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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項莊舞劍

西苑直廬。

躺在椅子上的嚴嵩半閉著眼似睡非睡,一旁的嚴世蕃正在票擬,徐階一臉無奈的听著戶部尚書方鈍的嘮叨。

又一個寒冬過去了,嚴嵩又一次讓徐階、徐璠、張居正等無數徐黨失望了,老則老矣,每年寒冬看似要升天,但每次都能挺過來!

這個冬天嚴嵩兩次臥病不起,但兩次都堅強的再次爬起來……有人說徐階縮頭似龜,但嚴嵩才真的似龜,太能活了!

戶部尚書方鈍向來不涉黨爭,也是朝中六部尚書目前在位時間最長的,資歷頗深,拿嚴嵩這個不干事的貨沒辦法,只能扯著徐階嗦嗦的說那些煩心事……戶部實在是沒銀子了,陛下居然還要廣東布政使進貢十六萬兩的龍涎香!

這種進貢誰出銀子是說不準的,有時候是廣東布政使司,有時候是內承運庫,也有時候是戶部撥付,但人家廣東去年先澇後旱,上書要求戶部撥銀。

廣東布政使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三大殿被焚毀,工部滿天下尋巨木以重建,但這是需要銀子的……于是工部將銀子分攤到各個省,湖廣、四川、雲貴、江西、兩廣。

戶部的確沒銀子了,但再給徐階兩個膽子也不敢附和方鈍……這廝居然希望內閣勸嘉靖帝暫罷重修三大殿!

但徐階又不能不听,方鈍資歷太深,正德年間進士,而且還擔任過華亭知縣,當時松江遭蝗災,方鈍赤腳築壇,禱告天地,蝗蟲居然飛出華亭。

這時候,外間腳步聲響起,這兩年又胖起來的徐渭悠悠然踱步進來,一一行禮後才說︰「礪庵公,陛下召見。」

方鈍從袖子里取出奏本……周圍人都有點眼楮發直,這麼厚!

這貨不會是寫了萬言書吧?

「咳咳,文長,扶著點。」徐階提點道。

「是是。」徐渭笑吟吟的扶住方鈍,「礪庵公,不急,慢點慢點。」

徐階跟了出去,笑道︰「今天開陽,文長穿這麼少……嘖嘖,春捂秋凍,仔細著點。」

「多謝少湖公。」

躺在那的嚴嵩還好,正在票擬的嚴世蕃兩眼一翻,嘲諷的低低的嘀咕了句。

自年後開衙? 徐渭因表文得嘉靖帝賞識? 雖然沒有升遷? 但連續加賞,還幾次賜下墨寶、隨身玉器,最重要的是,嘉靖帝經常打發徐渭來直廬詢事。

所以現在? 徐階、徐渭兩個姓徐的經常在直廬踫面? 面子上徐渭恭敬有加? 徐階有提攜之意? 但實際上……

嚴嵩、嚴世蕃都當笑話看? 東南那邊都差點鬧翻天了,趙貞吉和錢淵已經徹底撕破臉,就差沒有大打出手了!

呃? 徐渭知曉的清楚點,實際上已經大打出手了……只不過是單方面的。

那邊徐階殷勤的送出去? 看到這廝回頭,徐渭才不屑的哼了聲? 「裝模作樣!」

方鈍瞥了這位後輩一眼,「隨園眾人,最傲者兩人,展才內斂,文長外露。」

「晚輩可沒展才那般傲氣……」徐渭嘿嘿笑了笑換了個話題,「礪庵公,薊門那邊如何了?」

方鈍臉色登時難看起來,「這等事,老夫消息如何有你靈通!」

「噢噢,王民應、歐陽安下獄論罪,馬芳除職僅為都督僉事。」徐渭搖頭道︰「此番兵敗,薊門左右多有城池陷落,戶部能撥付錢糧相援?」

方鈍沒有回答,但加快了腳步。

徐渭嘆了口氣,「勇不過馬芳……」

這贊譽是嘉靖帝親口所說,指的是如今在邊軍中大名鼎鼎頗具傳奇色彩的「馬大帥」馬芳。

此人三十年被前南侵的蒙古人擄掠,後在草原上練就一身能耐,精于騎術,善使弓箭,嘉靖十六年盜馬逃回大明,得大同總兵周尚文重用。

後馬芳在軍中奮勇沖殺,一步步從隊長升任把總、游擊、參將,其人頗有謀略,又心黑手狠,被譽有霍驃騎遺風……馬芳最常做的事是率領小股騎兵殺入草原,焚燒草場,劫掠馬匹,砍殺牲畜,這是效仿西漢冠軍侯霍去病。

嘉靖三十六年,東南倭亂漸漸平息,但北邊又出了事,升任薊門副總兵的馬芳又踫到了老對頭俺答汗。

當年馬芳在草原上曾射殺猛虎救下俺答汗,得其重用,後逃回大明,二十年來數次交戰,俺答汗吃了不少虧。

不過這次,俺答汗佔了上風。

俺答汗率軍南下,時任薊遼總督的王杼指揮無方,薊門總兵歐陽安連戰連敗,明軍全線崩潰,遵化、玉田等重鎮相繼淪陷,雖然馬芳率領騎兵長途奔襲,在金山寺一戰里重創蒙古騎兵,迫使俺答汗北撤退軍,但事後追責,馬芳被除職,只留下個都督僉事的虛餃。

今年朝中氣氛頗為壓抑,主要就是薊門一度被圍……不過方鈍對事後追責沒什麼興趣,他煩心的是,拆了東牆補西牆,但別說東牆西牆了,如今戶部南牆、北牆都沒了,往上看看,壓根就沒天花板!

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朝中最惹人關注的話題是,十日內,戶部尚書方鈍連續三次上書請辭……實在是干不下去了,可惜老板嘉靖帝三次明言不許!

也就是嘉靖帝了,換成他孫子萬歷,官員將官印一丟撒腿就跑!

看著方鈍在小太監的指引下入了後殿,徐渭找了把椅子在外面坐下,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曬太陽,心里胡思亂想著這段時間亂七八糟的破事。

二月十六,數千倭寇竄入福建福州府、興化府、泉州府,登岸焚掠,福建巡撫吳百朋親率三千官兵迎敵,三戰三捷,斬首六百,但倭寇四散而去,攻陷福清縣,抓走知縣葉宗文,劫庫獄,殺害男女一千余人,焚毀官民廨舍無數。

軍報入京的第二日,嘉靖帝欽點浙江副總兵戚繼光調任福建總兵官,率部南下入閩抗倭。

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如果不是趙貞吉有意拖延,戚繼光所部理應去年末就南下入閩了。

徐渭在心里回想錢淵最近寄來的幾封密信……徐階真不是玩意,用的趙貞吉也是一丘之貉,不過這次敲了胡汝貞竹杠,鎮海通商越來越興旺了,當然了,汪直這次被嚇得不輕。

昨日徐渭也寫了信讓護衛送去鎮海,錢錚的岳父陸樹聲……老頭兒枯樹發新枝,新納的小妾給他生了個兒子!

都快六十的人了,嘖嘖,老當益壯啊!

事實上,原時空中,陸樹聲的確有個兒子,但卻是八年後的嘉靖四十五年生的!

徐渭在信中還提到了被下獄的薊遼總督王杼,此人當年和錢淵有一段淵源,不過錢淵對此人頗為鄙夷。

王世貞昨晚深夜拜會隨園,希望徐渭能在嘉靖帝、嚴嵩面前說情,徐渭只答應送信南下……其實這和拒絕沒有什麼區別。

早在嘉靖三十四年,太倉王家就和錢淵分道揚鑣了,錢淵前年南下在台州屢屢討要糖鋪分紅銀兩,但王家幾次砌詞狡辯,以至于錢淵不得不幾次敲胡宗憲竹杠。

前世王杼之死眾說紛紜,但如此慘敗,身為薊遼總督的他是逃月兌不了罪責的。

王杼死就死了,只怕沒人會替他求情,徐渭突然嘴角一撇,倒是裕王府那邊派人去隨園問了問……但不是替王杼求情,而是問王杼死了,糖鋪是不是可以換人主持?

徐渭還在這亂七八糟的想著諸事,黃錦的聲音突然傳來,「文長,陛下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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