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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細語低訴求死之欲(下)

羅彬瀚盯著他的倒影。

「有什麼疑問嗎?」周溫行說。

「你們是兄弟吧?」

「確實。不過並沒有你們認知意義上的血緣關系。我們既沒有同樣的生母,也沒有同樣的生父。至于律法上的父親我就不清楚了。因為哥哥是被魔女寧薇用‘奧賽瓦禮’送給恆王的孩子——就像是母貓頭鷹把自己的孩子送給拉戈貢王一樣。從那個時候開始,騅翼氏和他的血緣關系從某種意義上就已經丟失了吧?那麼,我和恆王之間是否因為哥哥而被認為是存在親緣呢?長久以來哥哥都是想弄清楚這點。雖然在我看來倒是件無所謂的事情。」

他像是自言自語那樣隨便地說著,突然把手伸進了衣袋里。羅彬瀚以為自己會看到短刀或者是別的什麼武器,結果周溫行只是把一個小鐵盒遞了過來。

「要嗎?是路上順手買的東西。吃起來大概是口香糖的感覺,不過吞下來也沒關系。」

羅彬瀚緩慢地伸出手,從里面拿走一顆紅色的糖球。他開始有點搞不懂自己現在該怎麼做了。

周溫行充滿理解地點著頭,笑著說︰「不願意吃也沒關系。我只是覺得這樣聊天更有氛圍而已。葉街附近不是經常有那種人嗎?看校服應該是梨海二中的學生吧,放學後會在那里磨磨蹭蹭地等公車,還有學生情侶在閑逛聊天。我也稍微去過兩三次,可惜聊天對象是個很不愛說話的人。像他那樣的性格,就算我想表示一下友好也很為難。雖然也沒有強求的意思,我其實是比較喜歡和別人溝通的類型。」

羅彬瀚下意識地捏住糖球。他當然知道梨海市湖楊區的葉街,那條剛好靠近兩個市重點高中的小商業街,距離周雨常住的公寓也不過千米左右而已。

他的腦袋有點嗡嗡作響。

「……你去過梨海市。」他說。

周溫行的表情仿佛在說「這是當然的啊」。

嗡鳴聲越來越響。

關于一些事實,羅彬瀚從未試圖把它們聯系起來。那到底是他偶然地沒能這樣做,還是不想這樣做?

從那天開始周妤失蹤了。

既沒有理由也沒有結局,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那是件多麼奇怪的事情,在到處都是監控探頭的,即便午夜時分主干路也會車水馬龍的梨海市,她就那樣不留絲毫痕跡地人間蒸發了。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找到,就連她消失的一點點動機都挖掘不出來。仿佛是懸疑小說故事里才遇到的情節,根本無法想象她遇到了怎樣的事。

是被外星人帶走了嗎?是被她口中的「雨之主」帶走了嗎?這兩種可能性羅彬瀚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是成為了某種可怕犯罪的受害者嗎?但如果是那樣,絕不可能連一點凶手的線索都找不到。那絕不是隨機犯罪者的習慣。

然後,就在那半年以後,來自星辰之外的少年從天而降。

追蹤著敵人而來。追殺著叛徒而來。和來自無遠星的法克一起,最後全部匯聚到了梨海市。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是什麼樣的怪物把周妤帶走了呢?

他的腦海中回蕩著轟鳴。

「是你做的吧?」他問道。

周溫行說︰「你指的是什麼呢?」

羅彬瀚覺得對方的聲音很遙遠。他仿佛又回到了赤縣的夢境中,浪潮轟然沖過思維,脹痛感灌滿了他的腦袋。鼻腔里有點蠕動的溫熱感,他伸手擦拭後模到了血。

他用衣袖抹了抹說︰「是你殺了一個梨海市的女人,對吧?長頭發到背,紫裙子,白鞋,表情陰惻惻的。你見過這樣的女人吧?」

「凍結」臉上流露出了然的笑容。

「你說的是周妤吧?」

海潮在腦中尖嘯。眼球深處開始抽痛。

「我確實見過她。」周溫行說,「不過你好像誤會了,她並不是我殺死的。之前已經說過了,我不會去殺任何不願意死的人。」

「是誰做的?」羅彬瀚耐心地問。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玄虹之玉就算不想告訴你全部的事,多少應該也提過那個人的名字——作為無遠星死秩派創始人之一的0206,在梨海市的時候就會自稱為‘方序’。這兩個稱呼,至少也听說過一個吧?」

周溫行笑容誠摯地說︰「作為短暫的合作方,我還是要幫他澄清一下。是那個晶祖的後人首先發現了他,然後才會被他反過來殺掉滅口。方序那個人,除了平時交際比較枯燥以外,其他方面都完全不會造成妨礙,就算你當面侮辱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要怎麼形容呢?據說他是以無遠星的0101為基礎藍圖改造出來的,在他們的二代中也是最像的一個。不過,就算這麼跟你說,你應該也搞不清楚我在指誰。」

「藏玉。」羅彬瀚說。他的眼楮仍在抽痛,而浪潮聲卻漸漸消失了。

「嗯?原來你也知道啊。」

周溫行有點高興地笑著,又把一顆糖球塞進嘴里,宛如總結般地說︰「作為死秩派最高序列的領袖,方序已經被人殺死了,或者說是自願終止微子進程比較合適嗎?不管怎麼樣,你已經沒必要幫那個女巫報仇了。」

「這就是你找我想說的?」

「沒有這回事。只是因為剛好提到了,所以就順便說一說而已。不管怎麼樣,玉音女的消失和死秩派是月兌不了關系的,所以玄虹之玉絕不會容忍任何一個殘黨逃走。這個情報總算對你有點意義吧?現在還有好幾個排名靠前的人下落不明呢。」

羅彬瀚確實觸動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意識到這或許只是對方在調動他情緒的詭計而已。沒有必要去驗證真偽,如果想知道眼前這頭人狼的話是真是假,他只要回頭去問荊璜就足夠了。

趁著思維逐漸清醒,羅彬瀚把手中捏扁的糖球扔進噴泉里,隨口說︰「那又怎麼樣?少爺想揚誰還用得著理由嗎?你找我就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像這種事,玄虹之玉自己也不會否認。我想要和你聊的是他不願意和你說的事。」

「我對他家里有幾畝地沒興趣。」羅彬瀚說。

「那可不是我要說的內容。嗯,還是不要再談玄虹之玉了。說到底,像他那樣從世界中剝離出去的另類,和真正原始的古約律根本不是相同的立場。在這方面,他是不可能理解你的感受的。」

「你指哪方面?」

「死亡的方面啊。」

羅彬瀚的呼吸頓了一下。他以為這就是對方給自己準備的死亡宣言,但周溫行依舊和氣而又耐心,看不出任何危險的跡象。

「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再最後重復一次我之前的說明︰我是不會去殺不願意死的人的。不管玄虹之玉怎麼說,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周溫行抬起頭,大方地直視著羅彬瀚。

「不過,本身有求死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實現他們的願望本來就是哥哥該做的工作,我只不過是因為兄弟吵架,不得已才代勞了罷了。至于所謂的‘白河詛咒’,那個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只不過是哥哥編出來安慰自己的話而已,完全沒有在意的必要。我可從來沒有跟哥哥兄弟相殘的打算——變成你的角度來說,你也沒有產生過殺死周雨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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