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漢渚將汽車——進來。
「到了。你怎麼樣……」
沒反應。
他停好車, 轉頭,——向身旁的她。
她醉得已經睡了——去,安靜地靠在椅上, 身體微微傾著,側向自己這邊,人一動不動。
賀漢渚不禁暗自失笑。
她酒量……實在不怎麼樣。晚上——她也沒喝多少,現在就成了這樣。
以後再有這樣的場合, 除非自己也在,否則, 絕對不能允許她喝酒。
怎麼把她弄進去?
賀漢渚略微遲疑了下。
抱她進去, 里頭還有個老媽子。她要是醒酒知道了, 肯定又不樂意。
「雪至!雪至!」賀漢渚試著,輕聲喚了兩聲。
還是叫醒她, 扶她進去為好。
她應該沒有醉死,身子動了幾下, 似是極力想要——應,卻又被什麼力量給死死地拉住, 再次沉墜了下去,口里含含糊糊嘟囔似的嗚了兩聲,又不動了。
賀漢渚一臂支在方向盤上, 扭頭——著她的掙扎, 心里只覺她可愛極了。
原來她醉後是這樣貪睡的嬌憨模樣,從前根本都沒法想象。他不忍心, 也舍不得再強行叫醒她了。
花園的近旁有盞夜燈, 昏黃的光影,如橘紅的月光,從車窗的——方投在了她的臉上, 將面容映得如一輪皎潔的玄月,半明半暗。
她閉著眼,長睫在眼瞼的下方,映出了兩道月牙般的睫影,仔細——,好像還在微微抖動。
車廂的空氣里,隱隱地浮動著一縷甜醉的酒氣。那是從她的口鼻里呼出來的氣息。
她呼吸的時候,大約是醉酒了的緣故,倘若側耳細听,就能听到正常呼吸聲下藏著的咻咻的急促氣聲,好像……
好像他親吻她後,她為了努力呼吸發出的那種氣聲……
賀漢渚怦然心動,凝視著她,終于,情不自禁地朝她靠了——去。
「雪至,醒醒……」
他附到了她的耳邊,再次輕聲喚她。
作為反應,她扭臉,朝向他的呼喚,面頰靠在椅背上,再次安靜了下去。
賀漢渚不再試圖叫她了。她的一側面頰,正壓在椅背邊緣凹凸不平的牙邊上,怕硌到她,他伸手托住她臉,輕輕地挪了下,手一頓,視線不由自主,落到了她的嘴上。
或是對剛才的打擾有點不滿,醉睡中,她的兩片唇瓣微微地嘟嚕了起來,像朵含著苞的花骨朵。
賀漢渚垂眸片刻,抵不住誘惑,伸出他略略糙硬的拇指指月復,試探著,輕輕地模了模這唇瓣。
比天鵝絨還要細膩,比絲綢還要光滑,比棉花還要軟乎,暖暖的,還帶了點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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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對踫觸有所覺察,微微啟唇,又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聲,隨了張嘴的動作,下一秒,他的指便陷進了口里,一下就被濕熱的唇舌含住了。
仿佛口渴,她含著,咂吮了兩下,沒咂出什麼來,又不動了。
賀漢渚手僵住,一股奇異的感覺,自被她口中含著的手指——始,電流一般,倏地蔓延到了全身。
客廳那扇半——的門,忽然全開,燈光打了出來。老媽子剛才在里頭隱隱听見——門的動靜,半晌卻又不見人進來,出來察——,——見汽車,走了——來,嘴里喊道︰「孫少爺,是你——來了嗎……」
賀漢渚陡然驚醒,心里隨之涌出一股濃重的罪惡之感,迅速地收回了手。
賀媽走到汽車旁,——見他坐在車里,便彎下腰,伸直脖子,透過車窗玻璃張望。
「孫少爺你怎麼還不進來?蘇少爺他——他喝醉了?」
賀漢渚沒回答。
光線不良,老媽子並沒覺察他和平常有什麼不一樣,自己發現蘇雪至確——醉酒了,丟下他立刻跑——去,打——另一邊的車門,叫著蘇雪至。
「蘇少爺!蘇少爺!快醒醒,到了!進去再睡吧!」
老媽子的嗓門很大,在蘇雪至的耳朵邊吼著,醉睡的蘇雪至終于被叫醒,迷迷糊糊坐直身子,發現到了,暈頭轉向,自己扶著車門下去,腳沒站穩,晃了一下,老媽子一把扶住她。
「哎呀,當心當心!」又扭頭,對著賀漢渚喊︰「孫少爺,那我先扶蘇少爺進去了,你也快點進來!外頭冷。」
蘇雪至頭重腳輕,整個人還暈乎乎的,被賀媽送——到房間里。
賀媽要幫她月兌衣服,蘇雪至僅存的清醒令她想到了自己的身體,推月兌,打發走老媽子,關門胡亂除了衣,隨即躺了下去,很快又睡了——去。
她酒勁完全過去,再次醒來,已是凌晨一點鐘了。
她感到口渴,嘴里干得像是起了層殼,慢慢坐了起來,揉了揉腦殼,——了床頭燈下床,發現杯子里沒水,便裹上一件外套,輕手輕腳地出去,到廚房喝水。
甘甜的水,滋潤了嘴和喉嚨,她終于感到舒服了,洗了洗杯子,從廚房里出來。
房子里悄無聲息,蘇雪至放輕腳步,再次經——那道通往二樓的樓梯,下意識地抬起頭,朝上面玄關右側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的臥室在走廊的右側,最靠里。玄關旁則是書房。
昨晚上車後沒多久,她好像就醉睡了——去,但願沒出什麼丑。
這個人很小氣,最愛看人笑。
她在心里再次懊悔自己昨夜喝酒,望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腳步又停頓了。
玄關的附近,好像有微弱的燈光透出來。
是他還沒休息,還是離——書房的時候,忘了關燈?
蘇雪至有點意外,沿著樓梯慢慢上了二樓。
是書房的門沒關緊,燈光從里面透了出來。
她悄悄走了——去,停在門口,透過門縫,——見賀漢渚確實在里頭。
他好像是睡了一半——來的,靠窗立著,也不知道多久了,指間夾著一根沒點的香煙,下意識似地翻弄著,目光投向窗外,身影凝定,仿佛懷著什麼心事。
她屏住呼吸,——了片刻,終于抬手,叩了叩門,隨即推——門。
他扭過臉,見她站在門口,立刻轉身,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低頭——了眼自己手里的那支香煙,扔到桌上,隨即朝她走來。
「我沒抽,就聞了聞。」他——口就是解釋。
蘇雪至沒說話,——了眼被他丟開的煙。
「你怎麼不睡覺?」他又問她。
「你怎麼不睡覺?」蘇雪至反問。
「睡了一下,醒來,煙癮有點上來,睡不著,躺著也難受,就過來了。」
他繼續解釋,——了眼房間里的時鐘。
「我沒事。這個點你該睡覺。走吧,我送你——房間。」
他關了書房的燈,走了出來,送她下去。
蘇雪至沒辦法,只好跟著他下去,——到了自己的房間,說自己剛才醒來,口渴,出去喝水,發現上面亮著燈,就上去看了一下。
他將她按坐到了床上,自己蹲下去,替她除鞋,將她的兩只光腳丫搬到床上,示意她躺下去,隨即扯過被子,替她蓋上。
「還要喝水嗎?我再去給你倒。」他的語調很是溫柔。
蘇雪至躺在枕頭,——著他,搖頭。
「行,那你繼續睡,明早還要早起。」
他說完,伸手,要替她關燈。
「等一下!」
蘇雪至實在忍不住了,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停住,扭頭——她。
蘇雪至又遲疑了下,終于,試探著,輕聲道︰「你怎麼了?是有心事嗎?」
「你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存心冒犯你隱私的意思。」
蘇雪至問完——,又立刻解釋了一句。
雖然她沒經驗,但她接受這樣的一——觀念,即便是夫婦,也可以保有不願或者不便讓對方知曉的心里的秘密。
何況他們現在的關系,才剛剛彼此承認喜歡對方,可以發展下去而已。
她似乎更沒資格去翻他心里頭的事,如果他不願讓自己知道的。
白天黃昏之時,在船上偷偷看到的那一幕,此刻也忽然再次跳入了她的腦海里。
她忽然覺得,自己當時的第一感才是對的。
他真的有心事。
「當然,你要是方便,願意和我說,雖然我未必能幫的上,但我很願意听。」
她凝視著他,再次說道。
賀漢渚和她四目相望著,很快,笑了起來。
他——了眼她那只還扯著自己衣袖的手,反手抓住,握了握,感覺有點涼,掖進被下。
「我沒事,剛才想著明天的事而已。還要早起,我再去睡,你也睡。」
她沒再說什麼,安靜地看著他。
他在她的注目之下,關了燈,帶上門,走了出去。
他沒開走廊里的夜燈,在黑暗里,繼續朝——而去。
他的步伐起先是平穩的,直到登上樓梯,腳步變得慢慢沉緩,最後,停了下來。
他停在樓梯玄關的角落里,也陷入了一片濃黑的夜色里。
明知自己或許沒有來路,還是在沖動之下,听憑欲|望的驅動,對她下了手——是的,現在回想兩天前剛發生的事,那就是佔有的。即便是感情,也只配稱之為卑劣的感情。而像他這——人,哪怕是喜歡一個女人,也就配生出這——卑劣的感情。所謂愛,字眼太——崇高,離他,也太過遙遠。
他順利如願了,從昨天早上——始,從她再次為了他奔下火車的那一刻開始,他享受著忽然間得到了一個想要的女人的——愉悅。
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享受著這——愉悅的同時,幾乎是同一時刻,罪惡之感,也油然而生。
這是月兌離了他自己控制的,就如同他沒法控制自己對她的佔有欲一樣。
今晚,他更是明白了——來,伴隨著愉悅在同時折磨著他的那種罪惡感,到底是來自何方,不僅僅只是因為他連自己都沒法確定的未來。
或許,更像宗太太說的那樣,她還涉世未深,心性未定,所以,她才會那麼容易就相信了他,接受了他,乃至對他毫不設防。
他就是個渣滓,真正的渣滓。
剛來這里的她,還有她的家人,把他視為可以照顧她的長輩。而他就這樣無恥地誘惑了她,一個比自己妹妹都大不了多少的年輕女孩。無恥至極。
白天,她在自己的陪伴下,在船上曬著暖陽,沉沉睡了半天。
這樣安好的時光,他能為她留駐多久?
賀漢渚定立在樓梯角落的沉沉黑暗里,閉目,忽然想起德國老頭子經常對他說的一句話,祝你好運,上帝保佑。
他也曾對她說,她是上天給的女人。
上天給了,大約也就耗盡了他在女人上頭的所有好運了。現在他有足夠的力量,去保住這一份好運嗎。
他賀漢渚,終于還是引誘了這個名叫蘇雪至的年輕女孩,但他真的負責得起她的一生?
第二天,天沒亮,蘇雪至就起了床。
昨晚下半夜,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來後又睡了一覺的緣故,她一直醒著。洗漱出來,穿好昨天送來的一身副官行頭,最後套上皮靴,到鏡——整理儀容。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漸漸走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賀漢渚在向她表白後的表現,尤其是昨晚,令她有一——強烈的撕裂之感。
說實——,在決定下火車——應他的求愛,跟著他——到這里之後,她心里最大的不確定,是擔心他對自己提出某——她現在可能大概還沒那麼快就能準備好的親密關系。
結果令她意外。
他克制。這當然是好事。但昨夜——後,他——她的感覺,已不僅僅只是克制,好像有點回避了。
她感到愈發——不懂他了,雖然以——就不大懂。
以她從前的感情經驗來看,男人這樣,好像不大正常。
她從——長得也算——得去,上大學後,大概是那種所謂的校花,在橋牌社團里認識了比她高幾級的——男友,後來作為搭檔去參加比賽,繼而慢慢有所往來。對方自身條件不錯,父親是私立醫院院長,他——始追求她,但她只對學業有興趣,沒接受,直到他快畢業,再一次向她表白,說一直沒放棄,她有點感動,于是答應了下來。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平日一向高冷的——男友很激動,委婉地提出了同居的建議。
感情濃到一定地步,自然會有這方面的渴求,希望身心合一。她當然知道。
結果沒有成功——她後來拒絕了,因為感覺自己沒法那麼快就能接受那一步。
這些是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了。
昨夜下半夜醒著時,她之所以忽然又回憶起來,是在作比較。
是她經歷的男人不夠多?連——男友那樣算是內斂的人,在確定關系後,都會有那方面的提法。
而賀漢渚,難道屬于某——因為喜歡而克制,一夜——去,克制得越來越客氣,甚至令她生出一——他是不是後悔追求她的感覺的類型?
但怎麼——,他也不像是這樣的正人君子。
昨天一早她因不忍心他怏怏離去,毅然決定再次下火車,只為——到他的身邊陪著他的不顧一切的心情也大打折扣。
她感到有些失落,更感覺不到他的熱情了。
難道是她答應得太快,他追到了她,覺得她沒想象好,所以連睡也不想睡了,後悔追求她?
要真這樣,她大概就是史上最短命的女友了。才一夜而已,就遭拋棄。
蘇雪至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自己束縛得平平整整的胸前,腦子里胡思亂想,忽然听到叩門聲。
她回神,出來開門,見他也已穿戴整齊,站在門口,打量了眼她,笑道︰「不錯,很適合你!」
蘇雪至打起精神,讓他——自己——下傷處。
他走了進來,順從地月兌掉了衣服。
蘇雪至拉高他的襯衫,檢查後背,指輕輕壓了壓傷處︰「晚上——來,幫你拆線。」
他穿回衣服,邊穿,邊玩笑道︰「有隨身的醫務官就是不一樣,好得這麼快。」
蘇雪至也是一笑,——著他穿衣,遲疑了下,道︰「今天的閱兵,你——我真的合適去嗎?要是不合適,我可以不去。」
賀漢渚套著外套,聞言停了一下,——了她一眼,隨即笑道︰「有什麼不合適?不是說想見你的室友嗎?」
蘇雪至也笑道︰「說說而已。要是不方便,就不用了。」
賀漢渚道︰「都說好了的。況且你留下也無事。一起去吧。」
蘇雪至不再——口,驅散心中雜念,下去準備好,跟著他出發去往北營。
北營出城二十多公里,閱兵儀式早上九點開始,賀漢渚提早半小時到。
今天的場面將會非常盛大,京師政要和各國公使幾乎全部到場,場地的安保做得極其嚴格,京師戍衛司令部負責,警察廳長段啟年配合。接近場地的路上,每隔五百米,就設一關卡。
到了北營外,賀漢渚讓隨行留在外,自己帶著蘇雪至,繼續——車往里,端著槍的憲兵上——,認出他,方打——裹著鐵絲網的大柵,他入內,隨即領她到了軍醫處,讓她進去。
蘇雪至走到軍醫處外。
今天要接受檢閱的,除了傳統的步兵、騎兵、炮兵、工兵等兵種,為了彰顯與時俱進,還在最後特意安排了一個軍醫列隊。
這也是為什麼蔣仲懷他們現在還在這里的緣故。只剩半小時了,眾人正在做著最後準備,有的戴帽,有的打綁腿,還有的罵別人錯拿了自己的東西,突然看見蘇雪至從天而降,驚喜不已,全都跑了——來,和她熱情招呼。
蔣仲懷更是喜出望外,沖了上來,伸手就要捶蘇雪至的肩,嘴里叫她九仙女︰「你怎麼突然來了?」
蘇雪至早有防備,知道要是被他捶中,下一步就是勾肩搭背,立刻後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拳,笑說自己隨校長參加完醫學大會,另有點事,就留下了下來,知道他們今天在這里,所以過來探望一下。
她說著——,下意識地扭頭,——了眼身後。
賀漢渚遠遠地站著,背對著這邊。
蔣仲懷也——見了人,說︰「他帶你進來的?你的面子還挺大嘛!」
蘇雪至轉移話題︰「你們怎麼樣,都還好吧?」
她不問還好,一問,全都訴苦,說還是她明智,當初沒被利誘,說是一個月,現在快——年了,還——不去,天天要跟那幫根本沒法講理的兵痞子打交道不說,還要操練軍陣,簡直是非人的痛苦折磨。幸好今天結束就能解散了。
「我上次還差點中了冷槍,現在想起來還後怕!」
「怎麼了?」蘇雪至急忙問。
蔣仲懷壓低聲告訴她,別的地方他不知道,反正這個冬訓營里,光是部隊番號,就不下六七個,分屬不同的管轄,平常訓練矛盾叢生。他剛到的時候,有天晚上,兩個營的士兵打了起來,他湊熱鬧跑去看,沒想到有人竟放槍,把他的帽子——射飛了。
「媽的,嚇得我當場差點尿!蘇雪至我跟你說,幸好你這——沒來……」
賀漢渚遠遠地立著,等了一會兒,扭頭,——了一眼,見那個叫蔣仲懷的湊到她耳邊,不知道在說什麼,嘀嘀咕咕。
他微微皺了皺眉,——了眼表,正要叫她——來,忽然對面狂奔來了一個副官,認得是負責今日現場調度的軍事處處長董琦的人,便停了下來,問︰「怎麼了?」
副官大口大口地喘息︰「賀司令,不好了!出事了!第二營和第三營剛剛為了站位踫撞,打了起來,二營的人打死了三營營長,那人平時對士兵不錯,頗得人心,三營的在鬧。處長已經趕去調解了,但三營的人不干,處長听說你也到了,請司令你趕緊也——去!」
二營是王孝坤親信的人,三營隸屬于現任的副總統,而這個營長,也有些來頭,是副總統的一個親戚的兒子。
賀漢渚轉身匆匆要走,又停了一下︰「人確定死了?」
「腦袋被砸,臉淤青,快沒氣了。現場有個軍醫,說活不成了!」
賀漢渚立刻扭頭︰「蘇雪至!」
蘇雪至剛才人和蔣仲懷他們說——,注意力一直在賀漢渚這邊,忽然看見有人奔來找他,神色焦急,似乎出了什麼事,便一直看著,听到他喊自己,立刻跑了——去。
賀漢渚將副官的——轉給她︰「還有救嗎?」
「馬上去看——!」
今天閱兵的主場,是一個巨大的校場,參加的隊列,這個時間都已陸續到場,等在近旁的另一個場地里。二營和三營在站位的時候,起了沖突,雙方大打出手,三營那個姓方的營長現在倒在地上,兩邊士兵劍拔弩張,附近隊列里的士兵則紛紛趕來圍觀。
大總統等人現在應該就快到了,這里卻出了這樣的大亂子。
負責今日現場調度的軍事處處長董琦極力彈壓著現場,下令無關之人全部歸位,調來憲兵,維持秩序,——見賀漢渚奔來,沖了上去,將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二營的人先動的手,現在又失手打死人,三營不听勸,在鬧……」
「弟兄們!還閱個什麼兵!別人騎在頭上欺負就算了,營長還這麼活活被打死了!這就抬到台下去,叫大總統來評個理!」
他——音未落,身後,三營的人高聲喊叫,要沖出去,憲兵隊奮力阻擋。
賀漢渚推開憲兵,走了進去,喝道︰「今天這樣的場合,我——你們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鬧事!」
帶頭的副營長見是他到了,一頓,隨即指著地上的人,悲憤地喊︰「賀司令你也——見了,活活打死的,難道就這麼算了!」
蘇雪至提醫箱匆匆進去,命人散開,放平傷者,蹲到邊上,快速檢查了下,判斷應該是顱腦外傷引起昏迷,導致下呼吸道分泌物瀦留,傷者無法自主呼吸,脈搏已經感應不到,但還有微弱的心跳,呈假死狀。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緊急處理一下,讓傷者恢復呼吸,否則很快就會死去。
「去找根管子來!毛筆筆桿也行!快點!」她喊道。
營房里有文書房,很快取了——來。
蘇雪至模準窒息者喉結下方氣管軟骨環之間的間隙,毫不猶豫,用刀切——了一個小口,迅速擦干涌出的血,握著筆管,直接插了進去。
傷者立刻恢復了呼吸,片刻後,原本已經停下的脈搏,又跳了起來。
四周沒有半點聲音,所有人都看著。
「活了,活了!」
軍醫搭了下脈搏,興奮地大聲喊道。
周圍的士兵發出一陣嘈雜聲,三營的人急忙又圍了上來,高聲喊著長官。
氣管緊急切——術其實早就有了,但因為有一定的危險性,對位置不熟悉,或者操作不當,很容易誤傷血管,致死率很高,沒有得到推廣。剛才的軍醫或者未接觸過,或者不敢操作,都有可能。
蘇雪至站了起來,叫人不要靠近。
眾人紛紛看著她,停了下來。
蘇雪至叫取擔架,馬上將人送去醫院,接受進一步的急救,對賀漢渚說,自己同行,方便路上隨時觀察情況。
她對這里頭的糾紛還不十分清楚,但隱隱有——感覺,這個人的命非常重要,不能死。要是死了,今天的這個意外,恐怕會變成一件大事。
賀漢渚凝望了她一眼,點頭,隨即低聲道︰「我派我的人送你——去。」
董琦見人救活了,松了口氣,立刻照辦。
緊急處置完現場,傷者也被送走了,離九點不到最後五分鐘。軍營大門的方向,已經傳來一陣軍鼓樂的聲音。
他——了眼還被憲兵圍著的二營士兵,問賀漢渚︰「司令,二營怎麼處置?」
賀漢渚道︰「撤下,繳槍械,關起來等待處置!」
董琦有點猶豫︰「這……王總長那里要是問起來……」
「你說是我的意思。」
董琦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點頭,用力握住他手,感激地道︰「多謝賀司令,今天你算是救了我一命!等今天的事——去了,我擺酒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