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醉蕊閣後,他轉念一想,順著闌珊回廊來到珍寶閣,按羊皮卷上的注解一一尋找,然後隨意拿了塊蠶絲布一裹,穿過藥香走廊推開丹房的門。
此後三天,玄九都在里邊閉關,不吃不喝也不知在搗鼓什麼,玄姝提著木質食盒敲房門,「小九,你在里邊嗎?」
「在的,等一會。」丹房里邊傳來玄九中氣十足的回應聲,玄姝大松一口氣,看來她的擔心是多余的,他幾天不吃飯,根本一點事也沒有。
放下食盒,憑欄觀望,荷花池里吹來涼爽的風,嬌艷荷花脈絡是紅色的,顯得格外奪目。玄姝想去摘一朵,攀附欄桿卻無果。
「你是擔心我餓死嗎?」
玄九噙著一絲笑容負手而立站在她身後,柔情暖意。她拿起食盒隨他走進丹房,濃郁的藥香燻制後,心里變得寧靜,只想歲月靜好,安然到老。
玄九閑來沒事,指著左側架子上林林總總的藥草,說道︰「這便是你需要的配藥,反正會用到,所以我就先收著了,以免到時手忙腳亂。」
銅爐上的藥壺咕嚕咕嚕冒出黑色藥汁,玄九二話不說丟下手中花團子跑去查看,提起被燒得漆黑的藥壺,他綻放滿意笑容。
炭火燒得烈,稍稍坐一會,細汗直流,正值季夏,他們天性怕火,難以想象小九是怎麼在這樣的環境下煎熬三天。
胭脂窄袖沾了碳灰,玄姝木然起身遞給他一方手帕,玄九接過輕輕擦拭,說道︰「無妨,反正暮雨閑著沒事,多洗一件打發時光。」
玄姝忍不住掩嘴而笑,卻不告訴玄九為什麼,他一臉茫然看她遠去,默默吃著花團子看爐火,天氣悶熱,他額上的汗如豆大緩緩滴下。
回到醉蕊閣後,桌上白瓷花瓶上擺了一枝還帶著水漬的荷花,粉紅的顏色。她叫住雲兮,問道︰「桌上荷花是你摘的嗎?」
雲兮停住腳步,笑意盈盈︰「是陸言送來的,不過他好像不小心摔下荷花池,濕噠噠的,這會兒回到和宜房了吧。」
玄姝淡然掩門,莞爾一笑。炎熱的季夏,心里卻透出舒適涼意,像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
「少爺,你不是去了荷花池麼?怎麼濕噠噠回來?」浮生取下陸言換下的髒衣,疑惑而問。
「方才下雨時,沒來得及躲。」
浮生一萬個不信。玄府回廊縱橫交錯,就算是庭院,也有亭子可以避雨,哪兒不能躲?
然而,陸言不許他多問,一個勁催他趕緊出去問問新做的夏衣什麼時候到,浮生嘟噥而走,少爺變得愈發奇怪了。
三天後,玄九終于在等風亭找到一直避開他的玄姝,提起衣擺登上亭子,他笑嘻嘻道︰「終于可以打坐修煉了,來,哥哥教你。」
玄姝推開他的手,還白了他一眼,碧落湖上吹起的微風,夾雜她冰涼涼的拒絕傳來。「休想騙我扮作男生陪你出去玩。」
玄九氣苦。
陸言回到和宜房時,玄姝正在他房間百無聊賴翻看書籍。
「你——冒昧隨便闖別人房間,是不是不太好?」
玄姝抬眸望了他一眼,然後風輕雲淡回應︰「連你都是我的,何況一個房間。」
無力反駁,陸言氣結。
陸言剛坐下,拿起桌上琉璃杯,听玄姝面不改色囑咐︰「教我打坐修煉。」
冷不防差點被一口茶嗆死,陸言再三確定自己沒听錯後,試探詢問︰「玄九不在麼?」
哪有身為妖精不會修煉的道理,玄姝失憶的事,他也略有所聞,但與生俱來的本能怎麼會忘記。
玄姝看出他的疑惑,卻不予正面作答,拐了個彎說道︰「他嫌我是女兒身,不能陪他出門花天酒地,正在屋里郁悶。」
「……」陸言無言以對。
她的經脈被不謝花修復後,終于能凝聚靈氣了,才知她好好的人類,根本不會修煉,才找到玄九,玄九沒想到她失憶得這麼徹底,連本能都忘記了。
以此作要挾,整天逮住她要求換作男兒身陪他去青樓閑逛,玄姝苦不堪言,再三避讓,奈何同住一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嚴重懷疑這哥哥不是親生的,怎麼會要求親妹妹逛煙花柳巷之地。
既然被要求,陸言無法拒絕,玄姝乖巧盤坐榻上,根據陸言所教,手上結成奇怪而別扭的結印,默念清心咒,漸漸沉靜,在陸言引領之下,天地之間,似有冰藍色靈氣一條條魚貫而來,透過玄姝肌膚凝聚橙色內丹里。
隨著靈氣不斷吸收,內丹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最後飛速運轉。身後的陸言通過覆上她單薄後背的手,看此奇妙場景,大驚失色,玄姝天賦異稟,常人非能及也。
他暗暗地想起自己,心里郁結,看來要加緊修煉,不然一直讓玄姝保護自己,感覺分外別扭。
小姝,你等等我,我真的有在努力,我會變得更好,等到那一天,你屬于我。
他勇敢的直視心中與日俱增的思念與情深,至于爹娘那邊,他會說服他們,決不讓小姝受一點委屈。
胡亂思想時,玄姝退出修煉狀態,她已然熟悉這種靈氣透骨的感覺。「謝謝。」
「不客氣。」陸言眼里藏著很多很多不為人知的溫柔與眷戀,像是要溢出來。「你學會就好。」
玄姝蹙眉,陸言較之剛才,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到底哪里不一樣,她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總覺得他鮮活了許多,不再刻板,不再清冷,有個妖精的樣子了。
想到這里,她莞爾一笑,陸言報以微笑,然後說道︰「百果園里的葡萄快要成熟了,以往我娘教我釀過葡萄酒,你可要嘗嘗?」
葡萄酒?听到這個名字,仿佛回到前世,距今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玄姝欣然應允,起身下榻,末了,轉身道︰「我想喝甜的。」
「听你的。」
午後,玄九越想越不對勁,特意差遣雲兮問她,是否記得葵水是什麼?羞得雲兮滿臉通紅,卻想起少爺曾隨族長學醫,這麼問,一定有他的道理,慌亂地跑出去了。
玄姝得知後,特意跑到披錦屋翻著白眼告訴他,知道。她是女的!女的!當然知道。
後而嚴肅地問︰「小九,你怎麼能突然掉節操。」
「小姝,節操是什麼?」
「……」我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