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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龐德這副反應,李靜姝漸漸地意識到,事情並非她知道的那麼簡單。

「你沒讓我六妹身邊的婢子青鸞,將劉駙馬府的酒換成你用毒煙浸入過的酒?」她緊看著龐德,並清楚地提醒他,「就是我贈與你的那種酒。」

「絕無此事!」龐德一口否定。

「不是你還能是誰?」李靜姝感到不可置信,「那個與青鸞接應的奴子,據說是身形微腴,五官精致,可是你的人?」

一句話如醍醐灌頂,龐德終于明白,前日大哥的餞行宴上,六公主問及他的婢子荷香,原是因為其中,竟有這樣大的誤會!

所以,大哥的不辭而別,也是因為這個誤會!誤會他歷經校武場驚馬一事之後毫無悔意反而變本加厲……

他真是冤死了。

「我沒做這些!」他唯有與李靜姝說明自己意欲讓婢子荷香做的事,並告訴她,「那日于家府校武場策劃之事我認,可當夜家父一番告誡,已讓我徹底悔改並明白許多道理。我豈會再對大哥不利?」

「如此說來,是有人從中作梗,離間你兄弟二人之間的關系?」李靜姝想到了一個人,臉色愈漸難堪。

「定然是了!」龐德氣憤難擋,突然也想到了一個人,並如夢初醒一般念出了她的名頭,「六公主……」

「是她!定然是她!」半晌凝思,他便可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測,「就是她叫我針對我大哥的!我真是著了她的道了。」

李靜姝的手不自覺踫倒了手邊茶杯。茶水傾倒出來,沿著圓桌淌到地上,暈染開來,恰如一個人嘲諷的嘴臉。

「我這便回去給我大哥修書一封,解釋清楚這一切。」龐德鞠身,欲行做辭。

「有用嗎?」李靜姝卻是冷聲,抬眸瞪了他道︰「你以為事到如今,你寫的書信還能傳達到你大哥那里?我六妹既然鐵了心要你大哥誤會于你,她必做了周密部署。」

「那我……我就這麼叫我大哥誤會下去?」龐德一時失了主意,有些著急。

「總有修好的機會!」李靜姝口氣里不失嚴厲,臉色也冷得與她慣常溫婉嫻淑的樣子不似一人。

她心中所有的氣惱和憤懣,都欲發泄在眼前這個空有其表的男人身上。

她幾乎認為,龐德原來是個蠢貨!哪里是人人夸贊的那般「才貌雙全、天資聰慧」?哪里又是最像龐琦善的那個兒子?簡直都是胡扯!

可他,偏偏是她的未婚夫君!而她,也不大可能能夠再換一個。畢竟,她無論如何是不會換掉龐家的。

不過,龐德倒是看出了她對自己的鄙夷和嫌棄,當即心中打鼓,不知所措,索性站在那里,閉口不言。

良久,李靜姝方才從他身上移開視線,望著劉駙馬府的方向,若有所思道︰「但不知那劉駙馬是否知道內情。」

只這一句話,便叫龐德開動了腦筋。

他很快上前,殷勤道︰「劉駙馬是與六公主沆瀣一氣,還是同我們一樣被六公主蒙在鼓里,只需我晚些時候登門,一鬧便知。」

李靜姝回眸,終于綻開了一點溫和的笑意來。

傍晚時候,龐德便來到了劉駙馬府。他先問門房,「劉駙馬可回來了?」

「回來了。」門房知他身份,遂客氣問︰「可要小的進去通稟?」

龐德直了身,卻和顏悅色道︰「勞煩進去通稟一聲,就說龐某人有要事請見六公主。」

門房卻面露了難色,道︰「可六公主交代過,若龐三公子今天來,就稟知駙馬。」

龐德一驚,問︰「六公主料到我要來?」

門房只是笑,又問︰「那可要小的進去與駙馬通稟?」

龐德才來時以為此番一定能夠咬死李令月的自信頓時動搖了。他根本吃不定她讓自己單獨見劉駙馬是何用意。

原本,他單獨見劉駙馬,將她所行之事添油加醋都說與劉駙馬知道,該是對她不利的。她就一點不怕?

若非胸有成竹,她豈會不怕?

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劉駙馬。于是,在一剎遲疑不決之後,他還是讓門房進去通稟了。

不多時,便有人出來引他至中院花廳。

碧落居內,李令月一面為劉瑾更衣,一面告訴他道︰「龐三公子今日見過我三姐,此番前來,不知端的是何心思。我就不陪你去見了,免得心煩……三姐她,總是有法子叫我心煩的。若非不得了的大事,回頭你也不必與我說了。」

「好。」劉瑾應下。對于龐德的造訪,他也就有數了。

他很快來到中院花廳,見了龐德。

一番虛禮客套之後,龐德便道︰「劉駙馬定然以為,我大哥那夜醉酒功力盡失又遭了刺客,乃是我之所為吧?」

「難道不是?」劉瑾反問一句。

龐德發笑,繼而冷聲,不忿道︰「若非今日三公主提醒,我當真要做這冤大頭了!」

劉瑾平靜地看著他,默然不語。

「都是六公主一手策劃不是嗎?」龐德直言罷,緊看劉瑾,捕捉他眼底閃過的任何一個異動。

他看到了,他的眼底分明閃過了一抹吃驚之色,只不過很快又歸于平靜了。但不知這吃驚,是驚于他龐德知道了真相,還是驚于就連他自己,也被六公主蒙在了鼓里?

「六公主一邊教唆我在大哥的馬鐙上做手腳,一邊又讓你派人暗中保護;一面在酒里下毒,一面又與我大哥說是我之所為,終害得我兄弟二人離心!如此挑撥離間,又不忘做好人之計,當真歹毒!」龐德越說越氣,形容很有些激動。

劉瑾幾乎就要信了,可一想到李令月與他說過的話,他又鎮定了心神。他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三公主叫龐德這麼說的,想要反過來挑撥他與龐會的關系罷了。

「怎麼?劉駙馬不信嗎?」龐德收斂情緒,想了想道︰「許是我看錯了,劉駙馬其實與六公主,本就是一丘之貉吧?」

「龐三公子請回吧!」劉瑾當即道,「若再想誣陷六公主,請拿出證據來。我只知道,至少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

「你……」龐德皺眉,卻無可辯駁。

「來人,送客。」

劉瑾一聲令下,何求便從門外走了進來。

「偽君子,竟還有臉與我大哥稱兄道弟?你可對得住他?」龐德丟下話,諷刺地「哼」了一聲,隨即一甩衣袖,離門而去。

而他有意的這一句話,到底令劉瑾心生了不快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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