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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委屈什麼,要不是小時候我在你面前做了一個壞人的榜樣,你孤身去江陵,怕被吃的骨子頭都不剩。」沈綿面不改色的說道。

沈休有一點驚訝,然後很快的調整好了面部表情。「如此說來,我應該受恩于你。」

「自是。」沈綿將頭昂起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回了一句。

沈休承認,論起不要臉來,是她輸了。于是她憤恨的將干糧給接過來,用力的咬了一口,因為太過用力。 嚓一聲,她覺得她的牙崩壞了。

沈休下意識的捂著自己左半邊的臉,光顧著疼,忽略了沈綿那時臉上詭異的笑容。

沈休渾渾噩噩的看著沈綿笑容還在臉上掛著,嘴巴一張一合,然後眼前一黑的癱倒下去,再也沒有任何的意識。

沈休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個美人蓮步輕移,翩翩而來,芙蓉面,柳葉眉,一顰一笑皆是風情,海棠湯潤凝膚脂,金鈿花搖盤青絲。

美人驚鴻般的回過眸來,看著那張與自己**成相似的臉,頓時間從夢里驚醒。

醒來的時候,沈休條件反射的模了模臉上的虛汗,只覺得四周彌漫著一股香氣,聞著十分的安心。

小書童礙月醒來,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起身準備端湯水來喂她。道,「昨日小公子在堂上暈倒了,可把相爺他們給急壞了。」

沈休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梁上,皺起了眉頭,垂眸喝了一口小書童礙月端來的湯水,抬起發紅的眼楮,「阿爹呢?」

「听得太醫說你沒事,他便去處理事情去了,剛走不久呢。」小書童流衣以為沈休臉上的不快是因為心里頭到底有幾分怨恨沈相,眼里頭有幾分失落是因為惦記沈相,忙開口解釋道。

沈休笑了笑,將兩個小書童打發下去了。

沈休發了一會兒呆,見屋里頭人散去,悄悄地將鞋子穿好下了床去。

屋外頭有些寒冷,她眨了眨眼,深深的打了個寒顫。

山上來了不少的香客,她搓了搓自己的雙臂,躲在樹上,听得路過的人講道。

京都人人都知道十六皇子為沈家三小姐一擲千金,台上相府門口的聘禮,滿目的珍品,累世稀物,真不是有錢就能買來的。

沈休听到這些議論心里頭涌上一絲緊張了。腦海中一些場景紛至沓來,夢里頭的翟,鞠衣,鈿釵禮衣,燻香,傅粉,涂脂,描眉,所有人都像是一個陀螺般運轉起來。

一陣涼風吹來,沈休松了松握緊的拳頭,她嘟噥一聲,嘴角一抽。耳朵動了動,聲音听得更遠了些。

一道清潤的聲音問道,「听說沈家的姑娘可不是個好惹的主子,皇子府恪守禮法,可比不得相府隨性,禮儀繁瑣直教人頭疼,也不怕那沈家小姐搞砸了去………」

「放心,」一人幽幽地道,「沈家人要是下轎時不小心摔倒了……」

又冒出了一人適時接話︰「相爺會勒令所有人都向後轉、裝沒看見的。」

一人笑起來,說︰「人家的小姐要是敬茶的時候茶水不小心灑了……」

一人笑嘻嘻地接話︰「相爺也會讓其他人捂住耳朵、裝沒听到的。」

沈休听完,身上的寒氣直接從腳底下冒了上來。

她記得昨日她在堂上氣息不穩的問阿爹,「如果我代替沈三嫁了,那她怎麼辦?」

沈相望著他的目光如同塵埃的暮色,「等你嫁了,她會許配給一個好人家,永遠不得歸京。」頓了頓,沈相看著沈休雙瞳溢出惶恐的神情,嘆了一口氣,他又道,「將來若有一日,沈家不在了,也沒有人能打擾你的幸福。」

「如果,如果她不願呢?」沈休抬起頭來,一動不動的盯著沈相的眼楮問道。

沈相冷冷的說道,「你大可放心,她自有分寸。」

直到沈休再也听不到談話聲,她驚醒過來,從樹上跳下來。一片枯燥的葉子落在她的肩頭,她面色沉沉。

冬天微弱的陽光爭先恐後的透過樹丫的縫隙,拂照在半邊臉上,她沉默以對,她忍不住模了模自己的烏黑的脖子,或許她應該有一種預感,沈相不是去處理政務,是去見一見沈三。

沈休走後,沈相將沈綿召來。

沈綿听的沈相要見她,抿了抿嘴角漆黑的眼睫刷下來,襯的一張雪白的臉模樣溫婉乖巧。

沈相垂手而立微微的笑著,不說一句話。

沈綿侍立在一旁,咬了咬唇角,顯得更加的安靜從容。

沈相勾起了一抹微笑,和藹的模著她的腦袋,偏生眼里沒有一絲的感情。「你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沈綿好像懂得了什麼,臉色唰的一下更白了。她暗自嗟嘆,目光崇敬的將他望著,默了好一會兒,她躊躇了一下,終于狠心的道。「我想去醉花煙雨的江陵。」

沈相听到了答案,眼里染上了一絲溫情,淡淡的說道,「江陵很美,隔日我會遣人將你送到江陵,」

沈綿一陣暈眩,沈相的聲音在她耳朵里嗡嗡直響,她死死地咬住了唇角,干巴巴的問道,「是不是我去了,就再也不可以回來了?」

「是。」沈相話音落下的斬釘截鐵,眸子里的暖色漸漸的散開。

沈綿閉上眼楮,心底掠過一片的酸澀,緊巴巴的又開口道,「相爺還有什麼話需要交代我的嗎?」

「你近來還有什麼願望?」沈相垂下雙袖,靜立一旁,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又問道。

沈綿臉上不禁有些失望,動了動唇,最終那些話被吞進口中。沉默了片刻,才道,「明日,我想同你們一同在山上告別一番。」

「好。」沈相將話應下,瞥了沈綿一眼,隨機冷靜的開口,「明早一早起醒,將你姐姐一起帶上。你現在回去好好生歇息吧。」

沈綿身體漸漸的僵硬起來,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她臉上的笑容變了變,還是福了福身子,輕聲細語的應下。

沈綿原姓蘇,是當年蘇家僅存的遺孤,當年蘇家被冠以通敵之罪被皇帝下旨抄斬,如今除了她與姐姐之外也只剩沈相一人知曉當年的真相。

多年以來,沈相也因為蘇家的關系對她多有關照,但偏偏這一份關照,令她生出了許多非分之想。

當年京都並不太平,沈相將家中眷屬遣走,偏偏留下了她們姐妹。沈綿緊緊的拽住了自己的手心,直到手心都被攥出了汗,她才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氣,她回身看著屋里頭的燈火,這麼多年以來,她曾一直天真的以為自己是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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