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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如果有一天

從「憶」回家不久,便下雨了。淅瀝瀝的細雨在轟隆隆的雷聲的作用下,變得滂沱起來。

夏小滿抱著熱牛女乃,站在陽台的窗前,看著想透過雨幕看清楚蘇瞳那兒的燈光,可惜什麼也看不見,一切都朦朧在了雨霧里。

她想起了杜姐。想起了杜姐臉上鮮紅的指痕,想起了素未謀面的杜姐的母親。

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她也會變得像杜姐母親一樣吧,一樣會無意識的傷害自己身邊的人吧。

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問了楚渝。楚渝告訴她,在中期開始,便會有一些妄想癥,比如被盜幻想,被害幻想什麼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該怎麼辦?如果因為自己的妄想而傷害了父母,傷害了蘇瞳,傷害了龍海鷗和馮瑩怎麼辦?

萬一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會不會以為她變了?變得不可理喻變得瘋瘋癲癲……然後都離開她了怎麼辦?

不行,得做點什麼。趁自己現在很清醒要做點什麼。

她快步回到自己屋里,打開龍海鷗給她的日記本,翻開新一頁,想了想後,開始往下寫。

她要清楚認真的告訴他們,如果有一天,她變了,那不是她的本意,而是疾病造成的。

她寫的很急,順序很亂,字跡也潦草了。

「親愛的爸媽、蘇瞳、龍兒、馮姐,對不起,我病了,我已經接受了現實,相信你們也和我一樣吧。

我想要告訴你們一些事以防未來我不能像現在一樣好好愛你們,但……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也請你們記住,我還是那個你們了解的,和愛你們的夏小滿。

1、如果有一天,我不記得你們的名字,或者混淆了什麼事情,請不要怪我,不如做一個深呼吸?這不是我的錯。

2、如果有一天,我不記得過去的事情,那就多給我講講,我想,我會非常願意听。

3、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像現在的我,你們不要失望,這不是我的本意,這是這該死的病造成的。求你們能繼續愛那個不像我的我。因為我是一直愛你們的。

4、如果有一天,我病到你們沒有辦法全天照顧我,不要難過,也不要自責,因為照顧我真的很累。我舍不得。舍不得你們因為要照顧我放棄自己的生活和時間。不如就把我送到護理社區或者醫院之類的地方去吧。我會舉雙手雙腳贊成的。

5、如果有一天,我去了護理醫院,你們要記得,經常來看我。給我講講我們以前的故事,看看以前的照片,告訴我我們曾經有多快樂。

寫完這五條後,她留了一頁紙的空間,給未來可能會想起來的新點子。

夏小滿抹了把眼里的淚水,她好恨。恨這莫名其妙的病,恨自己沒辦法在父母年邁以後悉心照顧,恨自己不能和蘇瞳天長地久。

蘇瞳……想起蘇瞳,想起蘇瞳新置的家,想起蘇瞳跟她說的婚禮,夏小滿心里一陣抽搐。

她不能,也不敢嫁給蘇瞳了。

不想讓蘇瞳變成楚渝第二只是理由之一,更大的理由是,她沒有勇氣為蘇瞳生兒育女。

蘇瞳很喜歡小孩子。經常在樓下散步的時候,鄰居的小孩子他都會去逗一逗。而小孩子也很喜歡他,經常會笑著露出小牙,伸手讓他抱。夏小滿只能無奈的承認,蘇瞳天生有寶寶緣,她伸手過去,小寶寶便急忙把臉扭到一邊,不理她。好尷尬啊!

每到這種時候,蘇瞳就會哄著她說︰「沒事沒事,回頭我們生一個寶寶,每天都只趴在你身上做樹袋熊,好不好?」

然後便開始討論,如果有了孩子,眼楮要像誰,鼻子要像誰,嘴巴要像誰……

可現在,夏小滿已經沒有勇氣跟蘇瞳生個可愛的寶寶了。為什麼?因為阿爾茨海默是遺傳病,且母親的遺傳對孩子的影響非常大,也就是說,因為她的原因,他們的孩子有很大可能也會得阿爾茨海默病。

那麼問題來了,萬一有最壞情況發生,孩子也發了阿爾茨海默病怎麼辦?她不能讓蘇瞳的前半生照顧她,後半生照顧孩子吧。

那對蘇瞳是多殘忍的事情?蘇瞳的一輩子就因為她而徹底毀了。

合上日記本,把自己抱成團縮在椅子里,夏小滿滿帽子都是蘇瞳。她的蘇瞳,她那麼愛的蘇瞳,那麼愛她的蘇瞳,要怎麼辦?

這時候的蘇瞳正在工作間里干著活兒。

這個和弦有點怪,雖然說放在這個小節里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拎出來考慮配樂器的時候,就顯得有些怪了。到底是哪里怪呢?

他思索著更好的替代方案,完全沒注意到打開的窗戶外,有雨點悄悄的灑了進來。

春節的時候接了那個古裝玄幻的配樂,制片方非常滿意,前段時間跟他說希望他能給這部電影寫主題曲。

寫單曲這種活兒,蘇瞳以前是不接的,但這次他猶豫了。

一來,這是自己做配樂的電影,一起做掉主題曲也是無可厚非。二來,制片方的報價還算滿意,他想多賺一些錢,能多給夏小滿一些保障,在她不能工作以後,能衣食無憂的生活。

抬頭看看對面牆上夏小滿的照片,雖然她不滿意,可是蘇瞳卻喜歡的不得了。這麼鮮活,靈動的姑娘,這個世間,要上哪里去找?所以,就算未來的日子會辛苦,會累,但他也甘之如飴。

有一次楚渝很嚴肅的問過他,照顧夏小滿這件事情,他能堅持多久?現在的決定會不會只是他一時間的沖動?

楚渝對半途而廢的看護家屬看的多了。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對方只是自己的未婚妻?再加上夏小滿這病,要照顧她不是十天二十天,也不是十個月,而是差不多十年!在未來的十年里。他都要這樣不離不棄的照顧夏小滿,他做的到麼?

其實,楚渝心里很是矛盾,作為夏小滿的主治醫生,他希望病人家屬能夠對病人始終如一的體貼照顧;可是作為蘇瞳的哥們兒,他又不忍心看著蘇瞳這麼辛苦的守著夏小滿,一守就幾乎要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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