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嘉報了警, 警方來得很快，畢竟這事兒可不小。
瞥了一眼失魂落魄坐在她家門口的鄰居，唐嘉嘉往隔壁看了一眼, 黑洞洞的仿佛沒有人在家，但是即便站在這里, 還是可以聞到濃重的氣味。不僅如此, 她還看到了地上的兩條毛巾，看來之前不僅房門緊閉，還在門下面塞了毛巾, 讓里面的氣味泄露不出來。
單單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並不是一起意外。
這時候，唐嘉嘉的手機響了，她走進去接電話，電話那端是陳宇清無奈的聲音, 「剛回家就出事了？」
「看起來是下午就出事了, 不過我回家的時候踫上了我鄰居，他到家才發現已經出事。」唐嘉嘉糾正他。
陳宇清略有些歉意, 「當初你這房子是我給你找的, 那時候給你的鄰居做過基本的背景調查, 當時是真的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從背景調查上來看, 完全是正常的普通家庭，而且據當時的鄰里說家庭關系也很和諧。
現在看來, 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正常啊，很多人不是都覺得家丑不可外揚麼, 所以他們家關起門來到底是怎麼樣的你也不會知道。」唐嘉嘉反而安慰他，「而且到目前為止，我對這個房子還是很滿意的。」
再說了, 即便是隔壁死了人，她也不覺得如何，有些人可能會介意，她不會。
估計聞老太太也不會，因為早年她們住在城中村的時候治安不好，又多是租戶，附近出過兩次人命，一次是自殺一次是凶殺，老太太都全沒在意。
有些老人家很迷信，但是聞老太太是不大信這些東西的，她要真迷信，或者信命的話，她這一生這樣命運多舛，做好人也沒有好報，豈不是要活不下去。
這時候，又有更多的人來了，唐嘉嘉倚靠在自己的房門口，看著聞老太安慰著鄰居家那位，甚至拿了些東西給他吃，她都沒管，只是和陳宇清說，「雖然現在案情還在調查當中，但是我可以肯定，是我這位學長的媽媽故意的，不僅自殺了，還帶著他女乃女乃他爸爸一起死了。」
「殺人後自殺？」
「這家人似乎有飯後午睡的習慣，大概就是在他女乃女乃和他爸爸午睡後，他的媽媽收拾了廚房，將所有的門窗都關緊，縫隙處堵上毛巾，再打開閥門，讓自己和那兩位一起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陳宇清驚訝，「你這麼肯定？」
「八九不離十。」
每天隔壁的吵架逃不過她的耳朵，她知道其中最壓抑最崩潰的那個人是誰，只是唐嘉嘉覺得她並不是不能從那種環境中走出來，根據吵架中得出的信息，唐嘉嘉知道那位鄰居的媽媽家庭條件不差，當初丈夫出事，甚至家人都支持她離婚的。
因為在那之前他們夫妻倆已經沒什麼感情了，不出事的話也已經準備離婚，只是在等她兒子中考完而已，早年她與婆婆的矛盾就尖銳到不可調和了。
可是，誰知道這邊中考剛結束，那邊她丈夫就出了意外。反而因為這次意外，她決定不離婚，留下來照顧家庭。
當時這個決定，大概是得到了很多贊譽吧，在外人看來，這是她講情義的體現，覺得她善良懂事。
一位原本要與丈夫離婚的妻子因為丈夫意外癱瘓而放棄離婚，反而對丈夫不離不棄，留下來照顧他照顧家庭，听起來就覺得這一定是個溫柔賢惠的好妻子好母親。
事實上這份聖母情懷確實讓她獲得了很多稱贊，當時的她應該是滿足的。
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丈夫的情緒變得越來越壞，婆婆變得越來越刁鑽刻薄。連唯一可以依靠的兒子都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更多的時間留在外面，即便是回來了，也幾乎不說話。
唐嘉嘉覺得，「她啊，其實可以拯救自己的，要真的想，不是不能從這個泥潭里月兌身，只是她擔了那個善良賢惠的名聲，死死咬著牙不肯放棄……被逼到最後，居然選擇了最激烈決絕的方法。」
這確實太突然了，唐嘉嘉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做。
她以為終有一天這位會忍受不住離開這個家，頂多想辦法帶著兒子一起走，卻想不到她選擇了帶著丈夫和婆婆一起「走」。
看向仍然呆呆坐在那里的鄰居，唐嘉嘉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溫遇微，原來「小微」不是她以為的那個「小威」，也是在警察來找他問話登記的時候，她才听到他名字的寫法。
他媽媽的名字里，就有一個微字，她叫桑微雨，很好听的名字，杏花微雨，听來很美。當初他父母相遇的時候，可能也是挺美的，所以他叫溫遇微。
之前，唐嘉嘉倒是沒有將他的名字和他媽媽聯系起來，因為他家的情況已經讓她完全無法產生那種美好的聯想。
這一個月里，唐嘉嘉經常能听到的是他暴躁的父親用飽含惡意的聲音叫著她的全名，「桑微雨」、「桑微雨」，咒罵伴隨著砸東西的聲響，然後就是溫老太太那不緊不慢的惡毒諷刺，總是不會吝嗇于嘲笑她的狼狽。
「所以，你今天一天都不在家？」警察還在問溫遇微話。
溫遇微沉默地點頭，不僅僅是今天，他已經有挺長一段時間能不回家就不回家了，「因為還在假期，我下午去了補習班，下課後就到處逛了逛，一直到八點多才回來。」
他沒有提在門口踫到唐嘉嘉的事，他們小區監控不少，他白天在不在家警方一調監控全能看見，其實也不用他多說什麼。
「你家最近有什麼異常情況嗎？」
溫遇微怔了很久，「有。」
「什麼？」
「我爸爸癱瘓之後情緒一直不好，最近越來越壞，媽媽想帶他去精神科看一看，結果女乃女乃和媽媽大吵了一架。」
唐嘉嘉捧著茶杯喝了一口，听到這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溫遇微。
這位鄰居說的話有些避重就輕了，事實上他們家的矛盾根本不是近期的問題，而是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在他的口中，仿佛這一次爭吵才是家庭矛盾的主要根源。
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概只有唐嘉嘉知道，根本不是這樣的。
警方點點頭，將這一點記錄下來，又詳細問了一些他的家庭情況，溫遇微都老老實實說了。
「其實以前，我家也不是這樣的。」他喃喃說，「我爸爸以前脾氣很好的……」
雖然他的父母一度差點離婚，但他們婚姻破裂的主要原因是婆媳關系惡化，而不是夫妻之間有什麼矛盾。
「發生意外事故之後，他像是變了個人，再加上我女乃女乃本身就……」
唐嘉嘉安靜听了一會兒，等到警方過來，對聞老太和唐嘉嘉也做了簡單的詢問，又將溫遇微帶走，據說是要送到他外公家去，唐嘉嘉家的門終于可以關上了。
「唉，這孩子也是可憐，一下子家人全沒了。」聞老太說。
唐嘉嘉卻笑了笑，「他外公不是還在嗎？」據他說外婆應該是去世了，但是外公還在。
聞老太點點頭，「也是。現在這房子發生了這種事，我看他是不會回來了吧。只是這房子想賣，估計也不太好賣。」
「女乃女乃，別想這麼多了，我們趕緊洗澡睡覺吧，都好晚了。」
「是是是，你先洗，趕緊上床睡覺，明天你還要上學呢。」一說起這個老太太趕緊催促。
第二天唐嘉嘉準時起床上學，看到隔壁的房子還封著，估計今天警方還會有人來，調查沒那麼快結束。
十一假期後的第一個工作日，走在路上大家腳步似乎都格外匆匆，唐嘉嘉混在人群中，這時她的黑色馬尾配和平中學的校服看起來要和諧多了，瞧著完全是個乖巧甜美高中生的模樣。
路上，她踫到了陳宇清，不過唐嘉嘉清楚，陳宇清應該是故意在路口等她的。
「你那個鄰居的案子大概和你說的差不多。」因為就發生在唐嘉嘉隔壁，陳宇清多少關注了一下這個案子，了解了一下案情情況，「他們家的矛盾已經很久了嗎？」
「是不是很久我也不知道啊，我搬過來也才一個月，」唐嘉嘉說，「不過就這一個月來看，這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
陳宇清嘆了口氣，「如果你要換個住處的話和我說，我去打申請，肯定能夠通過，問題不大。」
「不了吧，別換了，」唐嘉嘉卻搖頭，「再換房子我沒法和我女乃女乃解釋。」
現在的住處都是用的她那個便宜爹的名義，難道要讓這便宜爹再冒出一套房子來？老太太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肯定會覺得不對勁。
倒不如繼續在這里住著，論地段環境，這房子確實還是很好的啊，再換也不一定有這里好。
反正只是鄰居家死了人而已，她又不在乎，老太太看著也不在乎，昨天晚上睡得挺香，既然這樣，根本沒有換房子的必要。
「你不在意最好。」
唐嘉嘉笑起來，「隔壁那套房子如果以後就這麼空了，我反而比較開心。」
她的听力比起常人要敏銳，雖然她有刻意忽略那些不該听到的聲音，但是能安靜一些總是好事。
兩人談了幾句，很快就到了學校附近，本來這案子就沒什麼好說的，警方那邊得出的結論和唐嘉嘉的判斷差不多。
「嘉嘉。」這時候，一個聲音傳來，唐嘉嘉朝著不遠處看去，趙秉謙騎著輛自行車，正朝她看來。
唐嘉嘉挑起眉，這麼叫她的意思是……林辰越這麼快又卷土重來了？這才幾天啊，嘖，看來她那天還是下手太輕了。
如果不是趙秉謙說林辰越雖然也打架斗毆，但從來不對女孩子下手，只有口頭上的恐嚇，她也不會那麼手下留情。
看來，這小子完全沒有接受教訓，這次可要下手重一點了。
陳宇清看了一眼趙秉謙，作為專業人士，他很清楚趙秉謙是誰，只是唐嘉嘉怎麼會和他扯上關系？
「別太驚訝，」唐嘉嘉低聲說，「我現在暫時是趙秉謙的女朋友。」
陳宇清︰「？」
女朋友？暫時？
……作為知道唐嘉嘉底細的陳宇清表示，這有點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而這時候，唐嘉嘉已經朝著趙秉謙走去，非常自然地坐到了他的自行車後座上，「這麼快？」
「嗯，昨晚他又開始對我短信轟炸了。」
「你還沒有拉黑他啊？」
「已經拉黑他十個以上手機號了，他每次都換號給我發啊。」
唐嘉嘉︰「……」
「照我對他的了解，他要不今天要不明天，說不定又會來學校堵我。」趙秉謙覺得很頭疼。
他們很自然地在交談，但這里已經是學校附近，趙秉謙又是這一屆高一的風雲人物，本來就有不少人認識他，這下子，聚集在他們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尤其是看向唐嘉嘉的那些視線，像是探照燈一樣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那是誰？」有人在問身邊的人。
還有人在竊竊私語，「他們是什麼關系？」
趙秉謙的上一任女友還是在中考後的暑假交的，那個小女生被林辰越嚇了幾次就和他分手了。
所以，他上高中之後是真的「清清白白」，還沒交過女朋友，關于他以往的「光輝事跡」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乃至于他的渣男屬性除了熟悉他的人之外是不清楚的。
因此，唐嘉嘉這個率先坐在年級第一學霸帥哥自行車後座上的女孩子，讓大家格外關注。
「唐嘉嘉！」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沒有了妝容衣著襯托的岳嫣楣只是一個普通女孩子的模樣，站在人群中都完全不出挑，但她身邊有好幾個女生和她一塊兒走，看起來人緣還算不錯。
唐嘉嘉換了發型，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畢竟唐嘉嘉又沒化妝，臉還是那個樣子。
然而令她嫉妒的是，只是換個發型，哪怕穿著一樣的丑丑的校服，唐嘉嘉也無疑是個絕對的美少女，不像她沒了妝容衣著就淪為平凡。
還有，她為什麼會和趙秉謙在一起？
「喊什麼，我和你又沒那麼熟。」唐嘉嘉不客氣地說。
她對岳嫣楣可沒什麼好感。
岳嫣楣盯著她，「你怎麼會和趙秉謙一起來學校？」還坐在他自行車後座上。
其實唐嘉嘉是在學校不遠處才和趙秉謙踫上的，她還沒說話呢，趙秉謙就說︰「嘉嘉是我女朋友，我和她一起來學校有什麼問題？」
眾人︰「………………」
你這麼直接真的好嗎？現在大家正在學校門口啊。
高中還是禁止早戀的啊大哥！
唐嘉嘉瞥了趙秉謙一眼，這家伙態度還真是格外坦然，不過徐薇薇早就和她打過預防針了，這位大名鼎鼎的渣男初中時就經常這副樣子光明正大宣布戀愛關系，老師一開始還管，後來發現他不僅自己學習不會退步，還會帶著女生進步，漸漸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基本不管。
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麼值得感動的行為，只是趙秉謙的習慣而已。
再說了，他現在主動表示唐嘉嘉是他的女朋友，本質上也是為了趕走林辰越。
不過，絕大部分人並不知道這一點。
因此還是很值得目瞪口呆一下的。
「趙秉謙！」這時候，謝彥終于掙月兌了想要拉住他的楊落雨，「你說話要說全了，唐嘉嘉只是暫時是你的女朋友而已！」
他沒頭腦發昏到揭穿這假男女朋友的關系，但趙秉謙那副宣示主權的樣子仍然讓他很不痛快。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饒有興趣地發現，這似乎是一場大戲。
唐嘉嘉︰「……」
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亂入了什麼瑪麗蘇校園偶像劇的現場。
實在是……有點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