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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七章 再戰慎陽

偌大的公堂之中,戰列著一隊隊手持兵器的甲士,目光銳利地盯著這數十位大臣,殺氣騰騰,讓這些大臣們,一個個噤若寒蟬,整個公堂上,只听見那三個挨打之人的慘叫聲。

這一頓刑罰,其實很快便執行完畢了,可是在這些大臣心中,仿佛已經過了許久一般,尤其在差役將已經疼暈過去的三人重新扶起來的時候,看著他們那身上的傷痕,所有大臣都渾身微微顫抖起來。

和他們相反的是,跪在公堂上的這些前來告狀的農戶,一個個都是欣喜異常,只覺得自己終于看到了伸冤的希望。

大臣們用充滿憤怒和驚恐的眼神,看著滿寵,滿寵卻視而不見,他看著下面跪著的農戶們,開口問了起來。

「你等有何冤情,直管訴來。」

不等農戶們說話,其中一個大臣,壯起了膽子,站出來道︰「洛陽令,我等同朝為臣,雖不知今日你因何事,要將我等傳喚至此,可縱然你要審案,也該給我等看坐才是。」

有了這人出頭,其他大臣也紛紛附和。

「不錯不錯,理當看座。」

「這是朝廷法度,洛陽令,你可不能輕廢。」

滿寵斜眼看了看他們,冷笑一聲︰「你等乃是被告,依照朝廷律例,公堂之上,原告,被告,無論何等身份,都只有跪著,縱然有功名在身,也最多可以免跪,即便是皇親國戚親臨,在此地也只有我滿某人的位置,沒有你等的坐席。」

「你……」那人正要辯駁,卻被身邊的其他人拉了回去。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滿寵仗著陛下的信任,胡作非為,我等不必與他強斗,且看如何審案,事後再與他算賬不遲。」

這些人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見到這個「大官」,氣勢如此強悍,這些農戶們個個都來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語,便將事情的原委,統統說了出來。

皇宮的宮道之上,廷尉鐘繇,神色緊張地小跑著,烈日當頭,他很快便是滿頭大汗,可鐘繇仿佛絲毫不覺。

他一路來到了御書房門口,龔三兒正要阻攔,卻正遇到荀彧走出門來。

荀彧見到了鐘繇行色匆匆的模樣,不由詫異︰「元常,何事如此驚慌。」

鐘繇顧不得去擦自己額頭的汗水,一臉焦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啪……」

曹操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面帶驚喜之色。

「好啊,好個滿寵,正給了我等一個絕妙的良機啊。」

一旁的程昱略有微怒︰「這滿寵當真是膽大包天,區區一個洛陽令,只因幾個刁民之控訴,便敢抓捕洛陽朝中數十名官員,還在公堂之上,對他們直接用刑,這些人俱是我士族中頗有頭面之人,他如此暴虐行事,豈不要惹得天怒人怨?」

郭嘉笑道︰「劉赫麾下,有這等酷吏,豈非正合我軍之意?」

「奉孝說得好。」曹操喜道︰「據回報,滿寵已將這數十人悉數定罪,說他們欺壓百姓,殺害人命,偷稅抗法,罪當抄家,他已先斬後奏,將這些人全部下獄,同時上奏洛陽朝廷,準備將他們問斬。」

戲忠皺眉道︰「只恐劉赫未必會批準。」

曹操搖了搖頭︰「志才啊,你是太不了解那劉赫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了大堂中央︰「這劉赫向來與士族不和,尤其他此次賦稅改制,可謂將豪門大族,得罪了個干干淨淨,若不是他創辦太學,出了那雕版印刻的紙質書籍,惹得天下士子紛紛前往相求,只怕他治下各地的士族豪門,都要逃至我等勢力範圍之中。」

「此次,這數十家族,對賦稅改制一事,陽奉陰違,我料定,此事絕不在少數,只是這數十家被抓住罷了。以劉赫性格,定會對他們嚴加懲治,以達到殺雞給猴看之目的。滿寵此舉,雖是嚴酷,有失仁義,且有越權之嫌,可劉赫非但不會責罰,只怕還會大為贊賞。」

他話音剛落,一個士兵從外面跑了進來。

「報……主公,洛陽暗探傳回消息,尚書令荀彧,廷尉鐘繇,將滿寵一事,匆忙稟報給了對外宣稱在閉關禱告天地,祈求風調雨順的劉赫,隨後,涉案之人,共計官員三十一人,其余大族家主十七人,全部問斬,四十八家族,一律抄家發配,滿寵因此功勛,被遷為廷尉正,協助鐘繇處理廷尉府衙公務,還得到絲綢五百匹的賞賜。」

「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這劉赫當真是自尋死路。如此一來,他還能不人心盡失?」

曹操大喜過望。

郭嘉上前一步,說道︰「主公,此事對于我等而言,其利並不只在于此。」

「哦?奉孝有何高見?」

郭嘉笑道︰「孫堅,劉備二人,對于和我軍結盟一事,雖然暗中應允,可他們並不願意公然與劉赫做對,這本是存了牆頭草的心思,一來為萬一聯軍戰敗做好後路,二來,則是因為他們向來臣服洛陽,如今公然反叛,並無正當理由。」

曹操眼楮一亮︰「奉孝的意思是……此事,便是他們反對劉赫的旗幟?」

「不錯。主公豈不知,有一個詞,名曰‘清君側’?」

洛陽,剛剛進宮探望過貂蟬的王允,一路走出宮外,正要踏上馬車回府,這听得身後有人喚他,便回頭看去。

「哦?楊太尉,您可是少見啊,今日怎得有空入宮?」

來者正是太尉楊彪,他這些年在朝中已是半隱退狀態,每每上朝,也極少奏本,而且時不時便告病請假,不過他所在的弘農楊氏,卻沒有絲毫衰弱,族中子弟,還有不少門生故吏,都被陸續舉薦入朝為官,其中不少人都已身居要職。

縱然外面很多人,都覺得弘農楊氏勢力大減,太原王氏風頭正勁,可王允卻很清楚,自己這些年運作之下,雖然令家族聲望大漲,然而弘農楊氏,當年和汝南袁氏,領袖士族數十年,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楊彪越是這般低調行事,王允越是不敢大意。

楊彪走下馬車,主動對他拱手作揖,臉上堆滿了和煦的笑容。

「呵呵,王司徒向來少見,只怪老夫這身子骨太弱,若非陛下聖恩照拂,命華佗神醫,還有新來洛陽的那位張機神醫,為老夫調養,只怕老夫現在早已油盡燈枯啊。不像王司徒,年過六旬,卻是身康體健,實在令老夫羨慕得很吶。」

他一上來就是一番恭維的話,王允听了,心中直泛冷笑,不過對方如此有禮,他也自然要以禮相待才是。

「楊太尉過謙了,老夫看你氣定神閑,面色紅潤,乃是長命百歲之像啊。」

「承蒙司徒吉言了,老夫在此謝過。」

楊彪道謝一聲,隨後看了看宮門,說道︰「司徒可是入宮去探望淑貴妃?」

「不錯,老夫的外孫和外孫女,生辰將近,故此入宮,與娘娘商議一番,今年該準備何等禮物。」

「哦?是麼?」楊彪頗有深意地一笑。

王允不等他發問,便反問了一句︰「太尉近年來極少出府走動,如今陛下在塔內祝禱天地,不在宮內,不知忽然入宮,所為何事?」

楊彪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問這個,捋著胡須,說道︰「啊,倒也無甚要緊事。只是陛下在入塔之前,曾經和老臣提起過這太學之事。他說雖然今年又在長安、晉陽、鄴城、涿縣興辦四所官學,然所能容納之學子,總共不過六七萬之數,便已是極限。眼下朝廷治理各地,有人口兩千五六百萬,適齡學子不下數百萬之多,太學和官學,終究還是杯水車薪。」

王允一听,心中一動,忙問道︰「那陛下聖意如何?」

「陛下有意將官學開辦到各郡,乃至各縣之中,只是此事若要辦成,須耗費錢財不知幾千萬萬之巨,還要良師不下萬人,數年之間,幾無可能辦成。老夫思來想去,稍有所得,特地入宮,想與尚書令和司隸校尉,商議一二。」

「哦?」王允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著楊彪身邊靠近了幾分。

「不知太尉有何良策,以助陛下成就如此豐功偉業?」

楊彪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揚︰「你我身為士族豪門一員,自然也當為士族所計。太學官學興辦,雖然對我族子弟求學、出仕,多有便利,那紙質書籍之精美,更是令人難以拒絕,然如此一來,尋常百姓,乃至販夫走卒之子,便可與我士族子弟,同窗就學,同朝為官,實在有些不成體統。只是此乃陛下大力推行,大勢所趨,我等臣子,只能順勢而為。不過麼……」

他話說到這里,忽然停了下來王允有些著急起來︰「不過什麼?楊太尉莫要賣關子了,快快說來。」

楊彪這才繼續說下去︰「不過麼,朝廷既然無力招收天下學子,那也就意味著,普天之下,超過九成的適齡學子,依然要另尋求學之處。雖說許多小民百姓,尚未意識到要讓子女求學,可這終究是早晚之事,何況即便眼下,太學和四處官學,前來應召卻落榜,無緣就讀者,便已超十萬之數,這些人學業何處成就,又如何能走上仕途,王司徒是聰明人,還需要老夫多言麼?」

王允听了,雙眼直放光芒︰「太尉的意思是,將這些人都招攬到麾下,悉心培養,日後便可成為我等家族的門生,從而鞏固家族在朝中的地位?」

「呵呵,司徒大人心中既然清楚,又何必多問呢?我等家族,在大漢朝堂上,屹立百年不倒,所依仗的,無非兩者罷了。一是在士林、文壇中之聲望,二便是族內門生繁多,遍布朝野內外,一呼百應。眼下這大好機會,即可幫朝廷解決難題,更有利于家族,何樂而不為?」

王允連連拍手︰「妙,真是妙極,太尉不愧是士族領袖,名不虛傳,老夫佩服,佩服啊。」

「好了,老夫還要入宮去見尚書令和司隸校尉,就不多打擾了,司徒自便。」

楊彪說完,拱手拜別,轉身走入了宮門。

王允看著他的背影,眼中精芒閃爍︰「老東西,在我面前炫耀這天大的功勞。哼哼,這功勞我雖然沾不上了,不過麼,論及興辦學院,搶奪天下士子之心,我太原王氏,卻未必會落後于你弘農楊氏……」

當天夜里,王允書房之中,群臣齊聚,不少人都是義憤填膺。

「司徒,那滿寵著實可恨,微末小吏,竟敢如此膽大妄為,您無論如何,也要為那些冤屈的臣工們,出一口惡氣啊。」

「是啊,縱然那些人稍有過錯,卻也罪不至死啊。那滿寵一心要將他們定下死罪,故意趁陛下入塔祝禱時,混淆視听,夸大其詞,害了這四十余家族,上下幾千口人的性命,我大漢向以忠孝仁義治天下,豈容這等惡吏橫行無忌?」

「我等願聯名上書,彈劾滿寵,還請司徒做主。」

「請司徒做主。」

王允看著這些人,卻是嗤笑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你等想要步他們後塵,便只管上奏去吧,可別拉老夫下水。」

「這……」大臣們面面相覷,一臉莫名︰「司徒,這是何意?」

王允不無譏諷地說道︰「你們也都是飽學之士,莫非就沒看出,那滿寵此番作為,分明是得了陛下授意,陛下事後對他如此嘉許,足以表明天子之態度。這田賦改制一事,也是板上釘釘——明擺著了,偏偏有人要自己往槍口上撞,還做得如此明目張膽,毫不避諱,簡直愚蠢到家,便是死了也是活該。」

他這一番話,頗有些怨恨他們不爭氣的意味,眾臣听了,都面露羞愧之色。

「司徒教訓的是,是下官等失察了。」

「話雖如此說,只是……只是那滿寵如此猖狂,而陛下又分明又提拔他繼任廷尉之意,一旦此人上任,如何還能有我等的活路?總該想個對策才是。」

「對策?你們要什麼對策?陛下寵信此人,我等難道要與陛下為敵麼?」

王允掃視了他們一眼。

一些大臣卻是不以為然︰「與陛下為敵自然不敢,只是陛下也未必事事都是對的,我等……」

「住口!」王允厲聲呵斥,打斷了他的話。

「身為臣子,豈能說出如此無父無君之言?」

「下官知錯,下官知錯了……」那名大臣急忙賠罪。

王允臉色稍稍緩和︰「非是老夫不肯為那四十多家族做主,他們中不少人,與我太原王氏,也曾有過姻親關系,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往我等可以聯手,忤逆陛下聖意,可如今卻是不行。」

大臣們疑惑道︰「為何不行?」

王允瞪了他們一眼︰「蠢!你們莫非不想做那紙質書的生意了?」

眾人頓時醒悟過來︰「不錯不錯,險些將此事忘了。」

「上次彈劾程良將軍坑殺降卒一事,陛下已經有些不悅,好在司徒給我等使眼色,命我等及時止口,才沒有招來陛下怒火,此番若為這些家族,觸怒陛下,只怕這書,我等也是拿不到了。」

這一年多以來,他們一直壟斷了紙質書籍的生意,市面上除了他們之外,再沒有第二家商戶能夠做這等買賣,他們如何能夠舍得讓這一本萬利之事被劉赫收回?

王允說道︰「那些人自己辦事不力,被人抓住了把柄,死不足惜。我等要做之事,比這可重要百倍。」

眾人一听,都來了興趣,伸長了脖子問道︰「究竟何事,竟讓司徒都如此重視?」

王允卻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反問了他們一句︰「自太學創辦以後,諸位自己也好,家族也罷,聲望地位,可有變化?」

被他一問,眾人都露出了幾分慚愧的神色。

「這個麼……」

王允一看他們的神態,便知道了答案,他冷笑一聲︰「如今便有一個大好良機,能將我等家族,重振聲威,再次恢復往昔那門生故吏遍天下之局面,你們說,是不是比那四十幾個家族之事,重要百倍?」

「什麼?此話當真?」眾人連忙追問。

「哼哼,老夫豈會誆騙你等?」王允瞥了他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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