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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正月里(中)

待敬則則離開後, 定西侯問唐夫人道︰「則則走的時候,你給她銀票了沒有?」

唐夫人道︰「沒有。侯爺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是個什麼光景, 以前在西邊兒, 軍中還有貼補, ——今到了京城,哪樣不要銀子?老大、老二媳婦那邊都有意見了,家里還有幾個小的要娶媳婦,辦嫁妝。則則在宮中雖然艱難,可到底也沒什麼花銷。」

定西侯蹙眉道︰「你懂什麼, 就是在宮里頭花銷才大。不然你以為則則進宮這麼——年為什麼至今都沒有身孕?」

唐夫人詫異地道︰「這跟銀子有什麼關系?」

「關系可大了去了。那些個內官、宮女辦事兒哪件不要錢?不給錢誰替你在皇上跟前說好話?翻牌子的時候隨意提幾句, 皇上就想起你來了。」定西侯道。

唐夫人嘆息,「可咱們則則那人才是擺在那兒的,皇上不也寵著她麼?這不還專門送她回咱們府上。」

定西侯呵呵一聲, 「皇上的確是專門送她回來的, 但卻未必是寵她。」

「那可怎麼辦?這大過年的也有不——人來送年禮, 侯爺不都不許收麼?」唐夫人埋怨道。

定西侯想想也是難為了唐氏, 便沒再說話。

唐氏卻忐忑道︰「侯爺,其實則則久久沒有身孕我也擔心——今宮里——娘娘都傳出懷了身子的消息,我這心里也難受得慌。你說皇上究竟是怎麼對咱們家則則的?那會兒說則則在避暑山莊養病, 足足兩年沒見著人,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 哎。」

「——打听內廷的事兒。」定西侯道。

「可我這不是憂心則則麼?侯爺,則則也算是你——養大的, 咱們費了那許——心血,怎的就……」唐夫人覺得——不可思議,可旋即想起定西侯寵愛的那兩個小妾, 字兒都認識不了幾個,就那張臉還有那身段好看,妖妖嬈嬈的,可憐巴巴的,「難不成男人都喜歡那些個狐媚子氣兒的東西?」

定西侯听到這兒,哪兒還能不明白自家夫人這是醋上了——拉住唐夫人的——道︰「那些個都只是玩物罷了,男人真正有商有量的還不是夫人你這般知書達理的麼?那些人沒了也就沒了,可若是老夫沒了夫人你,那才是天都塌了。」

唐夫人斜瞪了定西侯——眼,「真是老不正經。」說這些話也不怕肉麻,可唐夫人就吃這——套,嘴角已經重新掛起了笑容,她實則也知道無人能動搖自己的地位的,但就是看著不舒服而已。

「可是侯爺,則則——今的情形可跟我不——樣,我好歹還佔著名——,而她呢?」唐氏道。

「她……」定西侯待要答話,卻被唐夫人掐了——爪。

「侯爺的那些心思趕緊歇了吧。皇上仁孝,宮中西宮太後有親佷女兒,東宮太後也有親近的親戚,咱們則則就是再得寵也越不過去的。你是不知道,正旦進宮朝賀時,我才知曉的,則則就侍寢了——個晚上,福壽宮太後就不舒服了,直接把她的牌子撤了三個月。」唐夫人道。

這後宮的彎彎繞繞,定西侯懂得可就沒那麼——了,自己——個大男人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能教敬則則的都已經教了。

敬則則上了馬車卻沒見著皇帝,還以為皇帝自己——宮了,可掀開車簾見郭瀟駕車的方向也不是回宮的那邊兒,心里不由犯嘀咕。

等到了燈籠街見皇帝坐在街口的豆腐腦攤子上跟豆腐西施聊天時,才曉得這是還不打算——宮的意思。

燈籠街在京城乃是赫赫有名的地方,每年最熱鬧的時候就是正月里耍花燈的時候。以前燈籠街其實並不叫這個名字,具體叫個什麼都已經忘了。因為燈籠街上有三家鋪子年年花燈最是出彩,後來每次提到這條街都說就是燈籠最好看的那條街,于是燈籠街的名兒就叫響了。

這附近幾條街巷的人氣,也逐漸被燈籠街給帶了起來,——今正月十五之間看燈的人,都會到這燈籠街來,于是乎——應的小攤販,雜耍的,唱曲兒的,走江湖的都在這兒扎了堆。

敬則則下了馬車,走到還沒留意到她的皇帝身後,惡作劇地低頭在皇帝耳邊叫了聲「十——哥」,本以為能嚇著——的,結果皇帝卻一伸手就撈住了她,將她拉到了身側的小凳子上坐下。

敬則則含笑地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那豆腐西施。約莫二十七、八年紀,唇紅齒白,頗有幾——姿色,還有些天然的媚態,人瞧著挺爽朗的,見敬則則落座,她則往旁邊挪了挪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豆腐腦好吃麼,十——哥?」敬則則托著下巴嬌嗲嗲地拖長聲音問道。

沈沉端起碗舀了——勺喂到敬則則嘴邊,「你嘗嘗呢。」

敬則則張口品了品,「唔,味道還真不錯,里面的大頭菜碎粒又鮮又香,仔細品品好似加了些許麻椒。」

那豆腐西施雖然招呼別的客人去了,但其實耳朵一直留意著沈沉和敬則則這邊的,實在是如此出色的人物很是罕見。這會兒听敬則則把她的獨家秘方都給說了出來,不由一驚,——頭道︰「這位夫人好厲害的舌頭。」

敬則則得意地道︰「那是,我也就是生錯了地兒,若是個男兒身,肯定能成——代名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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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西施笑道︰「夫人可沒生錯地兒。」

沈沉替敬則則理了理被晚風吹亂的發絲,寵溺地道︰「听到沒,人都說你沒生錯地兒。」——刮了刮敬則則的鼻子,意思是她亂說話。

豆腐西施嘆道︰「到底還是讀書人疼媳婦兒。」

敬則則側頭笑道︰「老板娘,你這話可有些偏頗,讀書人怎麼就疼媳婦了?」

豆腐西施道︰「怎麼不疼啊?你看你家夫君——疼你。我還听說那什麼,什麼做相公的還給媳婦畫眉毛呢。」

這——听就是張敞畫眉的故事。敬則則又笑著乜斜皇帝——眼,然後對著豆腐西施道︰「那他可沒給我畫過眉毛。」

坐在攤前的都是客人,豆腐西施自然要極力奉承的,「那是因為夫人的眉毛本就生得好看,天生就是畫過的——般。」

聞言敬則則和沈沉都笑了起來。「老板娘你這麼會說話,生意一定會紅紅火火的。」敬則則道。

沈沉從錢袋里掏出一粒碎銀子擱在桌子上,將敬則則拉了起來。

敬則則被沈沉牽著——往前走去,還有些茫然,「十——哥,這天色已經不早了,咱們還不——去麼?」冬日天短,眼瞧著都要黑了。

「你都還沒逛逛呢,就這麼——去不失望麼?」沈沉問。

「可是……」敬則則想著西宮太後那座大山,壓力有些大。

「行了,別想那麼——了。」沈沉替敬則則理了理風帽,將她的頭遮了起來,「凡事不是還有我頂著麼?」

雖然敬則則不覺得皇帝能頂得住太後,但眼前的熱鬧和煙火氣還是吸引了她,管他的呢,反正至少歡喜過。

敬則則——握住皇帝的——,「那好,這里好多小食啊,今晚我要敞開了吃。」

「你腦子里就只有吃嗎?」沈沉佯做蹙眉的樣子。

「我不是只有吃,我是怕我買起東西來停不下。」敬則則朝皇帝眨了眨眼。

「還行,我還有些私房錢,養一房媳婦應該夠了。」沈沉笑道。

敬則則歡呼一聲,她已經很久沒逛街買過東西了呢,而且也從沒放開過——腳買東西。這下不用沈沉拉她了,反而是她拉著沈沉走了。

鐘樓的鐘聲響徹整個京城的上空時,燈籠街的燈籠仿佛瞬間就同時點亮了——般,讓平平常常一條街,剎那間變成了璀璨的銀河,亭台樓閣都罩上了——層不屬于人間的虛幻的光彩,流光四溢。

而街上的行人仿佛也被點亮了——般,華服錦裘,貂帽雪絨,毛尖都閃著光芒。

街上——輛馬車緩緩地跟在人群後駛入,有人掀起了車簾,露出一張欺霜賽雪的俏臉來,眼楮四處好奇地張望著。

但她的眼神——快就停在了——對花燈下的璧人身上。

披著黑色大氅身段頎長的男子和著黑色牡丹團花織金緞面白狐毛出風披風的窈窕女子。

羅致容的視線第——瞬便落在了那女子身上。女兒家最關注的可不是什麼男子,——定是出色的另一個女子,有意識無意識地就要比——比。

羅致容不得不承認,站在那對七寶琉璃蓮花燈下的女子,容貌絕麗,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難得的是這樣完美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居然沒有任何不諧,反而顯得盡態極妍,佔盡天地的靈秀之氣。

她的個子——高,似乎有些瘦,穿著冬衣,披著錦袍,依舊顯得窈窕高挑,華貴里帶著——絲月兌俗的靈氣。就是那琉璃燈的光芒似乎都及不上她臉上的玉樣光澤。

羅致容心忖,想不到京城還有這樣出色的婦人,竟然一點兒也不輸給她表姐。而且那人——看就是嬌滴滴的模樣,像是個被人寵著捧著的,命卻比她表姐好了不。

比較完那女子,羅致容的視線這才落到了那少婦身側的沈沉身上。端俊肅雋,清儒華雅,容貌都還是其次的,主要是那身氣勢,淵博——海,似乎什麼都能包容,什麼都能駕馭——

靜靜地站在那女子身側,那女子看著燈,——則看著那女子。

羅致容有些痴了,為那男子的目光而痴,心里不由得嘆息,若是她未來的夫君也能如這男子看——夫人——般對她就好了——

們看起來是那樣的般配。女子抬手指了指頭頂的琉璃燈,不知那男子說了什麼,逗得那女子忽地展顏——笑,在燈光下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看什麼呢,阿容?」馬車里響起一個清冷的女聲。

羅致容趕緊放下車簾,「表姐,剛才我看到一對年輕夫婦,都生得那樣好看,——時竟然看痴了。」

被叫做表姐的女子笑了笑,沒有搭話。

「我瞧著那男子看——夫人的眼神好美哦。」羅致容有些夢幻地道,「反正只是看看就覺得——們感情——定——好。」

敬則則要是听到羅致容的話,——都要嗤之以鼻的,好似盲人模象——般,模到一條腿,就以為大象是跟柱子。

「十——哥,快看,前面有兔子燈賣。」敬則則的注意力已經從琉璃燈轉到了白紙糊的帶滾輪的兔子燈上了。

敬則則拉著皇帝的——就往那賣兔子燈的小攤販走去。

「你——大個人了,怎麼就喜歡兔子燈?」沈沉笑道。

敬則則停住腳道︰「其實也不是多喜歡,只是圓個夢而已。」

「圓夢?」沈沉挑挑眉毛。

「以前在家時,課業太多,哪怕是上元燈節,晚上父親也不許我出門的。」敬則則道,「有——我看著表姐拉著——盞兔子燈,想讓娘也給我買一盞,結果父親說表姐拉著兔子燈跟小瘋子——樣,所以不許我買。」

敬則則說這話倒不是在求可憐,她語氣——平靜,似乎還覺得往事挺搞笑的。

沈沉靜靜地看著敬則則,輕輕捏了捏她的。

「我沒看到過,但想來則則小時候,——定是粉雪可愛的,拉著兔子燈只會是個小可愛,怎麼會是小瘋子?」

敬則則笑了笑。

「小時候課業就很——了麼?」沈沉拉著敬則則走向兔子燈。

敬則則點點頭。

「所有的兔子燈我都買了。」沈沉對著小攤販很大氣地道,活像個土財主,畢竟真財主哪有包場兔子燈的。

敬則則愕然,——看那攤子上,還有十來只兔子燈呢,她趕緊搖了搖皇帝的——,「太多啦。」

「不——,不。」沈沉笑著把兔子燈的線都拉在了——上,——身邊的高世雲則負責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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