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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燈黑夜行 章一一五 虧空

年底是大家請客吃宴的時候,親朋好友都得輪番做東,不管腰包是鼓是癟都得充一回胖子,跟狐朋狗友們聯絡感情,也順便證明下自己這一年混得還算不錯。

市井小民姑且如此,就更不必說官府衙門這種世間權力、財富集聚地了。

每逢年尾,官吏們若是不集體出動,大吃大喝個十天半月,撐得腦滿腸肥、滿嘴是油,並提著衙門發放的特殊津貼與年貨,看似醉意朦朧步履蹣跚,實則龍行虎步大搖大擺的回家,都沒法跟街坊鄰居顯擺自己是穿官服的人,無法證明自己高人一等,很影響來年保持一整年的優越感。

都尉府今年最後這幾個月收獲頗豐,大小官吏與府兵們,在俸祿之外也得到了足夠多的油水,所以這段時間吃宴的規模、動靜都很大。

莫說總旗以上的官員們出動時,動輒包下一整座富貴堂皇的酒樓,就連普通府兵相聚,到了酒樓,嗓門也是個頂個的大,打賞一個比一個多,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家威風,不曉得自己乃是人上人,不能體會自己的意氣風發。

趙寧這些天被折騰得不輕,總感覺身體已經被酒色掏空,每天清晨在床榻上醒來,面對夏荷欲語還休的幽怨模樣,多少也有些心虛。

這是沒法子的事,以他如今在都尉府的地位,各種奉承巴結實在是太多,加上又是頭一年到都尉府任職,也是初涉官場,趙寧不能不近人情,更不能落個清高自持的風評,所以總要給部屬同僚們些面子。

這就導致平康坊里但凡是有點名氣的青樓,他幾乎都被請去光顧了一遍。

除夕前日這天,趙寧已經不用去都尉府,就打算在府上好好歇息一日,享受一番夏荷的按摩就好,養足精神,以備開年後去各府拜年。

今年他已經入仕,身份不同了,需要正正經經去給長輩們請安,譬如說潞國公府。屆時肯定會被豪邁熱情的魏崇山老爺子拉著,給灌一肚子酒塞一肚子肉。

歇了沒半日,符兵作坊有人來稟報,說是紫晶符弓的制作出了點問題,眼下趙玄極不在府中,他們便請趙寧去看看。

沒辦法,趙寧只能從躺椅上起身,離開難得一見的暖和太陽,與夏荷柔軟有力的縴縴玉手。

到了符兵作坊,趙寧很快了解了事態,原來是紫晶石的符文陣列鐫刻出了問題,作坊里的符師、工匠們,沒能成功完成這個最重要的工序。

「咱們之前沒用紫晶石煉制過符兵,對它的特性不是很了解,原以為在煉化紫晶石後,在上面布置符文陣列跟其它礦石沒什麼太大不同,但大伙兒嘗試了這麼久,結果始終不如人意。」作坊管事很慚愧的道。

趙寧微微皺眉,「是完全沒做成,還是符文陣列對真氣的轉化利用度不夠?」

管事如實道︰「紫晶石符文陣列對真氣威力的提升,還不如用我們慣用的礦石……」

這也就是完全沒弄好,趙寧心里感到很不滿意。在管事詳細介紹了一些情況後,趙寧也認識到,這其實不能怪作坊的符師與工匠。

紫晶石是劉氏的核心資源,對符兵威力的提升效果堪稱獨步天下,而每年的產量又並不

多,以大齊文武之間的關系,門第對將門的打壓態度,和劉氏跟趙氏的對立立場,之前趙氏根本沒法批量得到紫晶石,所以也就對它沒有研究。

如今符師們倉促上陣,短時間內難以煉制,也是情理之中。

根據作坊管事的說法,趙氏的符師們要研究透徹紫晶石,恐怕需要一段時間,短則三五月,長則一兩年。

趙寧是要在半年之後,得到一千具紫晶石符弓的,照眼下這個情況看,完全就沒半點兒可能。

趙寧前世也對紫晶石不熟悉,他就沒煉制過符兵,也不是符師,不曾料到些東西這麼難搞。他雖然重生了,但也不是說就成了無所不能的神。

趙寧第一時間想到的解決之法,就是向其他幾個跟趙氏關系十分密切的將門求助。

但他仔細一想,將門里好像就沒誰對紫晶石熟悉,劉氏出產的那些紫晶石,好似只賣給門第世家。

「這就有些麻煩了……」趙寧也不能把劉氏符師從發配之地弄回來,給自家煉制符兵——對方吃了鬼都不會答應。

天下紫晶石礦場本就寥寥,除了劉氏,就只有帝室有兩個紫晶礦山,而且據說產量還遠不如藍田山礦場。

「難道要向皇帝要人?」趙寧覺得這個想法值得商榷。

趙寧一邊往回走,一邊琢磨該不該、能不能向皇帝要符師,還沒進院門,魏無羨跟陳安之就半路殺了出來——趙氏跟魏氏是世交,魏無羨進府來從來都不用通報。

「走走走,去燕來樓!陳咬金今天瘋了,竟然大言不慚,說要一個頂倆灌倒我倆,我非得讓他知道何謂蚍蜉撼樹不可!」魏無羨摩拳擦掌,急不可耐。

陳咬金是他給陳安之新取的諢號,意在調侃對方是程咬金一樣四肢發達的莽夫粗漢。

陳安之欣然接受了這個諢號,並且反唇相譏,說魏無羨沒讀過書,不知道程咬金乃是外粗內細的真智者。

趙寧已經打定主意,這幾天好生歇息、調養虧空的身體,這要是換作旁人,要拉他去燕來樓喝酒狎妓,他必會斷然拒絕。

哪怕是魏無羨生拉硬拽,他也能把對方就在府中,跟自己一起曬太陽。

陳安之卻不同。

秋獵之後,這廝就到了禮部任職,陳氏在門第里位置靠後,家族又跟宰相不合,所以他只能做個八品主事,起步低了些。

平日里大家各自忙于公務,休沐時又得抓緊修煉,既然入仕,那便不再是紈褲,沒那麼多游手好閑的時候,家族的要求陡然嚴格起來,這就導致以往成天廝混的狐朋狗友,如今同在燕平城,卻也竟是難得相見一回。

這就更別說像往常一樣飛鷹走狗,在市井間跟別家公子斗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了。

半月前,趙寧跟魏無羨帶著都尉府府兵,在街上巡視治安,偶然踫見陳安之,對方還色厲內荏的指責他倆如今在都尉府逍遙自在,互相配合著大功得立,一個成了正六品一個成了正七品,可謂是「高官得坐駿馬得騎」,卻忘了還有一個在禮部吃土的八品小官兄弟,形單影只度日如年,試問良心何在。

眼下乃是年尾團

聚的好時候,趙寧怎麼也得把陳安之灌倒在燕來樓,再把最當紅的清倌兒塞他被窩里——那才對得起兄弟二字嘛。

因為天色尚早,三人在趙寧院子里盤桓了兩個時辰。

陳安之找了個由頭,跟魏無羨切磋武藝,後者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說陳安之真是自討苦吃,需知他因為在都尉府表現不俗,被家族賞賜了很多珍貴丹藥,如今已經成就御氣境中期多日,快要突破御氣境後期了雲雲。

結果,瘦得跟竹竿一樣的陳安之,硬是把三百斤的魏無羨揍得滿院子跑。直到將對方追得爬上了大槐樹,他這才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施施然收手。

「你怎麼也御氣境中期了?這,同為御氣境中期,你怎麼就比我能打這麼多?這不公平啊!」熊羆一樣的魏無羨抱著樹干還沒下來,就忍不住叫起了撞天屈。

一身純色青袍的陳安之,負手挺胸長身而立,滿臉的高手風範,聞言,仰起鼻子哼了一聲,作不屑回答手下敗將的廢話問題狀。

趙寧看得啞然失笑。在他重生前,三人中最能打的本就是門第出生,卻向往沙場鐵血的陳安之。魏無羨滿腦子陰損主意,是三人中的狗頭軍師,論動手能力就差了些。

很快,趙寧又暗嘆一聲。

且不說陳氏家勢不如魏氏,族中能有的最好修煉丹藥比不上魏氏,陳安之在禮部那種衙門任職這幾個月,也不會有立功被家族獎賞珍惜丹藥的機會,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境界不輸給已經很勤奮的魏無羨,也不知刻苦修行到了何種程度。

魏無羨下了樹,一邊揉著粗壯的胳膊,一邊很不滿的嘀咕,「真不愧是陳咬金,下手真他娘的重。」

這話換來陳安之一個警告的目光,意思是你再嗦,我又讓你上樹。

魏無羨敢怒不敢言,不無悲憤的走到石桌前,提起茶壺仰頭就是一頓猛灌,直接喝空了,再重重放到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響,以此表示自己雖然輸了,雖然不敢再戰一次,但就是不服。

出了一口莫名惡氣的陳安之,也沒繼續隔應魏無羨,洋洋自得、威風八面的又哼了一聲,見好就收,轉頭看向趙寧。

這下他嘴皮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話,臉上的得意也漸漸消散了。

這還有個御氣境後期的,算了,打不過,喝酒喝趴他好了……

傍晚時分,三人出發前往平康坊。臨出門之際,魏無羨忽然笑出了豬叫聲,這讓陳安之很是嫌棄,同時又好奇地問他為什麼笑。

豬叫聲讓魏無羨自己都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嘴,听到陳安之發問,頓時眉飛色舞,湊近了陳安之,朝一臉黑線的趙寧擠眉弄眼,嘿嘿低笑道︰

「你沒看見夏荷那幽怨的小眼神兒嘛?她這是對寧哥兒繼續去青樓虧空身體,怨念深重卻不敢言吶……嘿嘿,嘿嘿哈哈……」

同為世家公子,陳安之哪里會不明白話里的意思,恍然大悟之余,也跟著魏無羨一起,扭頭看著趙寧嘿嘿陰笑。

看這兩個家伙笑得還挺有節奏,趙寧惱羞成怒,為了證明自己依然龍精虎猛,黑著臉道︰「待會兒先喝趴下的是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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