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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庾懌自殺

這一日,庾懌的府邸顯的有些熱鬧,這會兒他正在大宴賓客,府中開了一桌,庾懌舉起酒杯,朝在座各位道︰「那王允之算個屁,朝中我兄長在那,他還能奈我何?本將不揮兵滅了他就不錯了,瑯琊王氏想跟我們潁川庾氏斗,門兒都沒有。」

說最後一句之時,庾懌睜大眼珠,眼中帶著憤怒。

「叔豫兄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在座眾位紛紛舉起酒杯點頭面帶笑意道。然而不難看出,有些人的笑意中還是帶著尷尬。庾懌,字叔豫又或叔預。

「唉,庾某人還是百密一疏啊,就不該讓他王允之把密信送到陛下那。」庾懌說的豪爽,但靜心思慮片刻,還是覺得自己沒做好,心里擔憂著怕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叔豫兄何故憂慮,兄不是說了嗎?朝中有你家兄長坐鎮,陛下又是叔豫兄親外甥,誰能奈你何?」桌上一位客人道。

「也是,且先等等消息,家僕已經去建康許多天了,也該回來了。來,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客人這麼一說,庾懌臉色變好了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四座賓客舉起酒杯也都陪著豪飲而盡。

門外「咚咚咚」想起了馬蹄聲,一位身著黑衣的青年男子提劍慌慌張張跑了進來,見滿座皆是賓客也不敢說話,便站在門口等待庾懌召見。

賓客們見黑衣男子突然跑進來,神色中似有不便,又見庾懌看男子眼神似有疑問,有人知趣便站起來拱手道︰「叔豫兄,酒足飯飽,天色也不早了,我等先回府,他日也定請叔豫兄到府上一坐。」

在座客人這麼一說,其他人自然也覺得有什麼不便之處,都一一站起身來,朝庾懌拱手告別。

庾懌見屬下神色慌張跑進來又站在門口不說話,恐有什麼不便之事,便向在座各位拱手道︰「諸位,今日有事,不送,不送。」等客人一一走盡之後,黑衣男子開始向庾懌稟告朝中對毒殺王允之之事的反應。

「明府,大事不好。朝中大震,從宮里來的消息說陛下大怒,朝臣大多數都請旨查問此事。」黑衣男子朝庾懌道。

「陛下大怒?陛下說什麼?」庾懌一臉蒙癥,朝黑衣男子道。

「大舅已亂天下,小舅復欲爾邪?」黑衣男子一句一字道。

「什麼?」庾懌大震,整個身體已經開始發抖,一個站立不穩坐到了地上。黑衣人趕緊過來扶住他,只可惜沒扶住。

「兄長怎麼說的?」蒙了片刻,庾懌似乎想起什麼,抬頭朝黑衣人道。

「中書監閉門謝客,屬下深夜去的庾府,可中書監不願相見。」黑衣人一手扶著庾懌一只胳膊,一邊道。

「什麼?」听到這個消息,庾懌心里更不好受了。

「還有,朝上傳出來的消息,說是陛下已經召瑯琊王入朝,任命侍中,著手查辦此事,形勢恐怕于我們十分不利。」黑衣人面色凝重,朝庾懌道。

「什麼?」黑衣人傳達的幾道消息如晴天霹靂一般幾乎炸響了庾懌的整個腦袋,他只是覺得此時此刻自己腦子里嗡嗡作響,似乎什麼都听不到了。

「整個建康城現在都在傳庾家是如何排除異己毒殺王家人的,毒殺王允之就是為了搶奪江州之地,完全沒把司馬家放在眼里。大家」黑衣人遲疑著後面的話沒再說下去。

「大家說什麼?」庾懌轉頭問道。

「大家都在說,庾家現在是要獨霸朝權,恐怕司馬家的江山不久就要改姓庾了。」黑衣人低著頭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庾懌,看看對方什麼反應。

「什麼?」庾懌愣坐原地,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像是失了魂似的。

「明府,您沒事吧,明府?」見庾懌半天沒什麼反應,黑衣人輕輕推了推他,道。

「哦。沒沒事。你下去吧。」庾懌反過神來,一臉愣怔地看著黑衣人,吶吶道。

「諾。」黑衣人眼中帶有猶豫,但既然庾懌叫他退下便只能先退下了。

庾懌在冰涼的地面坐了一會兒,單手支撐著身體慢慢站起來,而後一個人往書房走去,書房里放的是他這些年研讀的書籍,孫子兵法、左氏春秋、史記、呂氏春秋,當然還有當代名家書法字帖集錦。

庾懌在一排排書架中翻找著,忽然看到幾張自己臨摹的字帖,筆法蒼勁,渾厚有力,雖說離大家風範還有些距離,但也算的上臨摹字帖中書法較好的了。

書房正上方掛著一把寶劍,銀灰色的劍鞘已經褪色許多,大概用的時間久了,沒了往日的亮白。寶劍旁邊的書桌上一把白羽扇放在那,那白羽扇看起來有點舊了,扇面有些泛黃。

庾懌慢慢走過去,拿起那把白羽扇,放在手里仔細端詳著。這是多年前,庾懌親自送給當今皇帝,也就是他親外甥的一把羽扇,可惜外甥司馬衍覺得扇子舊了,于是還給了庾懌。

「陛下,小舅糊涂啊,糊涂。」庾懌低頭看著那把羽扇,口中念念有詞,邊說邊哭泣著。他哭的很小聲,盡量不讓旁人听見。一代大將,年近五十的庾懌就這麼一個人躲在書房里偷偷哭泣。

低泣片刻,庾懌抬起頭來,將羽扇放在桌上,轉身將目光投向牆上,牆面掛著那把跟著自己久經沙場的寶劍。

親手將寶劍取下,捧在兩手之間,庾懌道︰「兄弟啊。陪了老夫這麼多年,眼下就要分開了,還真有點舍不得。」

回想起往日征戰沙場,威風凌凌,年輕的時候是多麼意氣風發啊。現在想想,庾懌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終究是不能連累庾家的,如果連身為中書監的兄長庾冰都對他的事不聞不問,那必然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大舅已亂天下,小舅復欲爾邪」大舅已亂天下說的是兄長庾亮當年排除異己導致蘇峻、祖遜叛亂,攻破建康,其後妹妹庾文君慘死,司馬衍兄弟姊妹飽受欺凌,性命不保。

小舅復欲爾邪,說的是庾懌毒殺王允之,其實也是為了鏟除異己。這里面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了,大舅當年已經弄得天下大亂母親慘死,如今小舅也要弄得天下大亂嗎?

按照下屬傳回來的消息,建康城都謠傳他們庾家如何霸道如何仗勢欺人,甚至如何排除異己意圖篡位,皇帝會這麼說定然也是對庾家所為十分憤怒,甚至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而朝廷上其他士族對庾懌此為也是頗為憤慨,他們庾家已經被江左門閥孤立了。

如此局面,他庾懌不把整件事扛下來,恐怕整個潁川庾氏,他的兩個兄長都會受到牽連。不,他不能讓整個庾家跟著他遭殃,這件事他庾懌要全部扛下來。

「陛下」庾懌仰天大喊,似悔恨又似難過,而後快速抽出手中寶劍,亮光閃過,一道鮮血噴出,寶劍隨著庾懌的身體一起落地,叮叮咚的三聲,整個世界就此安靜了下來。

建康的皇宮里,司馬衍接到從豫州傳來的奏報,他的小舅庾懌自殺了。奏折噹的一聲落到地上,司馬衍忽然仰頭向天大聲哭喊著︰「小舅,小舅」內侍不明所以,想要過來安慰,卻又不敢上前。

庾懌自殺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兄長庾冰耳中,庾冰坐在大堂里,看著手中密信,五十多歲的老臣第一次落下淚來。

「通簡啊,你去吧,兄定會為你報仇。」庾冰將手中的信紙緊緊攥著,眼中露著凶光,決絕道。庾懌少年時常被兄長稱為通簡,因此,通簡該是其小名。

身在江州的王允之也很快收到了庾懌自殺的消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地步,這也是王允之萬萬沒想到的,庾懌一死,皇帝和朝臣們的方向一下子便會從針對庾家轉過來針對王家,即便是普通百姓恐怕也不會再說起此事了。

最重要的是,庾懌一死,潁川庾氏對他們瑯琊王氏會更加記恨,也許他們會用更殘忍更決絕的手段來對付他王允之,甚至整個王家也說不定。

想到此處,王允之開始有些害怕了,他害怕庾家對他王允之對他王家進行瘋狂反撲,猶豫了片刻,王允之決定做出妥協,而且這個妥協是必須的。

快步走到身後的書桌旁,王允之提筆在白紙上寫了幾行字。「臣王允之請解江州刺史一職,臣任職江州多年,無顯著政績,倍感懺愧。臣之兄長王恬,文韜武略皆在臣之上,允之不才請解刺史一職,由吾兄王恬擔任。深受皇恩,勤政而無力,臣幸免未的陛下責罰,再拜叩謝。」

匆匆寫完幾筆之後,王允之將信紙拿起來吹了吹,再仔細看了看,確定無誤之後,便準備發往朝廷。

瑯琊國,瑯琊王宮。當司馬岳接到庾懌自殺的消息之後,整個人都蒙在了座位上,褚蒜子看著他,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恐怕任誰都不可能想到,堂堂庾懌,一代大將竟然就這麼死了,而且還是自殺的。

「殿下,沒事吧?」褚蒜子見司馬岳臉色不好,試探著問道。

「小舅」信紙飄落在地,司馬岳眼角泛著淚光,整個人都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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