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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李邦媛逃離的背影,李令月斂了眼目里的真誠與笑意,沉靜得彷如方才之事,未曾發生過一般。

浣喜見了不禁上前,小心翼翼問︰「殿下,您適才與十一公主說的,莫不是個玩笑?您真的……不願嫁世子?」

「我豈能拿這種事作玩笑?」李令月一身輕松,倒想去花園里走走。

明媚春光,正是賞花的好時候。剩下的事,就由李邦媛自個兒去折騰吧!素日里父皇母後愛極了她,什麼事都依著她,想必這一回也不能例外。

事實證明,李邦媛的確比她著急。當晚她便拿定主意,到鄭皇後處表明心跡了。

鄭皇後很快傳了李令月前去問話。

當著李邦媛的面兒,李令月只稍說上幾句,鄭皇後心中便有數了。唯一讓她有所顧慮的,亦是鄭春秋自己的感受。

「只怕你春秋表哥不答應。」她看著李令月,別有深意。

「賜婚聖旨一下,春秋表哥還能抗旨不成?」李令月笑著瞧了李邦媛一眼,又道︰「更何況,春秋表哥素日里對媛兒也是疼愛有加,父皇母後將媛兒許給他,他未必不高興。最多一時反應不及,待到塵埃落定,也就接受了。我這邊,也會與春秋表哥說清楚的。」

听了她後頭這一句話,鄭皇後也就放心了。沒有誰奪人所愛,更沒有誰棒打鴛鴦,有的只是她的枉自辜負。

李邦媛眼珠子一轉,忙撒嬌央求鄭皇後︰「母後,事不宜遲,您快些讓父皇下旨吧!」

「你啊!也不知羞。」鄭皇後伸出食指,輕戳了她的額頭嗔怪一句。

「哎呀,母後……」李邦媛倚在她懷里,彷如尋常母女一般,親密無間。

李令月就在她們跟前,端正地坐著,笑看她們母女情深,彷如一個外人。

一切,都是從四歲那年她不慎墜入冰湖開始的。善泳的長姐將她撈上岸,自己卻陷進淤泥,死了。就是在那個冰雪天,她永遠地失去了長姐,也失去了母親的愛……

原本也怨不得母後,可一想到夢里母後直到薨逝都在對另外兩個姐妹處處維護,不講道理地維護,她心中還是泛起了一絲恨妒。

「月兒,」鄭皇後突然側眸,一臉溫和是笑道,「今日你成全了媛兒,母後也不能委屈了你。過些時日,母後定會同你父皇,重新為你覓一如意郎君。」

「多謝母後。」李令月委了委身,並無多言。

母後對她雖不及媛兒和三姐,但她到底是母後親生,皇後嫡出,她婚嫁之事,自然也敷衍不得。畢竟,這關乎皇家的臉面。

而實際上,她的如意郎君,她心中已有人選。

夢里鄭春秋掌權之後再次引發朝野動蕩,民不聊生。平陽侯起兵造反,改朝換代,是平陽侯之子劉恭的勸諫,留了她這個前朝公主一條性命。後來劉恭稱帝,實現了南昭三代帝王一直想實現卻未有實現的夢六國一統,天下歸一!

她信這個夢,所以,她要嫁,只嫁劉恭。

如果上天注定劉恭能夠平定天下,那她,就要將這背負天命之人,永遠地佔為己有。

不過,現在的平陽侯府,在京中幾家名門望族當中,幾乎排不上名。她這個嫡出的公主陡然說要嫁過去,可謂下嫁,父皇母後是絕不會答應的。她必須從長計議,想想法子。

回到自己所居的擷芳殿,她便傳喚了掌事大監趙阿德。她要他明日一早親自出宮,為她尋來劉恭的畫像,並打听清楚其是否已有家室。

「記住,秘密行事,不可外傳。」李令月不忘叮囑一句。

四十來歲的趙阿德听了,自有些困惑。

六公主一向嫌他年紀大,處事迂腐,所謂秘密之事,怎麼也輪不到他去做。這下倒是破天荒頭一次。

「是,老奴記下了。」無論若何,他沒有一句多言,只管應承了。

李令月滿臉溫和是笑,稍一揮手,讓他退下。

此前她只知趙阿德能管一宮大小事務,是個能干的,卻不知他還有一片忠主護主之心。在她被鄭春秋辜負時,他一心維護,做著力所能及之事;在她亡國之時,他亦做了赴死殉葬的準備……

從今往後,她不能小瞧他,無視他了。還有如他這樣的很多人,平素里看似不起眼,不知錦上添花,卻能雪中送炭,她都不能辜負。

翌日近晌午之時,趙阿德就從宮外回來了。

他帶回了劉恭的畫像,也探得了有關他的一些消息。

「外面的人都說,平陽小侯懷瑾握瑜,高情遠致,不欺暗室,不同流俗,實乃君子。」

李令月見畫中男子劍眉星目、英姿卓越已是欣喜,再听得趙阿德如此說道他的品行為人,嘴角更是蕩開了一個滿意的弧度。

能一統六國,睥睨天下的君王,理當如此。

「那他,可有妻室?」她眸中無有一絲異動,只因她打定主意,若劉恭已有妻室,來日,她也要讓他休了。

「平陽小侯雖已過弱冠之齡,卻未曾娶妻。」

倒是事出意外,省得她做那絕情之事。

「老奴听聞,京城里想與平陽侯府結親的官家貴冑倒是少數,可這平陽小侯眼光高遠,一個也看不上,又加之平陽侯夫人嬌慣于他,也便依了他,這才至今未娶。」

「好。我知道了。」她將劉恭的畫像鋪在桌上,越看越順眼。

這時,外頭響起了一陣吵嚷聲。李令月斂了笑,忙要將畫像收起來。卻是來不及了,一位風度翩翩、氣宇不凡的美少年已然硬闖進殿。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十七歲少年老成的鄭春秋,定國公世子,李令月的表哥。

「月兒你倒是給我一個解釋……」鄭春秋闊步上前,心中正是氣悶不已,一眼卻瞧見了桌上的畫像。

浣喜機靈,欲將劉恭的畫像卷起來收走。

「慢著!」鄭春秋一掌將畫像按回到桌上,只看了一會兒,憤恨的目光便投向了李令月,不可置信問︰「月兒,要與我成婚的突然變成了媛兒,可是因為此畫中人?」

「聖旨已下,表哥還來我擷芳殿,恐怕不合適。」李令月一臉平靜,眼底的神情,卻異常冷漠。

鄭春秋不相信,前些天還對自己芳心暗許的他的月兒,怎麼突然間變了心?他搖了搖頭,終于伸手抓住李令月的手腕,神色哀哀道︰「月兒,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是不是姑母偏心媛兒?是的話我現在就去問問她……」

「表哥,」李令月輕拂開他的手,噙了微微笑意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胡鬧了。你我之間,保留一點兄妹之情,也未必不是你我之幸。」

說罷她轉身,往寢殿的方向走了去。母後想要她說得清楚明白的話,她偏偏不願多說。

「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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