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五日。
崇文門,嚴世蕃狠厲的掀開車簾最後看了眼京城,今日來送行的人不多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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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尚書趙文華,工部侍郎劉伯躍,兵部侍郎魏謙吉,右春房右諭德唐汝楫都到場,但吏部尚書吳鵬,刑部侍郎董份沒到場。
放下車簾,嚴世蕃冷冷道︰「走吧。」
嚴世蕃難以理解父親的選擇,就算事情攀到白啟常身上又如何,不過丟出去罷了,何至于將自己趕出京城。
這是年齡帶來的差距,強烈的嚴世蕃試圖再起波瀾,而向死而生的嚴嵩只希望保全兒子這條性命。
西苑的直廬中,徐階安安靜靜的坐在那,看到嚴嵩在小太監的攙扶下進來,趕緊恭敬的過去幫忙,端茶遞水,取過奏折輕聲慢語一一念著,似乎看不出有什麼不滿。
萬壽殿後殿,嘉靖帝有點後悔了……他沒想到向來沒個實話的嚴嵩昨天說了句大實話,五成,真的少了點。
「淨金五千八百兩,淨銀九十六萬兩。」嘉靖帝搖搖頭看向陸炳,「可有折扣?」
陸炳大力搖頭,「絕無紕漏,交接時臣親自在場,每箱查驗。」
一般來說,這種髒銀都是要過一道手的,但這次陸炳明智的沒有伸手。
今天因青詞被嘉靖帝召來的徐渭嘖嘖道︰「嚴東樓還真有臉留了五成……真該全都送進內承運庫。」
「那是抄家!」嘉靖帝笑罵道︰「不過听聞惟中府中多藏書畫、典籍、經史子集,多有宋版古書。」
徐渭一拍大腿,「對了,展才說過,嚴府有《清明上河圖》!」
「什麼?!」嘉靖帝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清明上河圖》?!」
陸炳也頗為吃驚,詫異問︰「文長,如此隱秘事,某掌錦衣都不知曉,你如何得知?」
徐渭一愣,好了,這次說月兌了。
看嘉靖帝一副狐疑神情,徐渭不得已將當年故事說了一遍,「後來展才猜王民應將《清明上河圖》送給了嚴東樓……」
「原來如此。」陸炳點點頭,「展才真是好手段,當年為父兄復仇,至今仍浙人津津樂道。」
嘉靖帝瞪著徐渭,罵道︰「也不早些說!」
「那臣現在去追?」
嘉靖帝都被氣笑了,「就那副《清明上河圖》,日後不拿到朕面前來,你隨園眾人,誰都別想升遷!」
看徐渭垂頭喪氣的模樣,嘉靖帝略微解氣,但一想起《清明上河圖》,實在心疼,罵道︰「嚴府的玉器珠寶估模都沒有展才手上的多,對了,讓他再送幾匣走盤珠來。」
看嘉靖帝今天心情好,徐渭苦著臉說︰「就那麼一匣子,還是汪五峰送的,留了三顆,其他全都送進內庫了。」
「那朕不管!」嘉靖帝今天的確心情好,科場舞弊案對他來說是小事,手里多了百多萬兩銀子才是正經的,「展才那廝心機聰穎不讓嚴東樓……日後怕為禍更甚!」
「嚴東樓還有其父管著……雖然沒管好,但展才都沒人管著!」嘉靖帝轉頭問徐渭,「其叔父錢錚,通政使,只怕管不了他吧?」
徐渭只能呵呵以對,錢錚管束錢淵……這種夢還是不要做的好!
「展才所畏,寧波知府唐荊川,南京國子監祭酒平泉公……」徐渭揉揉眉心想了會兒,「呃……」
「好了,不用裝模作樣了。」嘉靖帝笑罵道︰「正月不算,二月稅銀得力,召展才歸京……三年了,也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
「陛下,他事臣不敢妄言,但通商事,展才兩袖清風,絕無貪污。」
嘉靖帝冷笑了聲,沖陸炳努努嘴,「說說吧。」
陸炳看看徐渭,干笑兩聲才說︰「上月初,展才之母壽誕……」
「展才來過信了,除了姻親,誰的禮都沒收。」徐渭警惕道。
陸炳沒好氣道︰「其他人的沒收,那些海商送的他倒是收了,呃,紅珊瑚、寶刀各等寶物應有盡有,有沒有走盤珠倒是沒查到,不過還有海商送了兩個侍女……據說是從朝鮮采買來的。」
「朝鮮侍女?」嘉靖帝饒有興致的說︰「唐時新羅婢可是與昆侖奴、菩薩蠻齊名的,本朝太祖、成祖年間,朝鮮進貢亦選女。」
呃,朱元璋還稍微好點,主要是朱棣,進獻的朝鮮美女光是封了妃子的就有四個。
那邊徐渭冷笑道︰「陸大人掌錦衣,消息靈通到能打探禮單詳情,難道會不知曉徐氏之名?」
徐渭轉身道︰「陛下,東南將徐氏與王氏並列,錢展才與福建總兵官戚繼光齊名……噢噢,說到戚元敬,陸大人是知情的?」
錢淵要是听到這句……得被氣死!
「文孚?」
陸炳吞吞吐吐道︰「據聞戚繼光之妻王氏,出身將門,武藝精熟更甚其夫……」
徐渭在後面補充道︰「戚家夫妻起了爭執,雙雙持刀,校場一較高下……戚元敬甘拜下風。」
陸炳最後下定論,「妻管嚴。」
嘉靖帝愣了下後狂笑捧月復,「他錢展才南下擊倭,數度上陣,所向披靡,戚繼光上虞大捷橫掃倭寇,被視為當世名將,居然畏妻如虎?!」
「三年前展才言,徐氏文才驚世,擅詩文,不意尚通武技?」
陸炳皺眉道︰「臣倒是听過,徐氏未出閣時,因習武被其祖母張氏訓斥。」
徐渭跟著說︰「再說了,展才南下,徐氏與王氏交好,說不定天資聰穎,一學就會……」
「錢展才那邊未聞風聲,倒是戚繼光那邊听過趣聞……」陸炳湊趣故作神秘道︰「戚繼光升福建總兵,王氏听聞其夫納妾,當即趨馬疾馳入營,戚繼光兩股戰戰,得人相助才逃得一命。」
越說越夸張了,徐渭、陸炳你一把火,我一勺油的,說的嘉靖帝興致勃勃。
一直到黃昏時分,徐渭才回了隨園,一坐下先喝了杯茶,看著孫鑨、陳有年、陸一鵬三人,「如何?」
「听聞嚴世蕃繳納髒銀百萬兩,以此贖罪?」陸一鵬忿忿道︰「如此重罪,亦能贖買?」
「華亭大勝,嚴東樓被驅逐出京,嚴分宜還能挺到何時?」陳有年南下與錢淵數度密談,知道他和徐階之間的矛盾有多深,「陛下可有意起復李時言?」
徐渭搖搖頭,「倒是筠泉公可能入閣。」
「論資歷,筠泉公足以入閣。」孫鑨琢磨了下,「今日西苑,華亭如何?」
徐渭再度搖頭,「其對分宜頗為恭敬,此次政爭,雖分宜未倒,但驅逐嚴東樓,董份、吳鵬可能都會被連累,華亭已有上位之兆。」
這個是沒辦法的,嚴嵩畢竟是八十歲的人了,不可能閱讀每份奏折,細細思索可能還要詢問各部議事,最後定奪票擬……相當一部分的票擬權力將會轉移到徐階的手中。
「今日陛下已言,召展才歸京,但未提及安置……」徐渭最後說︰「絕不會是都察院、六科,戶部可能性也不大。」
「難不成真的回翰林院?」
陸一鵬突然說︰「不會直接入詹事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