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曲瑾彧轉過身來,故意掩飾去自己臉上不安的表情「我只是猜測罷了。」
「猜測?」雲容走了過去「不是吧?若是猜測,那藥丸你是哪里來的?」她模著喉嚨「自從你來到這里,可是半點都沒有與外界接觸過啊你這藥丸,莫不是他人交給你的?」
「我會有誰交給我?」曲瑾彧夸張地瞪了下眼楮。
「是麼?」雲容笑了笑,扭頭就想走。
「容兒!」曲瑾彧緊緊地扣住她的胳膊「別走權當陪我一會兒還不行麼?你走的這些日子里,我簡直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我讓外頭的人喚你過來,他們卻告訴我你已經去了裴鑠府上。他裴鑠能夠給你些什麼?小小昌頤侯府,還配不上你!」
雲容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她也不能表現出過分的驚訝或是過分的厭惡。
她雖不喜歡裴鑠,但同曲瑾彧比起來,裴鑠還是要可愛了許多
「我自有分寸,你也無需擔心了」
「可可是」曲瑾彧明顯有些犯難了,他仍然拉著她不放「我怎能不擔心,這麼多年來,我對你什麼心意,你應當是最明白的。雖然我有時因為練功,身不由己,會傷害到你。可是我早已說過,這不是出自于我的本心!我是喜歡你是一直都想娶你的!」
雲容淡淡地垂下了雙目,心中在不住地冷笑。
男人說這樣的話,從來都不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就好比不需要報應的謊言一樣不值錢。
這樣的話,或許之前,他早已對洛凡安說過千千萬萬遍了吧而他說這話的理由和目的也很明確︰因為當時的洛凡安身份高貴,地位尊崇,能夠給他帶來極大的方便。
既然他是這樣一個人,那現在,他對她說的話,可信度也就更低了。
他這麼說的目的無外乎于雲容的身份
現在的雲容,和當年的洛凡安,幾乎擁有相同的地位,而他,只不過是一個披著大公子皮相的冒牌貨于是乎這趨炎附勢的本領,他自然便是移了過來了
「容兒?」曲瑾彧等了半晌,他慢慢地張開了雙臂,等著雲容听完他的話之後,會激動地熱淚盈眶,然後撲進自己的懷中。
可是她沒有
她沒有被打動,沒有被感觸,從她的眼楮里,曲瑾彧也沒有看到一丁點的愛戀以及依戀。
這同以往是不同的。
之前無論他再怎麼獸性大發地對她,她的眼底還是保存著一份對他的感情。那眼神是溫暖的,是有溫度的。所以當時的她還樂意經過一次次的打擊後再次來到他面前,再次給他送來吃的,再次為他梳頭喂食。
她本是仇人的妹妹啊
他本該恨她的啊
曲瑾彧看到雲容的神情後,下意識地有些受傷。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沒有傷口的痛,最為灼人
「你坐下,我還有話和你說」
雲容乖巧地坐下,她不想同他爭辯什麼。
愛一個人的反面並不是恨他,而是不在乎
不在乎他是生是死,不在乎他的喜怒哀樂,不在乎他要自己做什麼他的一切都同她沒有關系。這樣的冷漠有時比言語更加傷人。
雲容現在就是這般,並不忤逆他,也並不和他頂嘴,只是以冷淡的態度服從著他所有的話語和命令
曲瑾彧彎腰再一次坐在了她的身邊。
頭一次,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他自嘲地笑了笑。
都不明白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
說實話,雲容並算不上什麼傾城的美人,這一點他很清楚,至少和洛凡安比起來,相差甚遠但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能夠使他這般念念難忘,這般朝思暮想曲瑾彧也不知。
他只知道,這三年來,他被關在靜房當中。雲容可能有很多人關愛她,但是他只有她!
他無法假惺惺地去接受雲羿的關注,但終究是一個心腸不太硬的人,對于一個如此體貼入微的妙齡少女,他又怎能夠控制自己不被打動?
他試過去恨她就好像恨她大哥一樣恨她。
但他後來才發現他做不到
每當他凶過她以後,她那種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愈發溫柔的舉動都會讓他深深地感知到一種愧疚
「容兒,等出去後,我就向你大哥提親,你看怎麼樣?」
雲容背對著他,她也必須如此,否則,她幾乎要笑得一口噴出!
向她大哥!提親!
看來曲瑾彧練了被動過手腳後的《普華經》後,非但性情變了,連腦袋都變壞了!
「出去再說!」她不想再激起他的不滿,卷好了袖子,站起身來,便想往外走,他卻又叫住了她。
「你不願意麼?」
雲容停下了步子。
她心中是稍稍有些不忍的。
曲瑾彧罪不可赦,這點,她心里非常清楚。這個人的罪狀羅列起來,幾乎就可以寫出一部長長的編年史。
但他對她
雲容猶豫了起來。她知道自己不能相信他,但若是他真對自己有恨意,若是他真對自己是逢場作戲,他方才又豈會告知自己要小心龍心之事?又豈會阻止皇甫尚華捕捉她?又豈會冒著被懷疑的危險,取出那顆藥丸,塞到她口中?
雲容的足尖點地,慢慢地畫著圈「我不知道」
曲瑾彧慘然一笑「你知道!你是不是對我,已然沒有任何感覺了?」
雲容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不是已然沒有,是從未有過!
她的感情,已經原原本本地全部交給了洛召樓本人。她愛他的外貌,愛他的才華,愛他的謙遜,愛他的溫柔。
她愛他所有!而不是眼前這個披著他皮囊的惡魔!
「很晚了我還是去睡了吧我在這里若是留得太晚,明兒可是會被人說閑話的」
雲容噓了口氣,繼續朝大門那邊挪動。
曲瑾彧卻三步並作兩步,搶到她的面門處攔住她「你別走!就一句話!就一句!你說了我就讓你走!」
「好!」雲容冷靜地看著他「等你出去後,我會等著你下聘禮,會等著你來找我。我這一生一世,只嫁洛召樓一人!」
曲瑾彧的臉一下子像是被冰封了。
雲容滿意地看著他的表情。
不錯
只嫁洛召樓一人
是洛召樓而不是他曲瑾彧
她只不過是和他玩了一個文字游戲,讓他不得不放了她,不得不就此作罷若是他不肯罷休,那便是必須得承認自己的身份
「好吧」曲瑾彧默默地垂下了手,眼楮卻絲毫沒有離開她的意思「明天,你還來成不?我不想再讓其他人來」
雲容偏了偏頭「再說吧剛回來,好多事要處理呢」
好多事要處理呢
這句話莫名地又在曲瑾彧心上補了一刀。
任何事,似乎都變得比他更重要了呢
他感覺到,雲容是變了。但究竟是哪里變了,為何變了,什麼時間開始變了,他都無從得知
他沒有辯駁的機會,雲容還是走了頭都不回,就這麼隨著青銅大門的打開,扭身消失了
曲瑾彧看著她消失的背影,一言不發,回頭慢慢地走回到燭火環繞的階梯正中,盤膝坐下。
是她變了還是她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曲瑾彧伸出雙手,低頭看了一眼。
他的手指極為修長,中指較之其他幾根手指略顯長一些。一條青紫的經絡由手掌正中方開始延伸,一直到了他的中指的指關節第二層。
「反正時日也不多了待出去後,也是時候該將需要處理的人,需要處理的事,一並給解決了!」
他自言自語道。
冷寂的房間明明四周都沒有透風之處,圍繞的燭火,卻還是被一陣風給掀滅了幾盞。
曲瑾彧坐于正中方,烏黑的長發無風而動地飄揚在腦後「雲羿!該向你算得帳!也是時候該算了!」
雲容在踏出靜房後,一下子只覺得步伐也開始變得輕松了
洛凡安斜靠在牆角處,見她出來,忙湊了上來,握住她的胳膊關切道「怎麼樣?他沒為難你吧?」
「他還能為難我什麼?」雲容笑道「不過他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了至少,他讓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洛凡安皺了皺眉「你是說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