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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虞南晟的書房里燭火未熄。

他叫來虞虎虞昊,三人在房里探討營救虞翎計劃的可行性。

淅淅瀝瀝的雨一直在下,儼然是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煩悶的空氣里三人的心情都異常凝重。

「這事兒,出現一點紕漏就是謀逆造反的帽子,株連九族,你們有所顧慮,我能理解。」虞南晟嘆口氣,他先把後果說了一遍,如果他們兩人不是心甘情願去做這件事,虞南晟也不想勉強。

虞昊先定下來︰「將軍待我恩重如山,我生是虞家軍的人,死了也是虞家軍的死人,這件事誰都可以不去,我虞昊不能不去!」

虞南晟沒說多余的話,走到虞昊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千言萬語皆在這里了。

虞虎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虞虎沒有家人,虞家軍就是虞虎的家,將軍其實不必說這樣多。」

患難關頭是最考驗人性的時候,虞南晟在戰場上看慣了生離死別,在官場上看慣了起伏高低,此時也是忍不住心中寬慰。

好在他這輩子少有看走眼的時候,虞昊是他一手拉扯大的,這一身的本事也是他親自教的,虞虎這個孩子也是虞昊一手帶起來的,赤子之心猶在,實在難能可貴。

三人齊心,虞南晟便沒有了別的顧慮,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怎麼救,誰去救,誰支援這些都需要細細琢磨。

外邊的雨聲大起來,嘩啦啦的掩蓋住其他動靜。

黑暗之中的虞國公府出現了一群不速之客,他們訓練有素,數量龐大,從京城的四面八方涌向沉寂的虞國公府。

而虞國公府里,卻毫無知覺。

虞南晟和虞虎虞昊討論到夜半,三人都有些疲憊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虞虎感覺剛剛有人從窗邊跑過去了。

「誰?!」他警惕的喊了一聲。

虞昊皺眉︰「怎麼了?」

「有人從窗邊過去了。」虞虎靠到窗邊,將窗戶支起一角,窗外的雨被風吹動,打到他的臉上,腦子也清醒了幾分。

可是外邊沒有任何人。

虞昊也過來看了一眼︰「你看錯了吧?」

虞虎沉默了一會兒,將窗戶放下︰「可能是太累了……」

窗戶剛剛擱下,突然一陣黑影再次閃過,這下虞虎虞昊都清楚的看見了,絕對不是幻覺!

虞南晟猛地站起身來,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

虞國公府里出現了陌生人,可是沒有虞家軍發出警報!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現在進來的人還不多,但都是頂尖高手,十分熟悉虞國公府的地形和守衛變動,不是有內鬼就是觀察埋伏已久。

虞南晟取下自己的劍,朝著門外走,虞虎虞昊也緊繃了神經跟隨其後。

方才還不覺得,走出門來才聞到空氣里除了泥土沖刷的氣味外,還彌漫這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出事了……

虞南晟扭頭對著虞虎虞昊說︰「你們小心行事,盡量不要分頭行動,遇到弟兄們都聚集在一起,國公府里‘有鬼’。」

他則獨自一人朝著後院王氏的院落而去,他手心都是汗,心里涼的像是寒冬,越是快要到王氏的院子那股子血腥氣越重,虞南晟臉色慘白,雨水把他渾身淋透,天空閃過的閃電一下子照亮通往房間的道路上橫列著尸體。

東倒西歪在特個地方,顯然是被滅了口專門放在外口的。

虞南晟呼吸變重,捏著劍的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鮮血和尸體一直蔓延到房間門口,虛掩的房門里黑漆漆一片,像是一只恐怖的巨獸微微張開了自己的牙縫,等著下一個獵物自投羅網。

虞南晟將房門猛地推開,天空不間歇的閃電帶來亮光,一下子把正對面的太師椅照亮。

椅子上坐著一個身著白色裹衣的婦人,雙目正死死地瞪著虞南晟,月復部插著一把長劍,鮮血將她的下半身全部浸透,她的腳邊跪著兩個奴才,亦是被鮮血侵染。

婦人的嘴巴大張開,顯然死的時候異常掙扎。

虞南晟的腦子一翁,他站在門口沒有挪動一步,憤怒、仇恨幾乎是在一瞬間包圍了他。

王氏死了。

連帶著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在他的面前。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快,他剛剛接受了女兒被廢的噩耗,安撫了王氏,而現在,他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黑夜無聲,死神降臨,院落里突然涌現的殺手都在意料之中,虞南晟緩緩回身,這位征戰沙場的老將軍,看著眼前越來越多的殺手,腦海里只浮現了一個名字。

沈君離。

這個年輕的君王,要將虞姓之人趕盡殺絕,要將虞國公府連根拔起。

此時此刻的虞國公府,不知道已經涌進了多少的殺手,也不知道還活著的有多少虞家軍,今夜血流成河,尸橫遍野仿佛已經是可以預見的未來。

而明日一早,虞國公府被屠殺的事情將會傳遍整個京城……

眼下,虞南晟眼里只有面前這些亡命之徒,他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們的名字,不會記住他們的任何一張臉,也許,今夜,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人,會把他手中的劍插進自己的胸膛,他也會倒在這里,成為這一院子冰涼的尸體中的一具,被雨水沖刷。

可此時此刻,他是個軍人!他是個丈夫!他也是個父親!

身後,是他深愛的夫人和尚未來得及到這世上來看一眼的孩子,他手中的劍高高舉起,將胸口郁結的恨意爆發性的喊出聲來,沖向眼前的人海。

殺出一條血路。

或者成為皇權路上的一塊祭奠之石。

這場雨結結實實的下了一夜,早晨的時候竟然出乎意料的放晴了。

虞南晟沒有出席早朝,沈君離派人帶虞國公府去詢問,敲門半響沒有人應,最後是出動軍隊生生砸開了虞國公府的大門,濃郁的血腥氣從尸山尸海的虞國公府里一股腦的涌出來。

整個虞國公府里的尸體都是穿著府上人的衣裳,沒有發現一具凶手的尸體。

這件事情短短一個時辰就傳遍了京城,百姓都好奇地擁堵到虞國公府門口,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最後不得不出動了大半的護城軍隊維持秩序才沒有場面失控。

上報的人說,尸體中沒有發現虞南晟將軍的尸身,只有夫人王氏的,虞家軍死亡數近大半,清點之後發現數量不對,仍然有殘活之人,虞虎虞昊這兩位虞家軍的頭目也不在死亡名單之上。

沈君離听完匯報之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漏網之魚,此時恐怕已經逃出城了……

他輕輕敲了敲桌面,薄唇微啟︰「暗中追殺,他們殘兵敗將,逃不遠。」

「是。」那人遲疑了一瞬間,低頭應下,退出了大堂。

沈君離靠在椅上,神情依舊沉重,他有意栽培新的人手接任虞國公府的位置,如今虞南晟竟然逃掉了,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短暫的失神被上前來奉茶的于都拉回思緒,沈君離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虞國公府的事,後宮都曉得了?」

于都退到一旁,小聲回答︰「是,賢貴妃那里已經得了消息,旁處倒還沒有,貴妃娘娘想來也是驚著了,青宮沒什麼動靜。」

沈君離緩緩點了點頭︰「你親自去一趟青宮,這件事情壓下來,不要大肆鬧起來,尤其不能傳到冷宮那里去!」

于都嘆口氣,廢後在位之時,對他一向寬宥,恩惠有加,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他打心眼里覺得可憐。

可是君王的殺伐決斷他一個閹人又能夠置喙什麼呢?

獨善其身,是在宮里活下去的唯一路徑。

南宮天嬌受到的消息很簡短,卻觸目驚心︰「虞國公府被屠,尸體多達上千具。」

這樣的慘劇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更遑論親眼目睹,縱使是恨毒了虞翎的南宮天嬌,這一刻也深深地嚇壞了。

她沒有想過虞國公府的沒落回來的如此迅速和血腥,虞翎被廢棄的時候,她還為此沾沾自喜。

如今……卻頗有一絲唇亡齒寒的膽顫。

她不知道這件事情南宮府參與了多少,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背後牽扯到的齷齪有哪些,她雖然曉得皇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光鮮亮麗,卻也從來沒想過會骯髒污穢到了如此駭人听聞的地步。

她剛剛消化了虞國公府帶來的沖擊,緊跟而來的便是于都,南宮天嬌心不在焉的免了于都的問安,臉上一片蒼白。

于都簡短的說明了來意,這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南宮天嬌斷然沒有說不的權利,不過是傳個話,耽擱不了幾分鐘,于都走之前還特意開解了一番這位賢貴妃娘娘︰「虞國公府出事皇上也倍感心痛,貴妃娘娘如今權高位重,手握大權,更是要在這個時候為皇上分憂,往後皇上倚重娘娘,倚重南宮大人的時候還多著。」

于都走了許久,南宮天嬌才算是真的緩過神來,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南宮府和虞府不一樣,她又不是手握重兵權的人,皇上絕不會如此忌憚南宮府。

想清楚了這一層,南宮天嬌心間的陰霾才算是散了一些。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剛端起手邊的茶盞,符柳就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娘娘,張國公府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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