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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弩

宵禁之前,柳福兒接到崔家有船北上的消息。

柳福兒笑了笑,散了頭發,進烘得暖暖的被窩。

翌日,一覺好夢的柳福兒起來,便直奔校場,調駐守城外的柳家軍。

崔八郎掛帥,直奔洪州吉州虔州三地。

柳福兒則去調集府衙書吏,整理糧草甲冑,一分為二,一分隨軍南下,一分轉而北上。

隨之北上的還有柳福兒的一封親筆信,由領隊之人貼身收著。

待到淮水之濱,他親手交到崔三郎手上。

崔三郎看完,笑著遞給身旁的周小六,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周小六看完,嘴角微微下拉了一瞬,復又勾上來。

早在崔三一道,兩人就進行了一場短暫的商議。

當然,結果不大愉快。

崔三郎以為,當下情勢與己不利,在沒有強兵來援的情況下,適宜遠離水邊,以據守為主。

周小六卻不同意。

他們駐守的地方一馬平川,正適宜梁家軍發揮。

若據守,待徐家兵臨,他們優勢盡失。

現在,有柳福兒指令,好巧不巧又跟他意見相合,周小六只能退讓。

「行吧,就照你說得來。」

周小六很心不甘情不願,但他從來都听柳福兒的,即便心里不舒坦,也還是痛快的下令後撤五十里扎營。

他轉眼,見崔三郎垂著眼,略靠後半步。

儼然把自己當做幕僚之流。

周小六心氣略順了順,卻也知曉柳福兒特地把他請來,只為了大局,為了梁家,為了他麾下這兩萬的兵士。

他拱手一禮,道︰「我是個粗人,做事喜歡直來直去。」

「你覺得哪里不對,不必諱言,直接指出就好。」

崔三嘴角微勾,拱手還禮。

「某只是粗讀了幾本兵書,紙上談兵罷了。」

「若我哪里想得理所當然,還請都尉言明,你我有商有量,將徐家制與淮水之畔。」

「待到梁郎君回返,你我便可功成。」

「這個自然,」周小六點頭。

論打仗,他就服梁二,論智謀,他就听柳福兒的。

大軍迅速休整完畢,陸續的向後移動。

崔三抬手一禮,周小六點頭,與他一道轉去不遠的坐騎,隨著大軍後行。

淮水與泗水的交界,壽州。

宋大郎很快得到梁家軍後撤的消息。

他模了模頜下的幾縷胡須,轉頭道︰「行之可有想法?」

其後,一瘦高的弱冠少年上前,道︰「學生早年曾沿淮水北行,淮水兩岸皆是沃土,地勢更是平坦開闊,極利騎兵馳騁迂回。」

宋大郎微微點頭。

在來這里之前,他已精研過附近的地形。

卻如馬行之所言,這是梁家軍的優勢。

見其露出贊同,馬行之心底微定,繼續道︰「然,其卻放棄了。」

宋大郎轉眸,見他胸膛微挺,下頜微揚,似乎很有成竹。

「這說明,其在心里,先一個便懼了,所以才會放棄優勢,退守原地,以求安穩。」

「所以,學生以為,吾等正該趁勢發兵,且是奇兵,打他個措手。」

宋大郎點頭。

這話正是說到他心里。

「諸位可有其他意見?」

他環顧其後。

眾人都沒有錯過他不經意的舉動,只要腦子沒進水,就知道該怎麼說。

于是乎,在眾人和聲贊同里,宋大郎點將,命成都尉領兵六千騎兵偷襲梁家軍後方。

他領兵在後支援。

江陵城中,第二波糧隊緩緩出城。

柳福兒立在城牆之上,遙望承載了足足一整個糧倉的船隊,表情平靜。

書吏自下一路直奔而上,見到柳福兒急忙將信遞上。

「哪兒來的?」

柳福兒問著去拆蠟封。

「汴州的蠟封,」書吏答。

柳福兒扒開竹筒,將裹成細條的紙攤開。

片刻露出笑意。

「徐家跟周都尉打了一仗,看樣子,徐家沒佔到便宜。」

書吏也跟著笑了。

梁家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柳福兒將紙條捏好,信步下了城牆。

回到府衙,幾個書吏統計甲冑兵器情況,柳福兒去後衙尋那兩兄弟。

從打成親之後,兩兄弟忽然開始對機關術著迷。

年初時,兩人合力制了架大床弩。

力道很是強勁,足能射至一里開外,若置于高處,射程還會更遠。

要知道,尋常的弩箭最多也就三四百米,再強些的也不過七八百而已。

但相對的,這玩意兒有個缺陷。

因為過于追求力道,準頭上就有些欠缺。

轉過兩道月洞門和一道綠樹掩映之後,柳福兒敲響一扇漆色斑駁的木門。

「誰呀,」門內一個童音伴隨著一連串的碎步來到近前。

柳福兒微笑,「我,快開門。」

「你是誰呀?」

孩童聲音清脆無邪。

「別胡鬧,」一個溫婉的女聲響起,門自內打開。

柳福兒微笑。

婦人輕攏孩童,屈膝見禮。

柳福兒虛扶她起身,微微彎腰,看著孩童。

「我是誰,你不記得了?」

孩童歪著腦袋看柳福兒,半晌似乎想起來了,但見柳福兒笑眯眯的,他頓時不好意思的埋進母親懷里。

柳福兒瞧著有趣,模模他小腦袋,笑著起身道︰「大郎和二郎在嗎?」

「在呢,」婦人趕忙引路。

柳福兒擺手,示意她先關門。

婦人醒悟,急急去拉門閂。

柳福兒笑著朝孩童伸手,孩童骨碌著眼楮,伸出手。

在柳福兒要握之時,忽的收回去。

柳福兒挑眉,作勢要去捉他。

孩童趕緊抱住母親的腿,得意的朝她笑。

柳福兒忍俊不禁。

屋里,兩兄弟已擱了活計,來到門口。

柳福兒上了台階,越過兩兄弟看屋里。

中央擺著一家半丈寬窄的床弩,兩邊的案幾上皆擺著長長短短的木料,地上四處散落著刨下來的碎屑。

「怎麼樣了?」

柳福兒從兩兄弟中間穿過。

兩兄弟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半步,又緊跟上來。

「我以墨線量過,應該是差不多了。」

柳福兒抬眼。

在場上,差之毫厘可就謬以千里。

真到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差的那一點就有可能是勝負的關鍵。

兩兄弟顯然也知道這點,對上柳福兒的視線,兩人皆低下頭,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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