重在床的史太君清醒過來了幾次。她從旁人的嘴里听說了家里的禍事,知道自己當初藏藥之事暴露了,連累了整個賈家,神色就有些灰敗呆滯。

賈元春來照顧祖母史太君的時候,和她細細講了宮中之事。

史太君這才知道,當初那顆靈丹並非賈政從什麼得道高人那里求來的,而是狐妖自願奉上的半顆妖丹。而她的二兒子在得到了救命良藥後,不僅沒有心懷感激,還疑心大起,最後,又因為種種誤會,親自找人去降妖除魔,生生把恩人變成了仇人。

「這是報應啊……」

史太君听到賈元春說,賈政是因為得到了水鬼李孝山的托夢,才去綠柳胡同取藥的,終于忍不住老淚縱橫。

這天之後,賈母就徹底不吃東西了,她身上的精氣神兒仿佛被人抽走了,似乎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支撐。

隨著史太君病情加重,賈家的女眷們更是魂不守舍。眾人中,有的是在擔憂被帶走的親人,有的則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提心吊膽,但是,無論她們如何向漫天神佛祈禱,賈家的頹勢已經是不可挽回了。

紛紛擾擾一個月後,榮寧二府被摘下了大門上的匾額,不能再以國公府自居。

不提寧國府賈敬賈珍父子被依法查辦,連帶著他們府中的管事門客也被羈押定罪,單說榮國府這邊。

因為是賈政惹下的大禍,而偏心二兒子的史太君也自身難保,所以,被降了爵位的賈赦干脆開了宗祠,十分強硬地分了家,把二房一家人趕出了祖宅。

賈政此時已經是白身,並因為企圖包庇生母,枉顧親父榮國公賈代善的冤屈,被勒令去賈代善墳前思過懺悔。判決的旨意中特別強調,不準賈政享受錦衣玉食和妻兒奴僕的照顧,只能粗茶淡飯,自力更生,余生都要在金陵祖墳為母贖罪,向父親懺悔。

于是,賈政被押解去了金陵,發妻王夫人則帶著二房的老小留在了都中,依靠娘家的照拂和一點微薄的嫁妝度日。

是的,只有一點微薄的嫁妝。

因為,盡管王夫人本人沒有被查出犯過什麼大錯,但她陪嫁的奴才沒有幾個是清白的,這些年欺上瞞下,借著她的勢做了不少惡事。

王夫人自然不承認那些官司是自己指使的,只說是受到了刁奴蒙蔽,而那些下人也拿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

于是,官府沒有給王夫人定罪,但卻剝奪了她的誥命,沒收了王夫人大半的嫁妝私產,用這筆錢財去賠償撫恤那些受害人。

沒有了傍身的財產,丈夫賈政又是賈家的罪人,還被發配到金陵守墓思過,王夫人深感彷徨。在娘家借給她的宅子里安頓下來後,她就想把趙姨娘母子三人打發了,但是,賈元春勸住了她。

出宮回家這些日子,賈元春已經看出來了,親弟弟寶玉不是能夠讓人依靠的,嫂子李紈一心撲在獨子賈蘭身上,且有著事不關己的冷漠。

而她自己,年紀已經很大了,必須盡早嫁人。等她出嫁後,娘家這里得有個能立起來的精明人幫助王夫人管事。

賈元春琢磨來琢磨去,發現唯有三妹探春可以幫助王夫人把家撐起來。

而且,探春性格爽利,頭腦精明,長相出色,將來若是能夠說一門好親事,對寶玉和她自己未嘗不是一個助力。

「三妹妹出嫁時,二嫂子也該進門了,到時候,母親依舊不缺幫手。而趙姨娘和環兒還需要在母親手下討生活,三妹妹即便嫁得好,也不會不管娘家的。」

她把這些話分析給王夫人听,那王夫人本來也不是蠢的,之前只是一時沒想明白而已,此時被勸了幾句,便覺得女兒的話有道理。于是,她留下了趙姨娘母子三人,並開始倚重庶女探春。

至于將來,事情能否按照王氏母女二人的設想發展,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二房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留在祖宅的大房一家人也發生了許多變化。

賈赦被家里的變故驚嚇到了,同時也有些心灰意冷,分家之後便干脆甩手,做起了萬事不管的老太爺。他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吃喝胡鬧,把府里的事情交給了兒子賈璉夫婦。

賈璉和王熙鳳二人年輕,更是被之前抄家的架勢嚇住了。

賈璉還好,他迅速成熟了起來,之後出門做事更是謹慎圓滑,輕易不得罪人。同時,他也收起了貪花的輕浮心思,打算守著府里的幾個人好好過日子。

那王熙鳳則是後怕不已。她此時才意識到,之前覺得挺好挺輕松的斂財手段,其實都是觸犯王法的。她若是做了,此次賈府被查抄,她注定也要陷進去的,哪里還能在府里做安安穩穩的少女乃女乃?

所以,她也收斂了性格里的爭強好勝和霸道虛榮,開始安穩過日子。正巧,賈璉也是同樣的心思,這年輕小夫妻二人,經過一回磨難,關系反而更加恩愛貼近了一些。

賈迎春回到了大房這邊,跟著兄嫂和邢夫人過日子。雖然依舊是沉默軟和的性格,但身邊張揚跋扈的奴才都被清理走了,她的日子反而更加自在了一些。

她性格隨和,心思通透,和嫂子王熙鳳完全是兩種人。這姑嫂二人接觸多了,忽然發現彼此相處起來挺合拍的,迎春不覺得王熙鳳給她出主意做主張有什麼不好,王熙鳳也挺滿意這個萬事听話的小姑子。

于是,當迎春到了說親的年齡的時候,王熙鳳對她是上了心的,自然給迎春挑了一個比較合適的好人家。

至于三春里最小的惜春,也回到了寧國府。

那寧國府上下原本以為,自己府里是被榮國府中的禍事連累的。沒想到,府里的爺們兒被帶走之後,最後被判罰的罪名竟然比榮國府的還大。

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寧國府參與了當初的奪嫡之爭,站錯了隊伍,明釗心里其實一直記著呢。

而那賈敬賈珍等人在大事上站錯了隊伍,在私德操守上也能讓人抓住一堆小辮子。于是,幾輪審判下來,出家修道的賈敬就真的去做了清貧的老道士,不再享受養尊處優的觀主生活,而賈珍則被判了流放。

賈蓉回到府中,和妻子秦可卿相顧無言。

秦可卿之前臥病在床,眼看著就不成了,但是公公賈珍被流放西北的消息一傳來,她的病情反而有了起色。倒是婆婆尤氏是真的被抄家的事情嚇著了,成了臥床不起的病人。

不管賈蓉夫妻私下里如何,明面上,兩人開始擔負起府中的各種事務。

秦可卿本來就是人人稱道的機敏妥帖人物,沒生病之前,府中上下沒有說她不好的。此時再次掌家,自然把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條,家中雖然沒有了原本的富貴,但日子卻更加清淨舒心了。

惜春年紀尚小,原本有些清冷孤拐,但回到寧國府後,和玲瓏心腸又溫柔可親的秦可卿接觸多了,臉上也漸漸多了幾分笑意。

至于之前寄居在賈府的親戚,比如金陵薛家和史侯府上的史湘雲,他們在賈府出事後,就都離開了榮國府。

薛家本身就有案子在身,裴湘在宮里的時候特意講了香菱的身世,所以,薛蟠也被抓了起來,而香菱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並和生母相認。

後來,等到薛蟠被判了刑,香菱就跟著母親回到南邊,打算母女二人相依為命,不曾想,倒是遇到了新的姻緣。

至于史湘雲,她被接回侯府後,依舊念著史太君和賈寶玉的好。

但她的叔叔嬸嬸哪敢在這樣的關頭再讓她親近賈家,更何況,勛貴之間沒有秘密,史太君藏藥害榮國公的事情已經傳出了一些風聲,終究累及到了史家女兒的名聲。他們此時恨不得撇清所有的關系,絕對不允許史湘雲再和賈寶玉往來。

于是,他們迅速給史湘雲說了一門外地的親事,又添了不錯的嫁妝,把人匆匆嫁了出去。當然,對方也是豪門大戶,富貴人家,只是遠離都中而已。

裴湘听小紙人給她匯報完了賈府諸人的近況後,贊許性地模了模他圓腦袋。

她許諾說,若是小紙人和他的小兄弟能變得更加聰明一些,她就給兩個小紙人重新煉制身體,不會再發生胳膊夠不到腦袋頂的糗事了。

小紙人听到後很高興,立刻從裴湘的掌心里蹦了下去,吭哧吭哧往外跑,準備去打探更多的消息。

到了晚上,第二只小紙人也回來了,他告訴裴湘,老金龍和大金龍的屬下正在查一些事情,他只能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語。小紙人無法靠近宮里,所以,他能得到的消息很有限。

裴湘安慰了一下小紙人,說他听來的事情很有用。

這話是實話,因為裴湘馬上就從小紙人的轉述中意識到,明釗在調查近些年發生的一些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劇。

他花力氣調查這個,一方面是要整頓吏治貪酷、懲戒地方豪情和清剿匪患。另一方面則是要看一看,這些大大小小的禍事中,那警幻仙子及其手下爪牙都參與了沒有,若是參與了,又參與了多少。

于此同時,裴湘也打听到,明釗請了紫陽道長、靜念方丈等人到都中來,似乎要問詢冬至祭天之事。

「收羅警幻的罪證,或者說,是收集那些有修為之人胡亂插手人間之事的證據,又詢問祭天之事,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當今天子是想在祭天的時候告狀了。」

白錦微微頷首︰「明釗此人做事很有章法。你看他這次,雖然是以調查警幻為主,但是他舉一反三,想到既然有一個警幻為了增加修為,就膽敢在世俗界興風作浪,那麼是不是還有其他仙家,也在渾水模魚?他這是準備一次查清,然後趁著祭天的時候,全部捅上去,這也是趁機立威了。」

裴湘托著腮笑吟吟地看著白錦。

白錦無辜回視。

「阿白,你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是想要告訴我,明釗他如此興師動眾,並不是單純地想要幫助我,而是想要借機立威,警告一些修行之人不要隨意插手人間事務,干擾正常秩序,對不對?」

「不能說是‘幫助’你,你給了他鮫珠,他只是在償還欠債而已。」

「這樣啊——」裴湘軟軟地拉長了聲調。

白錦認真點頭︰「我只是實話實話而已。昭希,你知道的,我這些年埋頭修行,不太懂得人類千折百轉的心思,看問題、談問題就直白坦誠了一些,我絕對沒有刻意針對誰的,真的。」

裴湘眨了眨眼,心說好一只單純不做作的男狐狸精,她仿佛聞到了白色蓮花和綠色茶葉的香氣。

不做作的單純男狐狸精從容起身,在裴湘的面前優雅踱步,而後又找了個靠近她的位置坐下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緋色華服,選了墨色瓖碧玉的絲綢大帶束腰,袍子下擺略短,半露出一雙漂亮的銅扣雲紋鹿皮靴,長腿勁腰,比例完美,每當他走動時,就顯得整個人特別的挺拔英武,清朗颯爽。

「好吧,阿白,你長得好看,所以你說得都對。」

白錦矜持一笑,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麼錯的。

「你也好看,昭希。」

這話讓裴湘欣然頷首,她也覺得是這樣。

兩人高高興興地吃了一些茶點,繼續分析分析明釗的打算,都覺得對于警幻之事,等冬至時帝王祭天之後,就該見分曉了。

「我讓人去通知金甲仙衛,讓他盯著警幻的離恨天,等明釗的‘告狀信’上達天听,就立刻把她扣押下來。之後的判罰懲處,你就無需再操心了,警幻既然敢把歪主意打到我狐族的頭上,我必然要讓她付出代價的。昭希,你之前受到的苦,我會讓警幻一一品嘗。」

「好,都交給你,我的少君。」

冬至日,皇都近郊天壇,莊嚴肅穆的樂聲響起,人間帝王的祭天儀式正式開啟。

與此同時,在離恨天太虛幻境中,警幻仙姑感到有些心煩意亂,但是她沒有特別在意。

自從被狐族少君用狐火折磨了幾遍後,她就沒有一天是心神安寧的。

最近更是煩上加煩。

她之前在賈家提前做下的種種布置都被人破壞了,那些本該「歷劫」歸來的魂魄紛紛被改了命格。雖說不是個個福壽雙全,但是卻一下子逃離了痴情薄命的下場,已經不屬于她離恨天的管轄了,這讓她如何不心痛。

好在,她也不是單單指望著那賈府中的諸女子提升修為。太虛幻境里有十二司,哪個司里都有人間各個省府的女子命冊,損失了一個金陵城,她還有其它的布局。

但是,就在警幻自我安慰的時候,太虛幻境忽然劇烈搖晃起來,警幻一時不察,踉蹌跌坐在地上。

等警幻狼狽起身時,幻境內連綿峻麗的樓台亭閣開始坍塌,美輪美奐的裝飾逐個剝落並消失,眼看著,這個承載著警幻仙姑大法力的幻境就要分崩離析了!

這突然降臨的災難,讓警幻大驚失色。

她連忙揚手掐訣,想要穩定住太虛幻境。不曾想,剛一動用仙法,警幻便駭然發現,自己的修為遭到了極大的削弱,靈台中的浩渺仙氣也變得晦暗不明,似乎馬上就要消散了。

這樣的可怕變故,讓警幻暗道一聲大事不好!

她從來沒有這樣驚慌過,即便當初狐族少君白錦親臨,她也不曾感到真正地害怕。因為,她是有依仗的,她知道無論白錦多麼生氣,都殺不死她,只要她不死,就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警幻心中的依仗,就是靈台中的這股浩渺仙氣,這是她有仙籍的證明,只要仙氣不散,她就是永存的。

但是此時,這股仙氣發生了變化。她可以預感到,當靈台中的仙氣完全離開她後,她就會重新變成普通的情鬼,和那些被她驅使利用的薄情女子魂魄沒有兩樣。那樣的悲慘結局,是警幻仙姑絕對不願意接受的。

但是,就在警幻仙姑苦思冥想如何解決危機的時候,離恨天太虛幻境又是猛烈一震,緊接著,這方幻境就被人從外面強行撕開了防御結界。

警幻警惕抬頭,就見一身金甲神光的執法仙衛凌空踏步而來,這人也不跟警幻廢話,直接祭出鎖仙繩,瞬間就把修為大減的警幻捆了起來。

「警幻,人間帝王在祭天時上告諸神,說你為了一己之私,暗中擾亂人間秩序,肆意更改女子命格,牽連無數,罪孽深重……」

金甲仙衛的話讓警幻心中寒涼恐懼,人間帝君在祭天之時控訴她的罪行,這件事本身就很難善了。再加上,她十分清楚自己做過些什麼,那些罪名並沒有冤枉她,這樣一來,她幾乎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大人容稟……」警幻並不想就此認罪受罰,她飛快地轉動腦筋,想要給自己找到一條生路。

但是,這金甲仙衛被狐族特意關照過,本身也討厭警幻的修煉方式,便沒有給她辯解或者逃跑的機會,反而收緊了鎖仙繩,拽著她離開了太虛幻境。

離恨天之外,灌愁海已經枯竭,一片連綿的雷電凝聚盤旋在雲端之巔,威威赫赫,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當金甲仙衛帶著警幻出現後,這些耀眼的雷電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但是,無論雷電之聲多麼響亮,也掩蓋不住冥冥當中那道威嚴雄渾的審判聲音。

那聲音無形,也不是什麼種族的語言,從四面八方傳來,直灌靈台仙識,讓眾仙神凜然。

不過須臾之間,他們都听懂了那聲音要傳達的內容。那就是,人間帝王祭文中的內容並沒有失察謬誤之處,也無污蔑之言。

于此同時,除了警幻之外,雷電之下的空地上,又出現了三位被鎖仙繩捆綁住的神仙。顯然,他們都觸犯了擾亂人間秩序的罪責,被金甲仙衛抓捕到了此處。

罪人聚齊,天雷便紛紛落下,根據罪行的輕重,警幻等人會承受不同程度的雷罰。

等到第九道雷霆劈下來的時候,警幻慘叫一聲,身上金光頻頻閃爍,而後,那閃爍的金光就慢慢消失了。在最後一絲金光湮滅後,警幻委頓癱倒,神色灰敗絕望。

此時,她的靈台已經變成了灰撲撲的破敗空間,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縹緲仙氣停留。

在人間,白錦眉目微動,過了片刻,他轉頭對裴湘說道︰

「警幻已經被剝奪仙籍了。」

「她現在已經是普通的情鬼了?」

「對,她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之後,我會讓人把她送到狐族族地。」

裴湘微微一笑,握住了白錦的手。

——小赤狐,你的仇已經報了。

——小赤狐,你從來沒有做錯什麼,是惡人的貪婪釀造了罪惡。

——小赤狐,來生,要學會保護好自己,然後,幸福開心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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