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外,應驚鴻蹙眉,撫了撫自己被咬傷的唇,無奈一笑。
他抬起手,正欲模模她的發,便听她嘟囔︰「陛下,那西鳳酒呢?上回給了三壯,實是小臣錯,再賞我一杯罷。」
應驚鴻的手便頓在了空中。
柔然走近,握住他頓在空中的手︰「將軍,回去罷。」
應驚鴻抽回手,起身,沒有說話。
月光把他的身影拉長,他的整個影子便都籠到風裳身上,像他保護著她。
可他此時卻不能護著她了。
風裳幾乎每次都是被不同的人咋呼的叫聲吵醒,此次依舊不例外。
「快救火,救火啊!」
「快點,快點!這應將軍要是出了什麼事,咱們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比這個更慘,直接五馬分尸!」
「別廢話!哎?應大人在那里,快去把他叫醒,當心火燒到黃桷樹傷到他!」
風裳怕拍昏沉的腦袋,感覺自己似乎中了迷藥後初醒的感覺。
再一睜眼時,本燈火黯淡的客舍此時也竄起一條刺眼火龍,吞噬著奢華的房屋。
士兵朝她跑來,推起她的輪椅就往客舍所在的庭院外走,一邊道︰「大人且出去,眾兄弟已來滅火了,切莫傷著你。」
風裳的聲音被哽在了喉嚨了,她望著士兵,發不出一點言語。
她也不想說了,什麼都不想說。
她身子朝前一撲,完全忘了自己的腿,本已傷了許久,該是有些意識的,可她此刻,就是忘了。
她從輪椅上狠狠跌落,摔得手上都現了紅,可她一雙眼緊盯著那幢客舍,就是不願走。
驚鴻,驚鴻。
士兵上前來將她從地上扶起,有些擔憂︰「大人,您沒事吧?放心,大家都在救火,一定不會讓應驚鴻有事的。」
風裳一急之下,喉間竟涌出甘甜,未抑制住,便咳出了血。
前方大火越盛,將救火眾人臉上映照出一片紅光,有些人因離火過近,而被灼出了傷。
那麼烈的火,驚鴻勢必是被困在里面了。
風裳要求士兵將自己放到輪椅上,自己推動木輪便朝那片大火而去。
士兵一愣,叫了聲應大人,但風裳已朝火海而去。
匆匆趕到的三壯一跑進院中便去搜尋風裳身影,但看到那抹痴傻背影後,他無奈呼喝一聲,便朝風裳跑去。
「小尚,你不要命了!」
風裳的輪椅被三壯攔住,他推著她,就要掉頭離開。
她一口咬上了三壯推著輪椅的手,三壯吃痛,下意識松了手。
她便又朝前而去,再次被三壯截住。
三壯還未說什麼,就看到風裳猛地回頭瞪向他,眼中的絕望與悲痛著實嚇到了他。
他怔怔叫了聲︰「小尚你這是怎麼了?」
「沒有人願意沖進去救他,我便進去。」
她恍惚著神識說完,就又往前沖去。
三壯亦是不知如何是好,他若硬要將她帶走,是可以的。可三壯想起那眼神,便不敢了。
為何小尚對應驚鴻那麼好?他始終不明白。
他們不是仇人嗎?
忽而一陣風刮來,將竄上天際的火刮得一歪,火舌便朝風裳這邊舌忝舐而來。
「大人小心!」
「快去護著大人!」
三壯看著大火即將燒到前方風裳身上,她已離了他有些遠,他根本來不及跑過去。
風裳卻依舊不知退後,仍往前沖。
好像行到此步,她已經不是執念,而是愚痴了。
風裳擦著淚,她知道自己給自己造了一個極大的陷阱,跳進去了,就不願出來。
即管,她有能力讓自己輕而易舉地從那陷阱中跳出。
周遭一聲驚叫,聲聲呼喊,奔跑聲。
尤是那聲尖利叫聲,來自誰的?有些熟悉。
風裳眼前一黑,被一黑影覆住,天旋地轉下,便不知發生了什麼。
之後耳邊風極速掠過,呼呼刮著,原本大火籠罩下炎熱的身子慢慢冷下來。
到之後,黑暗中,她被人抵在一堅硬的牆壁上,唇被誰覆住。
鼻間是一股溫和清淡的香,還有漸漸濃烈的血腥味。
「唔。」
那人不知是咬是啃,她的嘴巴似乎破了皮,甚是疼痛,可依舊未被放過。
她伸手去拍打抱著她的人,被吻著的唇斷斷續續發出了「疼」
他依舊不放。
直到她嗚嗚哭叫起來,他這才松了口。
她哭著,他也不理她,只是听著她哭。
她心中依舊憂心應驚鴻,便哽咽著找了個理由︰「應應驚鴻死了,西內苑都要遭殃,我要去救他。」
「應風裳,你不覺得你還太年青麼?」
風裳默了聲,不再說話。
屋內再次靜下,濃密如墨的夜里,她看不清面前人,便起了猜測,不知是否真是鳳承天。
便問︰「陛下?」
「嗯。」
果是這混蛋。
「我要去救應驚鴻。」
「你如今趕去,那火想必也已經被滅了,應驚鴻是生是死,不過是看他造化而已,你即使趕去,又有何用?」
風裳卻回了一句風馬牛不及的話︰「方才那是唐公公在叫嗎?」
鳳承天在火中救下她時,一聲尖利叫聲,她當時便覺有些熟悉。
鳳承天終于把她從牆壁下抱上來,之後放到了類似一床榻的地方。
他對這個房間似乎很熟。
風裳覺得這里就是她往日里住的地方。
鳳承天坐在床邊,倚到床柱上,依舊淡淡一聲嗯。
風裳動動腿,已過了些日子,有些知覺。
她慢慢往床沿邊上爬,未發出一絲動靜,待身邊男人似乎並未發覺後,她便又順著床沿爬去。
男人輕咳了一聲,有些像自言自語︰「那老奴太過大驚小怪,可是驚到了你?」
風裳動作一僵,怯道︰「沒有,唐公公只是擔心陛下。」
他沒有說話,她便也沒再說話。
待風裳一步步爬下床,欲扶著牆慢慢走時,鳳承天忽地問︰「你那麼想去救他?」
風裳撐著牆站起,不敢說話,只怕暴露自己位置。
他便自己又繼續︰「應驚鴻在外打仗五載,經歷過無數次夜間謀殺,若著了火,定能月兌身,根本不會受絲毫傷。只是朕」
他怎麼了,他又是沒說。
只是從床上起來,接著把她抱起。
風裳知道自己還是暴露了。
只是他沒有再把她抱回床榻,而是輕車熟路地在黑暗里走到屋門口,打開門,有個嶄新輪椅,比之前那個更為精致美觀。
他將她抱上去,繼而轉身關了門。
風裳先有些征愣,繼而來不及細想,推了輪椅便往出走。
唐康亦在此時,推開了院中柳木門,匆匆跑了進來。
他看到風裳完好,先是輕呼一口氣,接著看到她衫上血跡,心中一咯 ,上前恭敬問︰「大人,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