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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姌吃過飯,穿好衣服,坐在桌前準備梳頭。她看向銅鏡,無意間發現脖子上有個吻痕, 便抬手撫了撫。想起剛才蕭鐸盯著這處看,頓時面紅耳赤,連忙拉高了里衣的領子, 剛剛夠遮住。

她拿起梳子才想起來,昨日出門是陽月為她梳的頭,這男人的發式該怎麼梳來著?

蕭鐸回來的時候, 正看到韋姌呆坐著,很苦惱的模樣。

他走過去問︰「怎麼了?」

韋姌看向他,有些羞于開口︰「我……我不會梳男人的發式。」

蕭鐸看她紅撲撲的窘迫小臉,忍不住笑了笑, 伸手接過她的梳子︰「我來吧。」

他站在韋姌的身後,手掬起柔順的長發, 慢慢地梳理著。韋姌起先還有些僵硬, 特別是他的手指觸到她的後頸和頭皮的時候,昨夜的感覺復又涌上心頭, 全身都忍不住戰栗起來。她原以為男人笨拙, 至少會扯下幾根頭發,手藝肯定沒有陽月和秀致好。沒想到他十分地熟練,絲毫沒弄疼她。

韋姌忍不住從銅鏡里看了看男人︰「你以前……也給別人梳過頭發嗎?」

蕭鐸將她的頭發盤好,插好簪子,俯身在她耳畔低聲問道︰「我若真為別的女人梳過,你會如何?」

韋姌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她本來只是覺得他的手藝不錯,瞧著不像是第一次,好奇問問罷了,並沒有爭風吃醋的意思。她認真想了想問︰「夫君想听真話?」

「自然。」

「如果你給別人的與給我的一樣,那我就不要了。」她說的很平靜,內容卻如此決絕。蕭鐸僵了下,將她轉到自己面前,深深地凝望著她。他沒想過她的答案,只想逗逗她,卻听到了這樣一句話。他內心極度震撼。

這樣寧折不彎的性子,也說不上來是好是壞。

蕭鐸心中沒來由地慌了下,抓著韋姌的手道︰「騙你的,我沒為別的女人梳過發。不過是仲槐小時候粘著我,我照顧了他一陣,給他梳過。」

韋姌掩嘴笑起來︰「夫君當真了?我方才說著玩的。」

不,她方才的表情,認真而又堅定,分明不是玩笑。

蕭鐸忍不住伸出手抱著她,不知那莫名的不安感來自哪里。他是不是要解釋下周嘉惠和周嘉敏兩姐妹的事情?以前他從不在意,認為那些無關緊要。可她沒問過一句,並不代表不會從別人那里知道。若是她誤會了,依她方才的樣子……他有點不敢往下想。

這時,李延思在門外問道︰「軍使,我們可以走了嗎?」

韋姌連忙掙開蕭鐸的懷抱,去拿放在旁邊的帽子,起身依禮拜道︰「軍使,我們出發吧!」

韋姌即使換了男裝,也是膚白貌美的絕世美男子。昨夜天色晚,客棧里昏暗,伙計掌櫃都只當是五個男人住了進來,一主四僕。有個瘦小些的僕人似乎特別討男主人的歡心,兩人住在了同一間。眼下看到韋姌下樓,無一例外地都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驚艷非常。

等送蕭鐸他們出去後,小二返回來,忍不住對掌櫃說道︰「掌櫃的,那小郎君好生俊俏啊!難怪那位器宇軒昂的男主人昨夜要與他同住,剛剛還扶著他上馬車哩,瞧著感情可好。听說貴人們也好養男寵什麼的,他們不會是……那種關系吧?」

掌櫃也還在回味韋姌的容貌,聞言狠狠推了下小二的頭︰「干你屁事!干活去!」

「哦。」小二悻悻地應了聲,心頭還是認定自己推斷得沒錯。

***

蕭鐸就算出門在外,公文也都有快馬專使送來。戰時他是天雄軍指揮使,領兵在外,李延思則留守鄴都,作為後方補給。到了不打戰的時候,蕭鐸便是鄴都的父母官,要處理城中的大小事務,李延思幫著分擔。

韋姌挑開車窗簾子往外望了一眼,平原廣袤,漳水湝湝東流。人在天地之間總顯得渺小不足,但心胸也隨之敞闊了許多。果然出來走走是對的。

蕭鐸身前擺放著一個檀木小幾,幾上堆著沒有看的公文,幾下擺著已經處理好的。這些公文在送來給蕭鐸之前,李延思都已經分門別類,基本是難以決斷的才交給蕭鐸批閱。

韋姌坐在旁邊,拿起銅壺剛要給蕭鐸泡一杯茶,卻听到蕭鐸念道︰「蜀地叛亂,相王遇刺負傷,蜀錦交易被迫中斷……」

「啊!」韋姌一不留神,竟將滾燙的熱水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蕭鐸聞聲抬頭,將文書擲在幾上,傾身抓著她的手看了一眼,喝道︰「章德威,停車!」

章德威不知出了何事,連忙將車停下。李延思和魏緒在前方也勒住了馬,回頭來看。

只見蕭鐸抱著韋姌迅速跳下馬車,快步走向不遠處的漳河。待走到河邊,他將韋姌放下來,按著她燙傷的手浸在早春略顯冰冷的河水里。那壺水是離開客棧的時候新燒的,為了保持溫度,特意盛在銅壺里,此刻依舊是滾燙的。

蕭鐸看著那白女敕的手背紅了一片,臉色陰沉。她是听到後蜀和相王,才會如此的吧?莫非不止是孟靈均對她有情,她也……?蕭鐸不禁低頭看了看懷里的人兒,淚花還掛在眼角,濃密的睫毛都濡濕了。

「文博,你找找有沒有帶燙傷的藥。」蕭鐸壓下心頭的疑慮和不快,回頭吩咐道。

李延思他們正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聞言立刻應道︰「應該帶了,屬下這就去拿。」

他在馬車後面的篋笥里迅速翻了幾下,找出燙傷的藥和紗布拿去給蕭鐸︰「夫人可是燙著了?屬下……」

「給我。」蕭鐸把李延思手里的東西接過去,絲毫不讓他近韋姌身的意思。

李延思討了個沒趣,悻悻地退回來。小心眼啊小心眼!不就是有過一面之緣,順便海夸了幾句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至于麼。

魏緒過來撞了撞李延思的肩膀,偷偷在他耳邊說道︰「老李啊,不得了不得了!」

「怎麼?」

「軍使這才成親多久啊?居然就把那位二小姐拋到腦後了?」

李延思拍拍他的肩膀︰「老魏啊,你不僅不懂女人,你連男人都不懂。」

魏緒咋舌,仰頭想想,好像是這樣的。旁邊章德威背靠在馬車上,雙手抱在胸前,冷眼看著漳河邊的兩人,沒有說話。

馬車重新駛動,韋姌抬頭審視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再看了看那邊男人冷峻的臉,欲言又止。不過是燙傷,將她包成這樣,她可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蕭鐸繼續看文書,還是如從前那般面無表情。

但總感覺他有些生氣?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破綻?韋姌現在急于想知道孟靈均到底如何了,但問出口怕是不合適?

「你沒什麼話要問我?」蕭鐸頭也不抬地問道。

韋姌正糾結著,蕭鐸手捧文書,淡淡地說︰「蜀地的叛亂已經被樞密使和大司空聯合鎮壓,相王雖受了傷,但無性命之虞,復掌大權。」

韋姌徹底松了口氣。

果然在意。蕭鐸捏著文書的手暗暗使勁,原本要與她說周家姐妹的念頭全部掐滅。他是個大男人,憑什麼要一本正經地跟個女人解釋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而且關于她自己的過去,她卻半點都不打算坦誠……

去它的,誰在乎!

到了鄭家馬場的時候,日正中天,已經有不少人圍在木柵欄邊交談。遠處天地連成一線,無邊草色沐浴春光,駿馬奔騰,哨聲嘹亮。看到蕭鐸等人走過來,他們連忙前來行禮。

韋姌走在最後。蕭鐸從說完孟靈均的事之後,一直沒有跟她說話。此刻臉上也擺出一貫冷漠高傲的神情,但馬場里那些人看他的目光無疑是崇敬的。

她所嫁的這個男人,在世間臭名昭著,別國的人惡意中傷他,詆毀他,何嘗不是因為怕極了他。但他在漢人的眼里,無疑是個神一般的存在。是少年成名,青年時便威震天下的名將。恐怕這世間男兒,沒幾人能與他比肩。

李延思開始為蕭鐸介紹。

第一位上前的男子年紀有些大,似有胡人的血統,身量與蕭鐸差不多,眼瞳是碧色的,毛發濃密偏褐色。李延思說︰「這是圖勒,他養馬幾十年了,馬匹主要是從西域引進的,高大健碩,品種優良。」

蕭鐸點了下頭,圖勒行禮之後就退到後面去了,又上來一位富態的中年男子,大月復便便,穿著一身綠衫。他沒等李延思開口,便自報家門︰「小的鄭雍,是這馬場的主人。素聞軍使器貌英偉,今日有幸得見,真乃鄭雍之幸。這位是小女,名喚綠翹,她可是位養馬的好手。」

鄭雍讓開些,立刻有一位縴裳翹髻的姑娘上前來,嬌滴滴地道︰「見過軍使。」

李延思一怔,沒想到鄭雍給他來這出,下意識地看向韋姌那邊。韋姌用扇子遮住了半張臉,正側頭看著馬場里頭的馬,興致勃勃的樣子,似乎沒注意這邊。李延思放下心,剛想打個圓場,生怕蕭鐸如從前那般不給情面,把氣氛鬧僵,沒想到蕭鐸卻開金口問道︰「你多大了?」

魏緒下巴都快驚掉了。軍使莫不是對這個什麼綠翹有興趣?瞧著可比夫人難看多了!

綠翹也很意外,連忙走近了些,嬌聲應道︰「正當二八年華。」她知道蕭鐸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前妻是魏國公長女,心上人是魏國公的次女,這兩位都是大漢數一數二的美人。連新娶的那位夫人都號稱國色天姿。自己若能僥幸入得了他的眼,便是天大的福氣了。也許能跟姐姐一樣,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蕭鐸道︰「比我的夫人年長一歲。」

綠翹愣住。這……這什麼口氣,意思是嫌她老麼?她頓時有些委屈,違心地說道︰「民女自然是比不得夫人年輕貌美的。」

蕭鐸不置可否,綠翹便退回來了。但在旁觀看的鄭雍卻動了幾分心思。想來這位冷面軍使也不是全無破綻的,似對自己的女兒有些興趣?本來嘛,他生的兩個女兒姿色都不錯。傳言說軍使甚為寵愛那位新娶的夫人,可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男人嘛,跟貓一樣,總是想偷腥的。

最後上前的女子,頭上包著赭巾,穿著樸素的布衣,下半身是一條束腳的褲子和一雙青色的布鞋,手里還握著馬鞭。她大概二十出頭,眉目清秀又透出幾分英氣,表情很冷。

她還未開口,蕭鐸便道︰「羅雲英,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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