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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畫師升職手札(十二)

她愈是尋思自己只能淪為太後母族的女眷, 心中就愈是意難平。

張太後的生辰宮中無人不知, 葉之儀于是提早放謝嫣下學。

謝嫣臨出畫院前,他又從博古架一側的暗格里取出一幅畫卷。

畫卷上纏繞的朱色驚燕帶被葉之儀握在掌心,他溫潤眉目泛起柔意:「此乃微臣恭賀太後娘娘生辰的賀禮,今次勞煩殿下替微臣轉交給娘娘。」

張太後召見葉之儀, 為的是求他一幅丹青。他當日欠下一幅, 今日正好趕著這個機會償還。

謝嫣也不推辭, 笑盈盈收下他這份賀禮。

從畫院回東福宮, 特意出來迎她的孫嬤嬤道:「張氏的妯娌姑嫂都聚在正殿陪太後娘娘話家常, 殿下可要過去瞧瞧」

謝嫣將浮笙托著的畫卷遞給孫嬤嬤, 她環顧四周也沒看見樓蔓, 不禁向孫嬤嬤打探:「怎不見樓蔓」

孫嬤嬤褶子臉擠出個曖昧的笑:「在殿中同夫人們寒暄呢!」

謝嫣額角青筋突突跳動,樓蔓不是個善茬,萬一張太後做主將她許給張氏的公子,張氏後院不被她折騰得雞飛狗跳, 她就不姓謝!

來不及去更衣, 謝嫣徑直走向正殿。方掀開瑩光晃晃的珠簾, 滿殿歡聲笑語止不住從里流瀉出來。

張氏女眷看在太後的面子上,莫不翻來覆去夸著樓蔓。等謝嫣踱步進去, 她們才噤聲回望過來, 紛紛起身垂手見禮。

貴婦中有個梳著墮馬髻, 額角貼著金箔華勝的婦人, 一眾女子中就屬她穿著最為華貴端莊。她抬起頭, 點翠發簪折出刺目的光斑, 滿面笑容盯著謝嫣打量。

「數年不見,臣婦今朝還是頭一次見長公主殿下,殿下生得這樣討人喜歡,太後娘娘有福了。」

對方對愛女贊不絕口,張太後不禁喜笑顏開:「堂嫂謬贊,驁兒那孩子率真,哀家看在心頭也極是喜愛。」

張夫人嘆了口氣,捏住帕子擦擦酸脹的眼角:「老祖宗說什麼都要攔著他們二人……實在是可惜……」

張驁畢竟是張太後心中駙馬爺的第一人選,張夫人這樣悵惘,張太後也有些動容,她拉過一邊的樓蔓:「這孩子懂事乖巧,哀家有意認她做義女。你們若中意她,哀家不日就向聖上請旨賜婚。」

她末了又問樓蔓:「蔓兒你可願意」

樓蔓就是再有不滿也不能表露出來,咬住下唇隱忍不甘情緒,嬌羞無比輕輕點了點頭。

張夫人一改愁容,她想起什麼似的皺眉醞釀片刻,才復又啟唇:「那長公主殿下的婚事可有定下」

張太後含笑睨了謝嫣一眼,掩口打趣:「她中意的是畫院的六品侍講葉大人,哀家也在考量他人品如何,若是無一行差踏錯,過了年等嫣嫣及笄就將此事定下。」

雖然長子張驁不能與靖安長公主喜結連理,張夫人卻還是听在耳中喜在心上,她由衷道:「臣婦在此先恭賀太後娘娘。」

孫嬤嬤呈上謝嫣捎帶來的畫卷,張太後隨手解開驚燕帶,握住天桿慢慢展開裱綾。

幾丈寬的畫幕漫山翠樹生煙,十里湖畔煙波浩渺,明亮如鏡的湖面上還漂著一座四角小亭。

張太後本以為葉之儀贈的是仙鶴壽桃一類祝壽的畫,沒成想他贈的竟是這幅。

張太後記下第四筆,為人有趣而不死板,若是嫣嫣嫁與他,定不會感到枯燥無味。

系統面板上的任務進度條抖了抖,再次前進至三十。

張太後的言語如誅心之箭沉沉摜入樓蔓心尖,她白皙臉龐倒映在謝嫣瞳仁上,秀美妍麗的五官有些猙獰。

她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面上雖然仍是在笑,但嘴角已被她咬得發青發白,甚至暈出了幾縷血絲。

樓蔓忽而仰首,隔著人群朝謝嫣投來怨憤的目光。

謝嫣迎上她刻毒視線莞爾一笑,樓蔓一怔,驚慌失措移開了眼。

傍晚張氏女眷留在東福宮用過晚膳,待送走她們,宮里還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這二位的身份消遣不得,孫嬤嬤連忙喚宮女拿出雨前龍井。仔仔細細沏洗一番,斟了兩盞清茶奉上來。

謝嫣跪坐下首,靠左于主位的顧棠俯視白瓷茶盞里飄飄蕩蕩的茶葉,半眯起眸子,他擺弄拇指上的玉扳指,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東福宮里的一切,姚太後都極其厭惡。

她端詳坐在下頭的靖安,惡狠狠捏了一把手心的佛珠。

若不是景陽來哭訴,她不敢相信這麼小的人,竟也學會刁婦勾/引先帝的那一套。

姚太後沒耐心地朝著桌案摑了一掌下去:「如今也是七月,靖安三月及笄,駙馬也該好好挑挑。」

張太後連個好眼色也懶得施與這老妖婆,眼皮一翻道:「哀家的公主,哀家自然上心。」

「朕听聞東太後屬意皇妹表兄張驁,朕亦覺得他與皇妹相配,思忖年底下旨賜婚。」

張太後斜靠團花迎枕,面上的嘲諷卻愈加濃烈:「聖上許是近來入後宮入得太勤快,記性也退了許多。聖上難不成忘了,駙馬不可官升至三品以上這一條」

被人一語戳破心思,顧棠鎮定自若呷盡最後一滴茶水:「張驁是朝廷棟梁,若皇妹願意下嫁張驁,朕願破這一次例。」

先給個口頭承諾,等事成之後再悔改,這就是顧棠的算計。

張太後不為所動:「聖上若非要賜婚,哀家只得以先帝遺詔回報。」

姚太後渾身的威風因張太後這一句頃刻間頹滅,先帝大行前擔心她在宮里受人排擠刁難,親自召文武百官入寢殿听旨。

眾目睽睽之下,先帝親手將遺詔傳給張太後。凡新帝日後有背德昏庸之處,張太後皆可憑此懿旨與諸位大臣商議廢立。

顧棠命長公主下嫁,若張太後抵觸,可拿出遺詔逼顧棠收回成命。

姚太後差點氣得背過氣去,她摳劃指下紫檀木四角方桌,悶聲暗暗咒罵,真是個不願意受半點委屈的刁婦!

「若聖上真是為我們母女二人著想,不如指翰林院畫院的葉之儀做我們嫣嫣的駙馬。」張太後喚沏茶宮女再去沏壺新茶,她招手令謝嫣上前,「嫣嫣心儀他。」

葉之儀是顧棠最看重的臣子之一,顧棠喜弄文墨,而葉之儀一手丹青天下無雙,自是投其所好。

顧棠私心想過與他結親,然而宮里適齡的只有兩位公主。

他對靖安這個異母妹妹沒有半點感情,哪里會大發善心賜婚她與葉之儀。

盡管景陽口口聲聲也懇求他開恩,然而迫于朝堂之勢,顧棠也是猶豫的。

先帝留下來的一批老臣里,不乏有反對他的。他們家中子嗣個個都是芝蘭玉樹,顧棠編了些莫須有的罪名拉這些世家子下獄,一番清洗後,當今朝堂上還剩下兩個心月復大患。

其中一個就是張驁。

東太後這顆握著遺詔的硬釘子踫不得,他只得犧牲景陽。

顧棠低頭沉思時,視野里忽然出現一雙無瑕素手。

素手縴細潔白,指甲剪得整齊干淨,指尖托著滾燙茶盞,指月復被灼熱水溫燙得發紅。

顧棠迫不及待順著這只手往上瞧,明明是七月時節,四周卻依稀起了濃霧,美人如花臉龐掩在一片霧氣里,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眼前的女子膚色近瓷,下巴小巧精致,一雙玲瓏目濕漉漉嵌在眼眶里,雙瞳剪斷春水。

她頸間並無畫像上那顆凶惡之痣,烏發擾擾垂在面頰兩側,不遠不近與他對望,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她比他宮里所有妃嬪都來得有韻味,骨子里沁出的裊裊幽香燻得他神魂顛倒。此女難得一見,仿佛是從葉愛卿筆下那些毓秀瑰麗的山水里走出,驚艷十足。

他們二人這番眉來眼去,盡數被謝嫣瞧在眼中。

沏茶宮女月復痛難忍,便由閑暇在宮中的樓蔓代為伺候。

張太後和姚太後斗嘴斗得酣暢淋灕,都顧不得這對上眼的兩個人。

顧棠喜好一切美好之物,連朝里新任的大臣也是以美男子居多。

顧棠凝視她良久,樓蔓不勝嬌羞低下頭,恰好彎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樓蔓的鬢角被熱氣蒸得濡濕,幾縷碎發貼在臉側,姿容更添幾分艷麗。

又略坐一盞茶的功夫,顧棠與姚太後被張太後刺得臉上掛不住,強撐一口氣從東福宮離去。

當夜忽然有一頂香羅軟轎停駐在東福宮,總管太監沒有驚動已經歇下的太後,從宮女宿居的偏殿悄然無聲接樓蔓出宮。

樓蔓獨自住在一間小閣,因此動靜並未驚醒太多人,她一身薄衣上了軟轎,立即被抬進皇帝的寢殿。

顧棠早已等候多時,見她撥開簾子進來,急不可耐將她扯入懷里。

觸及那具滾燙的男性軀體,樓蔓下意識就要掙扎。

顧棠撕開她外衫,一刻也不願等:「朕當日瞧到你的畫像就一眼看中了你,可惜你被人點了顆惡痣,母後視其不詳,朕只得撂你的牌子。」

她央求葉之儀給她畫像,因此能在畫像上動手腳的只有他一人。

樓蔓半是委屈半是震驚,為何他要這般阻止她進宮

唯有她進宮才能帶給他無上的榮華富貴,他怎能這樣糊涂!

顧棠重重掐了一把她的腰,再就是疾風驟雨般的猛烈撻伐。

樓蔓本以為自己能夠容忍,然而真正身臨此境,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她無數次將顧棠的臉幻化成葉之儀的,似乎只有幻化成他,她才能忍住作嘔的沖動允許顧棠這樣折磨自己。

謝嫣第二日梳洗後,行至正殿與張太後一同用膳。

張太後瞧了謝嫣一眼:「怎不見蔓兒

孫嬤嬤在一旁替她們布菜,听聞張太後的一問不由得流露出鄙夷神情:「太後娘娘有所不知,那小蹄子今早已遷去別宮住了。」

張太後一頭霧水:「在東福宮不是住的好好的麼?」

謝嫣替她舀了半碗粥,「……昨夜皇兄臨幸了她。」

「哦,」張太後不太上心應了一聲,而後突然反應過來,「什麼!」

張太後被樓蔓蒙蔽太久,這條飛上枝頭的路是她自己要走的,倘使不抓住這個時機揭發她的真面目,指不定張太後還會心疼她被迫承寵。

「母後莫要生氣,昨日沏茶宮女突然月復痛便換了樓蔓去正殿伺候茶水,誰知她當著嫣嫣與母後的面與皇兄眉目傳情……昨兒個夜里就被召去,今早傳旨下來,封她做了昭媛。那個宮女,也是她下藥害的。」

自己好生顧看的姑娘,卻一門心思踩著自己去邀寵,張太後頓時胃口全無。

早膳將過,樓蔓提著禮品來東福宮請安。

張太後見她那張虛偽矯情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孫嬤嬤推搡她出去:「貴人是聖上的人,同東福宮可就再沒什麼干系,娘娘寬厚不計較你的算計,你今後也別再來了,東福宮從此與貴人兩不相欠。」

樓蔓本是特意來為自己開月兌的,皇恩浩蕩,她一個小小官宦之女不得不屈從。然而一入宮門深似海,張太後這根柱子一朝舍去,今後宮里亦沒人能替她撐腰。

她沖上去就要和孫嬤嬤說個清楚,孫嬤嬤卻連听都不想听,叫來侍衛轟她出東福宮。

葉之儀不願見她,張太後也棄她而去,樓蔓萬念俱灰,她眼下能依靠的只有顧棠的寵幸。

謝嫣立在樓台上瞧著樓蔓寂寥的背影,大感痛快解氣。

「奴婢也覺得她古怪,上次莫名其妙對殿下說起葉大人昔日對她有多好,害得殿下傷神。」浮笙低低嗤了一聲,「原來她實則是慣會使弄心機,把別人當傻子耍的人,所幸殿下終于不必再見她。」

謝嫣疾步走下台階:「我們趕快去畫院罷。」

浮笙刮著臉笑話她:「未來的駙馬爺還在畫院里等著殿下呢!」

謝嫣並不似純情小姑娘那樣臉皮薄,浮笙這點嘲笑委實逗弄不到她。

謝嫣沉吟片刻拉長尾音,眉飛色舞對她咧開嘴角:「那便去見駙馬爺——」

浮笙嘖聲:「殿下真是不知羞!」

歲月一晃便至年關,宮里這小半年來都沒什麼談資,唯一能叫人嚼兩句舌根的便是寵妃樓昭媛懷了龍嗣。

宮里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樓蔓的儲秀宮。她半年以來盛寵不衰,如今月復中又有了龍嗣,風頭壓過各宮貴人,連姚皇後都賞她幾分顏面。

謝嫣瞥了眼面板上的劇情介紹,嗯,距離她流產還剩一個月的光景。

張太後在東福宮過得很滋潤,她召見葉之儀召見得越發勤勉,偶爾還會當著謝嫣的面問他:「葉大人年紀不小,可還有成家的念頭」

葉之儀放下筆遙遙綻放眉眼:「多謝太後娘娘關心,微臣家中破敗,恐連累旁人。」

他笑起來的樣子極其招搖,張太後被這美色震得說不出話,月復中一句「哀家養你」硬是被他驚至九霄雲外。

過了年關,年味一日不如一日。

上元節的京城是最熱鬧的,每年的上元節京城各處皆撤去宵禁,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葛衣百姓,均趁此機會上街游玩嬉戲。

張太後明里暗里暗示葉之儀數次,他都沒什麼回應。眼看三月嫣嫣便要及笄,可駙馬還未定下,張太後心急如焚,決議借機撮合謝嫣與葉之儀二人。

思量葉之儀眼盲,但他們二人又是私游,確實不應跟隨太多侍從。

張太後琢磨幾日,心力交瘁間忽然想起一個能護住他們的人來。

張太後以「上元節」為題令葉之儀作出一副圖,葉之儀許久不曾出宮觀過民間景色,遂欣然應允張太後的要求。

他本是同齊安孤身前往,出了宮門卻有個生得精致的小姑娘堵住他的去路。

「老師可否帶著泠嫣同行」

葉之儀無奈地模著她軟軟的發絲:「殿下可與太後辭別」

謝嫣正要胸有成竹道是,身後猛然冒出個粗獷男音:「有!所以太後托了本將軍照顧你們。」

謝嫣一扭頭,半年不見的張驁躲在她馬車後揮了揮手。

謝嫣:「……」張太後和張驁的心真大……

張驁格外堅持要跟他們隨行,謝嫣趕不走他,只能勉強點頭同意。

上了馬車,張驁與她耳語:「表哥如今看開了,做不成公主表妹的駙馬,便就做你的好哥哥。你既然喜歡葉瞎……葉之儀,表哥也要幫你一把不是」

謝嫣不是很信他,張驁見她神色遲疑,立刻做出一副委屈模樣,謝嫣拿他這無賴潑皮沒轍只能點頭同意。

京中街道處處張燈結彩,花車巡游,馬車駛入巷口再也進不去。

謝嫣扶著葉之儀下了馬車,她擔心過往路人撞到他,牽住他的手慢慢前行。

張驁走在後頭死死盯住他們交握的手,最後還是忍不下去,擠開人群沖過去狠狠掰開。

張驁握住葉之儀的手:「叫小姑娘牽你算什麼老子今日屈尊一回牽著你!」

葉之儀咳了一聲,面容異彩流轉,他睜著空洞的瞳仁似笑非笑:「京中不少兒郎就喜愛將軍這模樣的。」

「靠!」張驁惡心地不行,甩鼻涕一樣慌忙甩開他。

他們二人素來不對付,一個在東街賞花,另一個必去西街買糖,死活不要混在一起。

謝嫣小心翼翼護住葉之儀,免得他被過往路人撞倒。途徑一處猜燈謎的鋪子,里頭的彩頭吸引了謝嫣全部目光。

彩頭是一盞花燈,四方形的燈身四面蒙了紗,紗上畫著形態各異的美人,燈里燭火晃動,那燈面上的美人就隨著氣流緩緩走動。

葉之儀走到她身側:「你想要燈謎的彩頭」

張驁豪氣萬千拍著胸脯:「表哥替表妹掙一個!」

他拿起紅箋拋出一個銅板看了幾眼就猜。

「公雞、母雞、小雞」

店家笑嘻嘻:「錯!」

張驁抓著頭發問:「男人女人老人」

店家幸災樂禍搖頭。

張驁一連猜了幾個也沒中,葉之儀听謝嫣念出紅箋上的字句,他大致能辨出謝嫣所在的方向,虛虛凝視她:「是紅豆。」

是萬千世界里,最令人相思的紅豆。

謝嫣心悸不已,她張口欲答話,身旁忽然有物事劃過她朝葉之儀砸去。

她來不及去擋,站定撈起那個物件一看,竟是個女子用的手帕。

四周忽地飛來無數手帕,其中還夾雜著飛濺想雞蛋蔬果。

「好俊俏的郎君——」

「郎君可有婚配」

……

民間有這樣不成文的規定,哪家姑娘在街上遇到心儀的男子,可將手帕瓜果砸向他以表愛慕。

謝嫣覺得不可思議,喜歡誰就要砸誰,若她喜歡系統,豈不是可以砸了系統!

葉之儀蹙眉躲開這些雜物,謝嫣心疼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一把攥緊他的手腕,撒開腳丫奪路狂奔。

張驁追在後面疊聲喊:「葉瞎子,你要拐老子表妹去哪里?」

待跑至一處略顯冷清的街道,謝嫣才精疲力盡地停下來。不知是哪個缺德鬼丟的雞蛋,謝嫣一個不察,腳底打滑向後仰去。

葉之儀覺出不對忙伸手攬住她的腰,不料他腳下也沾了雞蛋沫,穩不住身形隨謝嫣摔在一起。

這條街乃是下坡路,他們倆抱成一團滾了幾圈,終停在一塊平坦的地上。

盡管葉之儀以胳膊護住她的頭,謝嫣依舊撞得頭昏眼花。

她嬌小的身子藏進他寬闊溫暖的胸膛里,一刻也不想偏離。

葉之儀左手撐地,艱難地從她身上慢慢移開。謝嫣心口一軟,主動穿過他滑涼的發絲,摟住他的修長脖頸。

「殿下……」

「別叫我殿下,」謝嫣眸含眷戀,臉龐深深依偎進他的頸窩,她嘴角貼住他耳側,溫熱氣息從唇齒間溢出,「嫣嫣、叫我嫣嫣。」

葉之儀陡然怔神,謝嫣抓住這個空子,猛然翻身滾了一圈將他反壓在身下。

上元節的景色無端端催得謝嫣傷感,她低頭動情地凝視他,「嫣嫣心悅老師良久。」

他垂下眼睫,扇子般的長睫在眼瞼處留下沉沉烏影:「殿下可曾想過,微臣家道中落,加之眼盲,是配不上殿下的。殿下對于微臣,或許只是一時迷戀……」

謝嫣擺正他的臉,迫使他注視自己,在他清凌凌的目光中,她俯身下去,狠狠攫住他的唇。

她對他不是一時迷戀,她與他三世相遇,兩世別離。她與他,已經錯過兩輩子。

以往是她沒心沒肺只想著做任務,對他昔日的示好愛慕視而不見。可是這一個世界,不論她會否再次月兌離任務,不論她下次還能不能遇到轉世的他,她都想放任自己一次。

沒有那些悲喜困擾,沒有原男主女主的煩憂,她只想與他能白頭偕老度過這一次。

他雙目睖睜,眼中驚訝又心疼,唇齒原先尚在抵抗她的入侵,而後竟心軟松動開來。

他漸有回應,與她糾糾纏纏難解難分。

謝嫣不太熟練撬開他牙關,粉/紅舌尖淺淺挑弄一下他的唇舌。

「老師眼盲,嫣嫣就做老師一輩子的眼楮。」

下一刻地動山搖,葉之儀翻身過來,他撫住謝嫣的頭,溫柔地吮/吸她口中芬芳。

眼前似乎三千煙火齊齊盛放,謝嫣被他吻得呼吸凌亂,不遠處乍然有人踢踢踏踏高聲暴喝:「葉老瞎子你真是太色膽包天!!!誰許你親老子表妹的滾開!老子也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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