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皇帝，柳沅芷根本不抱存任何希望，曾有過的敬愛之意早已消弭殆盡，心中留存的就只有厭惡與抵觸。
可縱使她有著千般的不願，也必須去討好迎合皇帝。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只有皇帝的寵愛才能幫她達到最終目的。為了扳倒皇後，為了救出寒月，也為了她的家族和自己的將來。
身後是萬丈深淵，不可回頭，亦無路可退。
「皇上……」柳沅芷乖順地靠在皇帝的胸前，極盡嬌柔。她的淚，滾燙炙熱，她的心，寒涼冰冷。
皇帝輕輕拍著柳沅芷的肩膀，溫言哄道，「好了，芷兒乖，不哭了。朕答應你，從今往後，你還是朕最為中意、最為寵愛的芷兒。」他握了握柳沅芷的玉手，「這段日子，朕沒能嘗到你親手做的糕點羹湯，還真是有些渾身不自在。」
柳沅芷聞言，轉而破涕為笑，「皇上慣會打趣臣妾。」
「朕說的可是真的，你瞧朕這些天都沒什麼胃口，連晚膳都懶得用了。」皇帝說道。
柳沅芷一听，忙掖去了臉頰上殘余的淚水，吩咐道，「紫陌，快去把小廚房里爐子上溫著的粥給端過來。」
「是。」紫陌應聲後疾步走開了。不一會兒，就端上了一盅粥來。
瓷蓋一掀開，稻米的清香混合著淡淡的藥香，便隨著升騰的熱氣四散開去。
「這是什麼粥，如此之香？讓人聞著就很有食欲。」皇帝盯著粥盅好奇地問道。
柳沅芷取過一旁的一個碧玉碗，舀了些粥出來，遞給皇帝，說道，「這是養胃的藥膳粥，臣妾向葉太醫討了方子來，左右也閑著無事，便自個兒搗鼓著做的。」
碧綠的玉碗之中盛著白色的米粥，瞧著十分清新怡人，煞是悅目。
皇帝舀起粥來嘗了一口，不禁連連稱贊，「芷兒的手藝真是愈發地好了，連朕的御膳房都快要比不上了。」
他一口氣就把一小碗粥全都給用下了，「這一碗粥下肚，胃里果真覺得暖暖的，好像來了胃口了。」他說著，又盛了一碗，「這粥里頭似乎還有些陳皮的味道。」
柳沅芷柔婉一笑，「這粥是用粳米和糯米煮成，再配以人參、砂仁、山藥、茯苓、蓮子、白扁豆、薏苡仁，皆是養胃的食材，臣妾自己又往里頭加了一點陳皮，是以還有開胃的功效。」
「如此說來，這粥倒是正巧適合朕來用。」說話間的功夫，第二碗粥業已見底。
「這可不是什麼巧合。」紫陌在一旁小聲嘟囔道。
「紫陌！」柳沅芷蹙著眉，回頭訓斥了一句，「怎麼越來越沒規矩了！皇上面前怎容得你如此放肆？是不是我平日里太過縱容于你了！還不快退下！」
皇帝本就知道紫陌的性子跳月兌不拘，加之他現下心情大好，並不將紫陌的無禮之舉放在心上，「無妨，你身邊的這個丫頭向來如此。」他只當是紫陌的無意之舉，可殊不知，這卻是紫陌存心為之，是與柳沅芷一起商量好了的。
皇帝說著，轉而看向紫陌問道，「你方才所說的不是巧合是什麼意思？」
紫陌面上佯裝為難地覷了一眼柳沅芷，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有朕在這兒給你撐腰，你們娘娘她不敢為難你。」皇帝說道。
紫陌見自己的表現已經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便不再拖拉踟躕，繼而坦言道，「請皇上恕奴婢多嘴，這段日子里，雖然您一直對娘娘避而不見，可娘娘還是會一日不斷地為您備著吃食。前幾日听聞您胃口不好，娘娘更是第一時間便招來了葉太醫相詢，替您做了這藥膳粥。」她說著，語氣之中特意加了一絲埋怨與不忿，「奴婢很是不明白，明明皇上您連見都不見娘娘，娘娘她又何必這樣日日給您備著這些東西，不是白費了心血嗎？就算是口鐘，有人拿著棒槌敲一下，也還會有回響呢！奴婢曾為了此事勸說過娘娘，可娘娘說了，就算您不見她，她也仍舊會這麼做。」
在旁人看來，紫陌的這番話已是大膽至極，竟敢說為了皇帝用心是白費心血，還意指皇帝連口鐘都不如！這等口出狂言，豈止是大不敬吶！敢情是不拿自己的腦袋當回事啊！連總管听著紫陌的話，不禁為她捏了把汗。
「娘娘她除了每日照常給您備著吃食之外，還硬要親自拿著湯婆子替您暖被褥，說是怕奴婢們做事不周到，恐怠慢了您。」紫陌又指了指檀木桌案上的九轉鏤花香爐，說道，「還有這個月麟香也是，因著您喜歡這個味道，瑤光殿內各處便就一刻都不間斷地點著，娘娘說這樣若是您來了，聞著也舒心。」
紫陌的話雖不中听，可卻也是那實實在在的掏心窩子的話，她的護主之心可見一斑。皇帝的心里固然有那麼點不舒坦，但也不打算過多苛責，畢竟，膽敢如此直言不諱的奴婢可是鳳毛麟角，況且，這也是他自己著令她說的。
皇帝到現在才終于意識到柳沅芷對自己是有多麼的用心，即使他流連花叢，改抱新寵，將她拋諸腦後，冷然相對，可她卻依舊痴心相付，日日期盼，為他處處操心，面面俱到。
柳沅芷是個一心只為他著想的嬪妃，而南宮又是他一眾子女中最為守規矩的一個，這樣的二人，如何會做出那等出格之事？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皇帝心里暗暗想著。
當時怎麼就輕易听信了那些無稽之談呢？看著柳沅芷，皇帝心內生出了些許愧疚之情。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甘願受之，無怨無悔。」柳沅芷雙眸盈盈，眼神真摯無比，任誰見了都無法不為之動心，「只要皇上您的心里能有臣妾的一席之地，哪怕就如芝麻，不，就如塵埃那般細小，臣妾也便心滿意足了。」
皇帝聞言之後大為動容，他伸手將柳沅芷拉到了自己的身側坐下，握著她的縴縴玉手，甚是欣慰地拍了拍，「還是朕的芷兒最為懂事貼心啊，能得芷兒相伴，實乃朕之幸也。」他靜了片刻，方又誠然許下承諾，「朕定不會辜負芷兒的一片真心。」
柳沅芷定定地望著皇帝，又簌簌地落下了淚來，「有皇上的這句話，臣妾此生無憾了。」
傻芷兒。」皇帝憐惜地將柳沅芷攬入了懷中，手上的力道輕柔萬分，仿佛正攏著一件稀世珍寶。
柳沅芷環著皇帝的脖子，輕聲呢喃道，「能這樣陪在皇上您的身邊，才是臣妾的畢生之幸。」
皇帝瞧著柳沅芷如此乖巧的模樣，忍不住香了香她的臉頰，「不過……此生只得朕與你二人，未免欠缺了少許。」他頓了頓，調笑打趣道，「若是你能替朕生個一兒半女的，那便才真是無憾了。」
柳沅芷聞言，一下子又急又窘，雙頰赧然紅透，宛如待摘的一朵紅芍藥，「皇上，您說什麼呢。」她稍稍抬眸看了一圈侍立著的眾人，立馬又垂下了眸子來，有些不知所措地輕咬著櫻粉的唇瓣，「他們都在這兒看著呢！」
殿內，正燃著數盆上好的銀羅炭，周遭暖意融融，烘得柳沅芷整個臉都火辣辣的。
懷中擁著溫軟的身子，皇帝心中又是一動，「從朕第一眼見到芷兒，就很是喜歡。朕的芷兒如此傾國殊色，若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未免顯得俗氣，也唯有兩臉夭桃從鏡子發，一眸春水照人寒，差可擬了。」
「皇上……」柳沅芷害羞地別過了身去，「感郎千金意，慚無傾城色。」
皇帝欺身湊了上去，柳沅芷假意躲了躲。這一來二去之間，柳沅芷那原本輕薄的衣衫便松松地垮了下來，露出了瑩白如玉的肩頭，在水綠色繡花衣裳的映襯下，更顯膩白。
連總管見狀，趕緊朝著殿內眾人揮了揮手。一眾宮女內侍皆垂首斂目，很識趣地退下了。
皇帝的眼神，溫柔，繾綣。他的吻，炙熱，滾燙。親吻，如酥酥的春雨般，細細密密地落在了柳沅芷清冽的脖頸上。
冷然相對許久，再見，愈發情難自已。
衣衫上的紐子已被解了大半，整件衫子從身上緩緩滑落。柳沅芷身子軟軟地歪在榻上，羞暈彩霞，風情旖旎。她的十指不自覺地扣在榻上，再難說出什麼完整的話來。
殿內燭火搖曳，光影疏離，薄薄的鮫紗簾子在地磚上投射出晦暗不明的印子，仿如迷離朦朧的夢境。
鳳鸞宮，鳳儀殿內。
皇後慵懶地倚靠的軟榻上，閑閑地剝著一只橘子，「今兒個晚上，咱們的皇上可是又去了合歡殿歇息？」
雨墨手中端著個琉璃盤從門口走了進來，盤中正放著幾枝猶帶霜雪的梅花，紅梅映雪，嬌美艷麗。瞧這模樣，應是剛從院子里新折來的。
見皇後問話，雨墨便將琉璃盤交到了一旁一個小宮女的手上，吩咐了一句「趕緊去插瓶」，隨即疾步行至皇後身側，回話道，「娘娘，皇上今晚並未去合歡殿。」
「哦？沒去？」皇後著實有些意外。皇帝這段時日以來可謂是獨寵裴錦，那痴迷的樣子，就連皇後都不禁要疑心皇帝是不是被裴錦下了什麼蠱了。
若不是因著裴錦染了風寒，皇帝壓根就不會踏足其他嬪妃的寢殿。可眼見著裴錦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皇帝怎麼反而調轉了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