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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宴平與謝郢都有官職在身, 早上時間匆促,未能詳談,約好傍晚下值了再聚。

今日戶部事多, 謝郢出來的晚,趙宴平站在皇城門外等他。

他與門口保持了距離, 默默地觀察從里面出來的官員。

趙宴平只是大理寺的一個小官, 又無心結交應酬,除了大理寺的官員, 其他官署的絕大多數趙宴平都不認識。

等著等著,里面出來一輛馬車,上面掛著宣王府的牌子。

車門緊掩,窗簾低垂, 趙宴平看不到車內主人的面容,他也不該窺視一位王爺。

趙宴平低下頭, 等宣王府的馬車走遠了,他才望了過去。

容貌酷似母親、年齡也相近的美人, 真的只是巧合嗎?

天快黑了,謝郢才行色匆匆地出來了,見到趙宴平連聲賠罪。

趙宴平搖搖頭, 與謝郢去了城內一條河畔,兩人並肩而行,一直走到一處荒僻無人的河段, 才挑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謝郢看眼趙宴平,先表明自己的立場︰「你知道, 我是庶子,雖然我該喊王妃一聲姐姐,可她長我十歲, 我未到記事之年她已出嫁,我們姐弟之間並無什麼情意。所以就算香雲姑娘真的在王府,我也會暗中幫你打探消息,絕不會貿然驚動王妃,包括我那位嫡母。」

謝郢說的是真心話。

有血緣關系不代表感情會更深,他的生母是侯府一眾姨娘當中最受寵的一個,嫡母看似不曾計較,但對他頗為冷淡,兩位兄長與他也只是維持著表面和氣,未曾交過心。這是人之常情,謝郢並不會抱怨什麼,可他也不想讓趙宴平誤會,他會去幫著王妃嫡姐對付香雲姑娘。

趙宴平明白,他也信得過謝郢的品行。

「王妃性情如何,與王爺感情如何?」趙宴平低聲問。他深思熟慮了一天,認為此事只能從永平侯府下手,因為只有王府的人才清楚十六那晚帶了何人出門。答案就在王府,趙宴平卻沒有途徑在不引人注意的條件下打探,倘若宣王妃善妒,或許會回娘家抱怨一二,消息傳到侯府,謝郢就有辦法獲悉了。

謝郢好歹住在侯府,有些事情他就算不刻意去問,也會听說一些。

「王妃年長王爺五歲,曾經與太子有過婚約。王妃十四歲那年,太子病逝,不久皇後將九歲的三皇子記在名下。三皇子十五歲封王開府,同年,皇上賜婚王妃與他。據說,王妃一直未能忘卻太子,與王爺感情疏離,也少有拈酸吃醋之舉。」

趙宴平第一次听說皇家秘辛,謝郢寥寥數語,趙宴平已能想象出皇後喪子之痛、王妃另嫁之苦。

皇後教養宣王自然是想扶植宣王做新的儲君,將娘家佷女嫁過去也是為了鞏固皇後一族與宣王的關系。但,王妃心有所屬,又長宣王五歲,宣王會真心滿意這門婚事嗎?

皇家的這些暗流洶涌,光是听說冰山一角都令人思緒沉重。

「縱使王妃不妒,王爺帶內眷出府,她應該也會知道。」趙宴平分析道。

謝郢點頭︰「王妃身邊的安嬤嬤是我嫡母身邊的老人,王府內宅的事沒有能瞞過她的,還有宮里派去的管事嬤嬤。趙兄放心,即便安嬤嬤不傳消息給我嫡母,王爺攜美出游,這麼大的事,不可能瞞得天衣無縫,說不定這幾天就會傳出閑言碎語來,你我分頭留意便是。」

趙宴平只能等了。

謝郢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了兩行字︰

張側妃,承恩侯府嫡女,慶和六年與王妃同年進府,三十一歲。

徐側妃,工部尚書嫡女,慶和十三年進府,先為姨娘後憑子封側妃,二十四歲。

等趙宴平看完,謝郢道︰「這是兩位側妃的基本情況,我都有所耳聞不曾見過,其他姨娘、通房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先查查兩位側妃,看看她們容貌是否與太太相似。」

趙宴平收起紙條,向他道謝。

天色已晚,兩人分頭回府了。

才找到一條線索,趙宴平沒有告訴母親妹妹,但翌日黃昏,趙宴平去找阿嬌了。

趙宴平信任謝郢,但他更信任阿嬌,香雲的線索就是阿嬌提供給他的,趙宴平不怕將自己目前查到的東西告訴阿嬌。

「居然是王爺?」阿嬌大吃一驚,可回想那人的氣度,也只有皇家能培養出來了,還有那個黑衣護衛,動輒就那匕首威脅她,普通大戶人家的護衛豈敢如此囂張?

「接下來怎麼辦?」阿嬌緊張地問。

趙宴平看著她道︰「最近還要勞煩你多去幾趟將軍府,若听說宣王府的任何消息,都要轉告我一聲。」

阿嬌應承道︰「好,宣王來我的鋪子買東西,我正好有借口跟姑母打听。」

趙宴平依然囑咐她保守秘密。

阿嬌笑著點點頭。

明明已經不是一家人,兩人卻仿佛仍是一家,彼此信任,也願意為對方四處奔走。

謝郢預料的沒錯,宣王攜美出游這件事竟然先從宮里傳開了,而受到宣王盛寵的這位美人,便是王府里連著替宣王生了兩個兒子的側妃徐氏。

王府的消息不能隨意刺探,但徐側妃的消息卻好打听,尤其是此事一傳出來,官太太們也重新議論起了徐側妃。

沒等阿嬌去姑母那里喝茶,孟氏先來繡鋪了,從前面過來的,這兩日鋪子里的女客突然瘋漲,阿嬌撥算盤撥得手疼,直到姑母掀開小簾子,嚇了阿嬌一跳,她才趕緊將舅母請了進來。夏竹與江娘子忙得團團轉,阿嬌安排冬竹先去幫忙收錢。

「姑母,您怎麼突然來了?」阿嬌給姑母倒碗茶,疑惑地道。

孟氏笑︰「這兩天你的生意是不是特別好?」

阿嬌點頭,逢年過節都會好一些,但這兩天客人增加的太多,的確奇怪。

孟氏讓她坐下,解釋道︰「你不是說有兩位貴人模樣的男女來你這兒買過絹花嗎,姑母知道是誰了。」

阿嬌這才知道官太太里面已經傳開了,並且讓她的繡鋪跟著火了一把。

「這位徐側妃什麼來歷,竟讓王爺如此寵愛?」阿嬌看似很好奇地問,其實心里已經開始失望了,都姓徐了,還是側妃,八成也是世家貴女,怎麼可能是趙家丟失的香雲姑娘?

孟氏沒有察覺佷女的小情緒,將自己知道的細細說了出來。

徐側妃剛進宣王府的時候就引起過一波閑言碎語,因為當時徐側妃的父親、繼母在京城做官,徐側妃是直接被宣王從徐尚書的老家徐州城帶回來的。宣王的說法是,他去江南賑災,途徑一山莊發現山莊走水,宣王去救人,發現山莊里住著的小姐乃徐大人的女兒,便順路將人帶回京城,沒過多久,徐姑娘就進了王府為妾。

阿嬌一听徐州城,心里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徐州離武安縣確實遠了些,但兩地同屬一個布政司啊!

「姑母,為何徐大人在京城做官,卻把徐側妃一人留在老家?」阿嬌急切地問。

孟氏解釋道︰「听說她小時候落過水,沾了不干淨的東西,竟然試圖放火燒了宅子,家里就將人送去莊子上養著,後來徐大人進京做官也沒有帶上她。這是徐家放出來的理由,外面的人都猜是那繼母容不下原配夫人留下來的女兒,故意陷害她,徐大人寵信續弦,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事情過去那麼久,真真假假的,誰也分不清。」

阿嬌也分不清,但她知道,只要有線索,趙宴平一定能查出來。

阿嬌寫了一封信,派冬竹給趙宴平送去。

趙宴平已經知道了,除了阿嬌送信兒,謝郢也又來找他密談了。

「還要查嗎?」坐在水邊,謝郢心情沉重地道,「查出來她不是香雲姑娘,你白忙一場,查出來她是,她以徐家女的身份受封側妃,整個徐家都要背上欺君之罪,就連你們也會受到牽連,而且你一去查,還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即便你要替她隱瞞,想害她的人斷不會手下留情。」

趙宴平都懂,看著水面道︰「不查了,她是官家嫡女,不可能是香雲。」

謝郢攥了攥手,欲言又止。

趙宴平瞥見了他的小動作,沉默片刻,道︰「小櫻與家母也有幾分相似,我想以她們水土不服為由送她們回沈家溝生活,免得因為她們容貌相似,惹出什麼麻煩。」

謝郢頓覺心頭一空,沈櫻真的走了,就不可能再回京城。

可他也理解趙宴平的安排,畢竟,那可是欺君之罪。

「她們走了,你有何打算?」謝郢心煩意亂地問。

趙宴平垂眸道︰「她畢竟像香雲,我還是想確認一下。」

他想再等等,看看有沒有機會見徐側妃一面,如果她不是香雲,趙宴平就再接母親小櫻回來,如果她是,那母親小櫻留在老家,他繼續待在京城默默地守著她,萬一哪天事情敗露,就算他官職地位改變不了什麼,至少可以陪著妹妹一起受罰。

這是他作為兄長,唯一能替妹妹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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