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韓茹萍收拾好碗筷進了廚房，交代兩個弟弟坐在客廳陪著自家父母聊會天。韓家的拆遷補償剛下來沒多久，韓啟文正琢磨著這一大筆進帳再在鄉下找個地方修幾個廠, 進了客廳沒多久, 就拿著電話和牌友們交流地方政策。
徐慧玲不關心投資，只是叨念著應該在家附近起幾棟房子儲備著給自家兒女當婚房。韓庭一邊打著游戲一邊听著自家老媽捧著鎮子的地圖在那規劃藍圖，忍不住開口潑冷水︰「媽, 我的事還早，姐更是八字還沒一撇。就算是老三他要真的結婚了, 只怕未必會在家這兒住，你這麼著急修房子干什麼？」
徐慧玲倒沒想過這個茬, 一時間也有點急︰「不住家這兒住哪兒去？老三在這從小長到大, 親戚朋友都在這兒。現在偶爾出去野一下也就算了，真要有個家還想跑到哪兒去啊？」
「老三想往哪兒跑, 得看他媳婦最後定在哪啊！」韓庭擠了擠眼楮，悄聲湊了過來︰「老三，川哥這滿世界到處飛的，你從小到大都沒在外面常住過, 你真要倒插門了, 到底碼不碼得住？」
「什麼叫滿世界飛？」韓應一臉茫然︰「他家不是在西安嗎？我還正打算去一趟呢。」
「我靠，川哥家是在西安，但為了工作每個月都要在上海呆一陣，然後還經常出差到國內國外的，光這個月就先後飛了杭州，南京，上海，重慶和廈門。昨天剛到了北京，朋友圈里還發了好幾張在798的照片。你不是加了他微信嗎，怎麼這都不知道？他屏蔽你了？」
「屏蔽個屁啊？話說798是什麼？」
韓應神情大囧，趕緊翻出微信朋友圈和自家小弟的作對比確認。
「一個北京很出名的創意產業園啦……老三你真是沒見識！」
韓庭提到的這些城市雖然因為商演的關系大多都去過，但大部分時間出沒于活動展館，偶爾跟著主辦方的車子去地標性的地方轉轉，有了時間就約上當地的炮、友來上一發，對酒店的熟悉程度遠遠高于那些小情小調的步行街和咖啡館。容川發布在朋友圈里的那些照片，無非是貓貓狗狗花花草草外加給一些不起眼的城市小景致來個特寫，不然就是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一些看著十分抽象的設計圖，他忙著在圖片之中找尋主角的身影，根本沒有想過或許短短的幾個小時里，對方已經周游了大半個中國。
「他拍的那些東西又不出名，話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也有和他聊天啊！拿著他發的圖片套套話不就知道了？」韓庭一聲嘆息︰「川哥可有意思，就是太忙，回復時間都是緊巴巴的。上次我著急問他個事給他打了個電話，還听到空姐提醒他關機來著。」
「知道他忙還吵他？你以後沒事少給他添亂！」
「切！看你那嫉妒的樣！再說了，學習上的問題問你又沒答案！」
韓庭顯然把這番警告當做耳邊風，繼續捧著手機打游戲。韓應心里忽然多了個事，也是坐立難安，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完徐慧玲，回了房間迅速打了個電話，開口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你現在北京啊？」
容川像是有些意外︰「應聚聚盯梢小能手，改行做特工算了。我昨天才到，你今天就知道了？」
「韓庭說的啦……」沒有拿到第一手資料的事實還是讓韓應有些不爽︰「你去旅游還是工作啊？要呆幾天？北京听說霧霾挺大，你有沒有買口罩？」
「問題這麼多？來，先挑一個重點解說。」
「呃……」韓應對著僅有的提問機會前思後想，決定還是直擊重點︰「我這兩天也來北京，不然咱們見個面？」
「恩？應聚聚來北京有事？」
「算是吧……」對方的態度不置可否，韓應生怕被打臉，趕緊搜腸刮肚的找個冠冕堂皇點的理由︰「過段時間北京有個活動，我先過去踩踩點。」
「ACG動漫音樂節？」
「啊……對！就是這個！」
「這還有大半個月吧！應聚聚頂著霧霾提前這麼久來勘探現場，果然抓圈良心，real敬業！難怪甲方都願意掏錢。」
「滾蛋！」韓應借口被戳穿，一時間惱羞成怒︰「趕緊告訴我地址，我把酒店定在你那！」
「這個現在還真沒法定。」容川嗤聲笑了一下，似乎在翻工作計劃本︰「我這幾天還得去一趟天津，少則三天多則一周，具體呆多久得看客戶那邊的意思。應聚聚如果這幾天到，可以先把酒店定了，地址隨後告訴我就行。」
「然後你和我定一樣的？」韓應美滋滋地︰「不然就干脆過來和我住算了！」
「誒？應聚聚別開腦洞，不擾人美事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美事？什麼美事？」
「應聚聚這次上京難道不是要撫慰後宮嗎？」電話那頭哈哈笑了出來︰「最近應聚聚後宮起火起得YS都屠版了，倒沒想到你挑來撿去居然把北京當做御駕親征第一站，連南京都不去了。」
「老子為啥要去南京？」
「莫小鳥聚聚家不是南京的嗎？」
「放屁！」韓應沒想到他會忽然提起這個茬，趕緊據理力爭︰「那些都是黑！你跟著起什麼哄！？」
「得了吧……應聚聚和人在微博情意綿綿打情罵俏的時候全中抓都蹲過現場，現在轉臉就把人打成黑了，還真是翻臉無情。」
「你視奸過我微博？」吐槽之中無意夾雜的隱藏線索，讓韓應瞬間精神大振︰「你之前把我取關了，圈過你幾次又不回，我還以為你把我拉黑名單了呢。」
「想拉黑名單也沒用啊，我圈第一紅攻，隨便發個微博分分鐘被圈里是士大夫和粉絲轉到首頁，想不看也難。」
「切！那……我的微信朋友圈你有沒有看」韓應這下來勁了，換了個姿勢躺在床上，專心等待對方的讀後感。
「唔……應聚聚哪兒復制黏貼來的？
「滾!老子一個字一個字打的好嗎？」
「哦？應聚聚還有個馬甲叫郭敬明嗎？」
「呃……發小的扣扣空間里面也抄了點……」
「呵……」
「你呵個屁啊！」韓應只恨自己的一片用心喂了狗，聲音也跟著有點暴躁。
之前容川剛走沒幾天的時候，他相思難耐，在微信上抓著正在度蜜月的魏家小兩口徹夜深聊了好幾回。魏宸不好意思潑冷水，安慰之詞各種婉轉，薛梅卻是直言不諱，聲稱容川一看就是文藝青年款，韓應那滿口子⺪來⺪去一身粗野的畫風明顯不受待見。
韓應回想起對方當年在扣扣群里和peafowl聊星星聊月亮的勁頭，聞言備受啟發，特地關注了「睡前情話三百句」「戀愛情書」「郭敬明經典語句摘錄」等數十個情感類美文微博，每天仔細研讀之後絞盡腦汁的拼湊上兩個「夜晚來了我還依然睜著眼楮，是因為我看見了你留在月光下的痕跡」「你永遠也看不到我最寂寞時候的樣子，因為只有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最寂寞。」之類的句子投其所好。
然而夜半情話發了兩天，無數舊識紛紛發來驚恐臉，就連秦廣陵也強逼著他在微信里發了條語音，以此驗證是不是被盜號。韓應感覺十分羞恥，于是專門建了個只有容川一人的朋友圈分組。只是借花獻佛的情感美句刷屏再是頻繁，對方卻從來視而不見，不曾有過半句回復。他只當對方太忙，錯過了這些含蓄唯美，在他眼里文藝範十足的表白，也不好意思多問，如今被告知所有小酸段子全部已經是「已閱讀」狀態，整個人簡直是氣急敗壞。
「靠！你既然看到了干嘛不回？」
「應聚聚還有這個要求，那以後看見了就盡量回唄。「容川口氣一派雲淡風輕︰「話說之前只听聞應聚聚微博買粉，沒想到現在居然連朋友圈也要強行買水軍？難道說微信現在也開始接活兒了？」
「滾蛋，那個分組里就你一個！買個屁的水軍！」
「唔？」
「……算了……」
韓應情急之下說漏了嘴，也不好意思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結，悻悻然的回歸正題︰」那就這麼說好了，我這幾天就過去，你忙完了記得聯系我。我媽也給你準備了些東西，本來準備寄的，正好給你帶過去。「
「行啊！「容川的態度十分爽快︰「那到時候我提前給你電話，應聚聚安排好時間，不耽誤你辦正事。」
「廢話！老子哪里來的正事！」
「誒？說好的為了做活動來踩點呢？」
「……」
「好啦，我知道拉！」容川終于大發善心的停止了吐槽︰「我還有點事，先去忙了，應聚聚晚安。」
「晚安……」
一通電話打了半個小時，雖然成功的約定了見面，但回想起對話中破綻百出的諸多狼狽，韓應欣喜之中未免還是有些忐忑。比起當年全然嫌棄和漠視，聊天中的諸多細節，已經能夠讓他感受到容川態度上的微妙轉變，只是那種不經意中流露出來的關注，卻也讓他越發患得患失起來。
之前畢竟被對方態度明確的拒絕過，要是厚著臉皮貿然表白再次被發卡，只怕是連現在這點讓他樂在其中的聯系和互動都會失去，但真的要一直這樣不痛不癢的相處著，又覺得十分不甘心。
他沒有追求人的經驗，和人約炮習慣了「發張照片來看看」「今晚在那？」「約不約？」這種簡單粗暴的套路，既不曾被人拒絕，也把握不住所謂容川心里所謂友情和愛情的尺度界限，回味著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思來想去也總結不出一個能夠安心的定論，最終只能抓過手機泄憤般的發了條朋友圈︰「媽蛋，老子還真是蠢！」
只一眨眼的功夫，這條文字的下方驟然間多出了個表示點贊的小桃心，半分鐘之後，容川的回復如約而至.
「同意！點贊！PS︰今日水軍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