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回事？」趙長垣轉過頭，目光冷冽地看著男子。
男子卻絲毫不為所動，向趙長垣彎腰行禮︰「殿下，請到外面說話。」
耳听得他們腳步聲漸行漸遠，龔這才闔上雙眼，繼續沉睡。
「你說吧。」屋外，趙長垣負手而立，定定地看著院子里那些天香蘭。
「據在下診視，夫人怕是中了一種奇毒。」
「什麼樣的奇毒？」
男子臉上閃過幾許遲疑，方才接著道︰「這種毒，為一種奇特魚類所獨有，中者……如萬蟻鑽心，劇痛而死，像夫人這樣，能撐到現在，已屬異數。」
「你說什麼？」趙長垣臉色頓變︰「難道，就沒有方子可以醫治？」
「據在下所知，沒有。」
「難道。」趙長垣眼里流露出幾許悲傷和黯然︰「我便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香消玉隕嗎？」
「殿下，自來禍福由天定，非人力可以勉強，您何不放開胸懷呢？」
「放開？」趙長垣慘然一笑，忽地轉頭看著男子︰「你都診斷明白了？」
「是。」
「真地沒有辦法救？」
「……目前沒有。」
「目前？」趙長垣雙眼一閃︰「如此說來，是有辦法可以解決了？」
「在下並無此能耐，但天底下能人異士頗多，據在下所知，在神雪峰峰頂，便住著一位不世出的醫者，或許他能解此毒。」
「是嗎？」趙長垣眼里頓時滿是驚喜︰「那你快告訴我，神雪峰離此地不遠，我可以帶著瓊兒求上門去。」
「殿下切勿高興得太早，但凡是異人，都會有各種樣的怪僻，這位異人的嗜好就是搜集各種石頭，倘若殿下能找到一塊能入他法眼的石頭，或可請他出手，但是倘若找不到……」
「石頭？」趙長垣驚訝更甚︰「世間居然有人喜歡搜集石頭，但不知，是什麼樣的石頭？」
「罕見的，異形異色的，還有，可以做藥材使用，甚至是可以配制起死回生藥方的。」
「起死回生？」這會兒趙長垣的心情已經好了不少︰「那麼從前，可曾有人求得他出手？」
「當然有。」男子點頭︰「其實這件事，半由個人努力，半由天定，倘若天緣不賜，不管你做什麼事，都毫無宜處，倘若天緣賜予，那麼縱然絕境，也會有轉機。」
「你這話倒是說得十分微妙。」趙長垣看他一眼，雙眸微微眯起︰「你還別說，本王子就喜歡奇跡，難度越大，對本王子越有吸引力。」
「既然如此，在下唯有祝王子好運了還有，王子去時，請帶上這個，或許能助王子一臂之力。」
男子說完，將一只錦囊遞給趙長垣︰「請殿下記住，這錦囊只能在雪峰頂上方能打開，否則便無效。」
「我記下了，先生好走。」
趙長垣說完叫來侍劍，令其領著男子離去，然後回到房間，見龔還躺在床上，臉色十分難看，不由得走到龔身邊坐下，拿起她的手握在掌中︰「想不到，相識不到一載，卻連續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怪不得你一心想離開……瓊兒，我答應你，待這次治好你的傷，我立即帶你去海外。」
龔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同他說幾句話，卻發現全身酸軟無力，根本使不上勁，只能靜靜地听著趙長垣離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龔感覺臉上一陣溫暖，同時體力微有恢復，于是睜開雙眼，卻見朦朧燭火中，明月雪拿著雪絹，輕輕替她擦拭著額上的汗漬。
「你」瞅見她唇角淤青，雙眼泛紅，龔心中疑慮頓起︰「怎麼了？」
「沒事。」明月雪微微一笑︰「夫人，您只管安靜躺著吧。」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龔正想仔細地詢問，房門一響，卻是趙長垣挾著股冷風走進來。
「你醒了？」看見她睜著雙眼，他的眸中頓時滿是驚喜，幾步奔到床前，握住她的手，竟半點顧不得其他。
「嗯。」龔點頭︰「世子，您用過飯了嗎？」
「我吃不下。」趙長垣非常直接地道︰「看見你如此難受，我哪有心情吃飯？對了，」他轉頭看著明月雪︰「趕緊去收拾東西，我要帶著夫人去神雪峰。」
「神雪峰？」龔微微一愣︰「那是什麼地方？」
「今天有人告訴我，說神雪峰上住著位異人，所以，我打算帶著你上去瞧瞧，說不定可以去除你身上的毒，這樣一來，你就不必再承受這種煎心熬肺的痛苦了。」
「不。」龔微微搖頭，握住他的手︰「朵兒一點都不痛苦，朵兒只想王子殿下平安無事。」
「我會平安的。」深深地凝視著龔的雙眼︰「有我在，你也同樣會平安無事。」
「我的生命，對你而言，真地如此重要嗎？」
「傻瓜。」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當然重要，你的生命對我而言，比任何事都更重要。」
龔垂下了眼簾不得不說，這是她如許多年，听到的最溫暖的一句話，很貼心很貼心。
「好好睡一覺。」他伸手，指尖輕輕落在她的眉心︰「明天早晨，我帶你去神雪峰。」
「嗯。」龔點頭，合上雙眼。
第二天起來，趙長垣給她穿上厚厚的衣服，又在她身上裹了件斗篷，才帶著她離開府邸。
再次坐上馬車，看著窗外的景色慢慢朝後退去，龔心中的感覺卻很奇怪。
「路上可能會有些冷。」趙長垣握緊龔的手︰「你千萬忍著點。」
「會很冷嗎？」龔轉頭朝車窗外瞧去，卻只看見藍色天空下，那連綿起伏的山巒。
兩日後，他們來到了神雪峰腳下，出乎龔意料，那里竟然有一個小鎮，從鎮頭到鎮尾，清一色石頭堆積而成的房子，有不少包著頭巾的男男女女在走來走去，竟不屑于看我們一眼。
趙長垣找了個空院子，和龔一起住下來，院里的陳設很簡單，讓她覺得十分清爽。
「趙長垣，你餓嗎？我剛剛看到外面好像有些菜賣，我去買一些，給你做晚飯……你還沒有吃過，我做的飯吧？」
「你做飯給我吃？」趙長垣一怔︰「這太麻煩了吧？」
「不麻煩。」龔趕緊道︰「能為你做點事，我很樂意。」
「好。」趙長垣點頭︰「那我陪你吧……這一帶屬于邊緣地帶，沒有人管理，因此，這里的人生活得自由自在的同時，也難免有奸惡之輩。」
「好吧。」龔點點頭，和趙長垣一起出了屋子，沿著長長的街道往前走，果然看見幾個小攤。
龔走到一個小攤前站定，伸手拿起棵青筍︰「大嬸，這個怎麼賣？」
大嬸沒有答話，只是豎起兩根手指在龔眼前比劃了一下。
「兩個銅板？」
大嬸搖頭，繼續比劃。
「二十個銅板？」
大嬸還是搖頭。
龔倒吸了口寒氣縱然她自小閨中長大，卻也並非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這區區一棵青筍，能價值幾何？
「不買了罷。」趙長垣走過來，拿過青筍，放回小攤上︰「我瞧見外面的野地里長了許多，我去拔些回來便是。」
「趙長垣。」龔拉住他的手︰「都是我不好，是我……」
「這跟你有什麼相關？」趙長垣淡淡地打斷她的話頭︰「我說過，窮鄉僻壤，刁民眾多。」
他說完，轉頭朝四周看看，眼中流露出幾許若有所思︰「不過，按正理，此處僻靜，民風應該十分淳樸才是，怎會如此刁鑽。」
「或許是因為此地過于冷寒，栽種農作物不宜，故此價格才會如此高昂罷？」
守在鍋子邊，龔不由怔怔出神。
「想什麼呢？」趙長垣突然出現在她身邊︰「鍋里的水都燒開了，還只顧著發呆。」
龔「哦」了一聲，這才有些手忙腳亂地掀開蓋子，將已經清洗好的肉放進去，用湯勺慢慢地攪動著。
「嗯。」趙長垣深深地吸了口氣︰「聞起來可真香，你這鍋里放了什麼？為什麼是我從前根本沒有聞到過的？」
「是茄香和油麻，都是黑夷不常見的調料。」
「看起來。」趙長垣眼里發光︰「我可以吃到一頓美味了。」
「算是吧。」龔點頭︰「其實，我一直都想好好地做頓飯給你吃，以報答……」
「別說這些。」趙長垣一擺手，眼里閃過幾許幽光︰「真要報答，你不如將自己給我……怎麼樣？」
他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堵住門口，屋里的光線頓時變得黯淡下來。
氣氛剎那也非常曖昧。
龔卻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趙長垣眉揚起︰「你不喜歡我靠近？」
「不是。」龔轉過頭，看著灶的湯鍋︰「我正在做菜呢。」
「龔。」他忽然重重地叫了一聲。
「怎麼？」
「你難道沒有發現，你一直在回避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跟我回黑夷，有些日子了吧？」
「是。」
「那我對你的心意，你可懂得？」
「知道。」
「那你……怎麼想？」
龔不回答，只是不斷地用勺子攪著鍋里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