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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潮汐鎖定月之暗面(下)

羅彬瀚干巴巴地咀嚼著餅干,對天花板沉思了好半天。

「頂上會議到底能決定點什麼?」他認真地問。

「所有凡人領袖們會干的事。」黑貓回答道,「外交、教育、文化、稅收……用威爾的話說,他們在一堵爛牆上堆砌爛泥,好讓它爛得有點新鮮感,每天都能受不同的罪。這就是你們智人種的政治。」

羅彬瀚對政治稀里糊涂,一竅不通。他不跟黑貓糾纏這個,而是問道︰「這玩意兒能跟皇位似的搞繼承嗎?」

「至少無遠不行。」

「那兒子犯的事會影響他老子的前途嗎?」

「你首先得證明他們是父子。」黑貓提醒道,「民間傳說是一回事,讓無遠星的人承認可是另一回事。上回,威爾在清醒時特意給無遠星寫了封長信,把那赤縣小鬼毆打警察的事兒連圖帶畫講了一遍。他還把那封信交給了西比爾們,讓她們傳遞到每一個能觸及的星層角落去,現在整個月境都對這事兒清清楚楚了。」

羅彬瀚有點莫名其妙地問︰「那又怎麼樣?」

「你沒瞧見那封信的標題。」黑貓說,「——祝賀無遠星01在教育院任職三百周年。」

羅彬瀚靜靜地跟黑貓互瞪了一會兒。

「他干姥爺跟他爹關系特不好,是吧?」他對黑貓說。

「那有很多歷史因素。」

羅彬瀚現在正是適合听點歷史八卦的時候。他請黑貓把這兩人都仔細講講,而要真正地從頭說起,他就不得不提出一個更優先的問題。

「咱們聊了這麼半天,」他說,「可你到底是誰?」

「我是威爾的老朋友。」黑貓有點傲慢地自我介紹道︰「當他還是個凡人時我們便認識了。他帶著他那紫眼楮的小徒弟,在整個阿爾比蔻斯——或者你們管那地方叫白河——到處游蕩,尋找他的目標。那時他還年輕,自信,精通巫術,專挑有名的怪物下手。他在那些狩獵人里聲望很高,卻從未提起過他自己的本質。」

「本質?」

「女巫之子。」黑貓說,「一個非常特別的女人生下了他,也讓他繼承了她的天賦。他的眼耳生來便和月境相同,每時每刻他目睹著浪潮的起伏,聆听著世界的吼聲。那天賦給了他智慧,還給了他加倍的折磨和瘋狂。他的父母只好把他關在屋子里,終日與世隔絕,一直到他學會如何從那無盡的幻夢里月兌離。等他再長大一些時,他決定完成一樁重要的事業,所以他遠渡重洋去了阿爾比蔻斯。在那里他犯下了一樁無可挽回的重罪,而你在今日所遭遇的一切損失,那不過是當初那場謀殺所造成的小小余波。」

「我沒覺得我的損失和他有關啊。」羅彬瀚有點納悶地回答。他說不清自己到底損失了什麼,最主要的就是宓谷拉,那怎麼看也不像能歸咎到荊璜的干姥爺身上。

黑貓沉沉地望著他,帶著點欲言又止的神態。它挑揀了一下措辭,最後說︰「威爾有他母親的頭腦和才能,還有他父親的品格與韌性,但是倘若你把這事兒反過來看,那麼他有他父親的感情用事,以及他母親的殘酷無情。這話由我說可不大合適,可他的性情比貓更善變,你見過他還算友好的時候,但那不代表他不會奪走你的東西。事實上,如果他待你還算不錯,那通常意味著你已經失去點什麼了。」

羅彬瀚不禁低頭打量自己的身體。他手腳完整,身心健全,除了一如既往的純潔之軀外可謂毫無問題。

「我失去了啥?」他有點緊張地問,「他不會那麼變態吧?」

黑貓無言地用尾巴拍打盆面,濺起一片冷酒潑在羅彬瀚臉上。羅彬瀚抹了把臉,若無其事地對黑貓說︰「我覺得他主要就是有點老不正經,你看看我船上那少爺都能打醬油了,他還抱著個琴跟陌生人彈小曲,走路也跟跳舞似的趟啊趟著走,這多不莊重——話說他到底死的活的?我怎麼听說他早被干掉了?」

「他能從陰世返回。」黑貓說,「我很好奇你是否也能。」

「你想啥呢,我哪會這花活兒?」

「你看起來比他更需要這個能力。」黑貓冷冷地答道。

羅彬瀚意猶未盡地閉上了嘴。他對這只黑貓的信賴基本依托于雅萊麗伽的只言片語,以及某種說不上來的直覺。這兩者其實都不足以保證黑貓的完全可靠,至少沒法保證它不會給自己臉上撓那麼幾下。

「總之,他跑來找我是因為那小少爺。」他對黑貓總結說,「沒針對我個人的意思,是吧?」

「他不是為你而來。」黑貓語調奇特地重復道。羅彬瀚把這話當作了完全的肯定,頓時感到事不關己,輕松愜意。他試探性地將手模向黑貓的爪子︰「講講他犯的罪行?」

黑貓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手︰「謀殺。他謀殺了自己的至親,數百名沉睡的賢人被他處死,其中一些還遭到了殘酷的詛咒。他拿他們的靈魂和遺骸取樂,剝掉他們的皮膚放進針池,或者活生生地挖空他們的腦袋,拿他們當座駕和裝飾。在白河,這種罪行足以使他受到最嚴厲的詛咒,這是他最終落到今日地步的原因。」

羅彬瀚收回自己的手︰「那他還這麼浪吶?」

「他有他的理由。听著,我和威爾是老伙計了,那就像你和周雨,所以我不會評價他的某些……策略,威爾的性格像我們,但思考的方式卻像你們。不幸之處在于,他生來卻屬于我們這一類。」

「你們哪一類?貓黨?」

「對于你而言,我們都是怪物。」

羅彬瀚聳聳肩。到目前為止他對這黑貓的印象還不錯,還遠遠沒到」害怕怪物「的地步,他倒是有點驚奇對方還知道周雨,不過鑒于黑貓能說他的家鄉話,知道荊璜曾經住在誰家里似乎也不足為奇。

「後來,」黑貓又繼續說,「在他篡奪王位以後,他和自己的兄長陷入漫長的權力爭斗,一直到那赤縣人給了他背後一刀。這事兒上我從不贊同他的想法,但不管怎麼樣,他回到了赤縣,在那里遇到了那小子的母親。他看著她就像他的前兩個孩子,而亞蘭給他帶來的喪子之痛一直未能淡去。威爾在大部分時候是理性的,可如果事關他的子嗣,任何瘋狂的行為都可能會被實施。當亞蘭死時他清洗了姐妹會,把理莎法變成了行尸走肉,而當那小子的母親消失時,我得說,如果不是他對他老朋友的誓言約束,他準會埋葬整個無遠星。他從不喜歡那小子的父親,從青年時代就監視著對方,這事兒我還被迫參與了一部分。實話實說,我對那年輕人的印象還不錯。」

「你指荊璜他爹啊?」羅彬瀚說,「他到底啥樣子?跟那小少爺一個脾氣?」

「我只能說他們的性格有相似處。」

黑貓的回答使羅彬瀚益發感到好奇。他準備再問,黑貓卻晃晃尾巴說︰」如果你真的那麼想知道,我可以讓你看一眼他那時的樣子。「

「真的假的?你還拍照留念了?」

「我有我自己的記憶世界。」黑貓說,「在夢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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