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還未結束,各處的梅花還沒有落盡,有些開得晚的,現在正是時候。
茌好賞梅賞得多了,覺得膩,又悄悄地讓人采了梅花來做梅花釀。
之所以悄悄的,是因為有一個一遇到酒就沒皮沒臉的茌家主。
但凡她釀了酒,他總要偷上幾壇回去,偏偏茌好還抓不住,也是夠讓人生氣的。
那日元宵節過後,听說梁幼儀的心情好了許多,吃飯也多了些。
所以梁君微又借此送了不少東西來表示感謝。
茌好來者不拒。
這都是梁君微不知道從哪兒模來的山貨,什麼野山菌啊,松子啊,核桃啊啊,之類的。
這一日,天氣有些陰沉,茌好看著天色,有些不想出門。
「姐姐,你穿好了沒?我們要走了。」茌拎著裙子從外面走進來,頭上梳著包包頭,戴了兩朵逼真的梅花形狀的絹花。
「我不想出門。」茌好窩在椅子里,抱著自己讓人做出來的玩偶,悶悶地說。
她早就已經收拾妥當了,只是不想動彈。
這樣的天氣,出去賞梅,感覺腦袋都大了。
正月以來,她賞梅都快吐了。
每次都是那些個調調,彈琴寫詩作畫。
除此之外,就是對著歪歪扭扭的梅花樹沉思。
說這朵花長得好,梅須遜雪三分白。
又說那朵花好,雖然失了一片花瓣,但是卻有一股殘缺美。
可茌好看著,只想到梅花可以做的菜有哪些。
茌抿嘴笑道︰「姐姐不想去,跟娘說去唄,恰好我也不想去。」
這陰沉沉的天,說不準還要下雪呢。
她最討厭下雪了。
茌好把自己窩在玩偶的長毛里面,說︰「哎,母親為何總要讓我出門呢?」
讓她呆在屋里面,研究點兒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不是更好,更愜意。
何況,這京都里的人,只要見過的,她都已經記住了,保管不會忘記。
「娘應該是想要姐姐你能夠有幾個閨中密友,之後也有個說話的人。」茌說。
她有些失落,姐姐已經訂婚,過不了兩年就嫁出去了。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吃不到姐姐做的吃的,她就滿心悲傷,還有些想哭。
見到茌說著說著,竟然像是要哭了一樣,茌好忙從旁邊的盤子里捏了一個兔子包子給她。
「吶,要不要吃兔子包子,這可是你最喜歡吃的。」茌好說。
「姐姐第一次給我吃的就是這個呢。」茌接過來,看著兔子包子失神,吃了一口,「味道還是那麼好。要是姐姐能給我做一輩子就好了。」
茌好發覺她是真心這麼想的,不由失笑,「你這是想要奴役我一輩子?怎麼這麼狠心呢?」
茌別扭地轉過頭,臉上帶著紅暈,「姐姐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這麼早跑過來肯定沒有吃東西吧。」茌好說,「你快去吃,吃好了我們好出門。」
茌把手里那一個兔子包子吃了,就沒有再吃,「娘說了,出門不能吃太多東西,不然到時候出虛恭可就不雅了。」
「人要吃飯,要拉屎,要放屁不是很正常的嘛?」茌好嗤笑。
「姐姐,幸好秦嬤嬤沒在,不然她定然要說你了。」茌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後。
「說什麼?」茌好眨眼。
「說你說話粗俗呀。屎和屁是不能訴之于口的。」茌說。
「可是你不就說了嗎?」茌好無辜地看著她。
「姐姐!」茌整個人都僵硬了,她連忙左顧右盼,看秦嬤嬤沒有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茌好把手上的玩偶塞進自己的大袖子里,又把桌上的點心用手帕包了些塞進去,然後果斷起身道︰「走了∼」
茌提著裙子,追著她的腳步,「姐姐,你怎麼說走就走?」
「當然要說走就走,不然還說走不走嗎?」
「可是你也要和我說一聲呀。」
「我不是說了嗎?」
「姐姐等等我……」
「快些,不然我們去晚了可就成焦點了……」
……
聲音漸行漸遠,兩個姐妹的身影在天地之間,顯得有些渺小。
文家。
這次請茌好和茌的人是文家二少夫人文尚氏。
茌好本是不答應的。
可是誰讓這文尚氏是長公主的外孫女,又是梁君微的表妹呢。
文家的布置和茌家有所不同。
風格更加奢華。
地板都是用的極好的大理石。
但凡有階梯的地方,都是用的玉石。
雖不是頂尖的玉料,但是品相卻也不俗。
假山都是精雕細琢的,把怪石嶙峋之美體現得淋灕盡致。
一路走來,茌忍不住小聲和茌好指指點點。
「姐姐,那個石頭好像一個女人啊。」
隨行的指路丫鬟說︰「那是仙女石。」
「姐姐,你看那個假山像不像一個釣魚的人。」
「那是簑翁垂釣。」丫鬟說。
「姐姐,你看,你看那水里面,那個石頭哥真的仙鶴一樣呢。」茌指著一處小池塘小聲說。
「那是……」
茌好冷冷地打斷,「那是什麼用得著你來說?我們沒讓你說話,你說這麼多做什麼?」
這丫鬟說話的時候還帶了一股瞧不起人的味道,好像她們是鄉下來訪土包子一樣。
心里眼里的不屑,都快冒出來了。
丫鬟被她這麼凌冽地一說,頓時面色漲紅,不敢多言,「是奴婢失禮了。」
茌好道︰「你嘴上這麼說,心里卻不是這麼想的,沒人逼你,就不要說話。」
丫鬟的臉頓時更加紅了。
原本對茌好兩人只是不屑,現在則更加添了不少怨恨。
茌扯了扯茌好,「姐姐,我們快走吧,幼儀姐姐還等著呢。」
這宴會梁幼儀也得到了邀請貼,听說茌好要來參加,便說也要來。
梁幼儀原本是不準備來的。
她和這個表姐,關系並不是十分好,甚至可以說有一些齷齪。
文家二少夫人的娘和華陽郡主是姐妹,不過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所以只是一個庶女,而且並不得寵,更加不可能有郡主的封號。
她要不是從小就巴結華陽郡主,與華陽郡主有了一些情誼,哪兒那麼容易嫁到高門去做妻?
雖說是續弦,但是那可是二品大員的正妻,別說是庶女,就算是嫡女,也有的是人去爭著搶著嫁給他。
梁幼儀對這個姨母並不是很喜歡,總覺得她性格假得很。
連帶著也不喜歡這個表姐。
尤其是這個表姐每次都把眼楮黏在了她哥哥的身上,讓她看著就不爽。
「小姐,茌小姐來了。」若春輕聲說。
梁幼儀听了,回頭一看,還真的是茌好。「好兒,你來了?」
「嗯。」茌好和茌坐在了梁幼儀旁邊的位置。
因著是年輕姑娘家的宴會,所以除了地位最高的那幾人的座位以外,其余的人都是隨便想在哪兒就在哪兒。
比如梁幼儀,因著不想和那些心里幸災樂禍臉上卻同情萬分的人虛與委蛇,選擇的位置就比較偏,處于人群的邊緣。
「幼儀你來得真早。」茌好說。
梁幼儀道︰「不來早些不行,畢竟文家二少夫人是我的表姐,既然要來,就必須得早點來。」
茌好點了點頭,問︰「那你吃飯沒?」
「用了一點兒點心墊了墊胃。」梁幼儀說。
「那你餓不餓?」茌好又問。
「有些餓。」梁幼儀說,「可是這些點心又冷又硬,根本沒法入口,不信你看。」
她捏著旁邊桌子上的點心給茌好看。
茌好接過來捏了捏,還真是有些硬實。
「這也就罷了,這里的茶水都是冷的,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梁幼儀面帶不滿之色,「你若是餓了,還是忍一忍吧,中午應該另有席面。」
這冷茶冷點心,誰敢吃?
只怕吃了以後,回去就要躺上一兩天。
茌好搖頭,「我不餓,我是吃飽了來的。」
梁幼儀睜大了眼楮,「你不怕出虛恭?」
「怕什麼?這里人這麼分散誰注意得到?」茌好指了指周圍的人說。
「這不是注意不注意的問題。」梁幼儀咋舌道。
「那是什麼問題?」茌好謙虛地請教。
之所以怕,難道不是怕被人听見自己放屁尷尬嗎?
「這是禮儀的問題。」梁幼儀無奈地說。
「難道你從來沒有放過……」茌好說到一半,就被茌捂住了嘴巴。
茌對著梁幼儀笑了笑,「姐姐說笑呢,幼儀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茌好疑惑地看著茌,捂著我的嘴做什麼?
見她沒有明白自己的意圖,茌少年老成地嘆了一口氣。
姐姐也太不注意了,這好歹是她未來的小姑子呀。
茌好眨了眨眼,不明白茌心里為何這麼無奈。
梁幼儀雖然沒听完全,卻也明白了茌好早說的話。
她的臉有些紅,沒有答話。
人畢竟不是神仙,吃的是五谷雜糧,肚子里不舒服,總會放那麼一兩次屁的。
「兒妹妹,快放開好兒吧,別人看著你呢。」梁幼儀說。
茌松開茌好的嘴,眼楮看向四周,發下四周的人對她們指指點點呢。
「我不就是捂了一下姐姐的嘴嗎?她們怎麼看起來那麼義憤填膺呢?」茌張大了嘴巴,很是困惑不解。
梁幼儀掃視過去,心里生出不安之色,「應該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茌納悶。
難道是我們穿的衣服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