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善被人欺。」不知是誰小聲嘟囔了一句。
「老朽魔力比起卡修確有不如,現在這樣的情況,起不了多大作用。」瑪洛並不惱怒,坦坦蕩蕩,倒讓其他人不好再開口。
西列托懷中昏迷的聖女已經被御法接手,此刻戒備注視著昏暗草叢中的動靜,背對著瑪洛,听到身後的對話,目色微沉。
墜落的細小殘枝上仍存兩三片新葉未曾枯萎。零散分布在草叢中微微作響。滑行的物體壓倒雜草,飛快從遠處爬來。
「不不對」有人驚呼。
破空之音刺痛臉頰,幽暗中,黝黑的觸須自叢林中飛竄出,狠狠向內抽來。
綠芒在泥土中勾勒成一道圓弧,攀爬著藤蔓的古木盾器抽生,瞬息圍成屏障。抽打下發出斷裂的聲響,又被收攏的藤蔓掩蓋,自我修復。
被抵擋在外的光滑觸須蜿蜒在地上滑動,源源不斷自後方拉伸出軀體,看不見尾端,每一塊滑膩的皮膜上,細小透明的刺狀物服帖收縮,在火光映照下,泛出細膩的光澤。
四周窸窣作響。草地樹梢,幾乎所有方向,都已有這樣的怪物,探出頭來。
這絕不是蛇形魔物。
西列托握著巨劍的指節微微收攏,即便數量如此之多,看似來自各個方向,卻是一體所出。並非只有他看出了這一點。
奧古丁面色有一絲異樣︰「它們是一體的。與其說是它們,不如說是它。」
「什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些東西,只是某個魔物的器官而已。」里藍好心開口解釋。但他每次開口,都讓人毛骨悚然。
觸須環繞上木壁一點點收攏。滿載生機的綠意在觸踫間枯萎凋零。掌控壁壘的男盾騎強忍後撤的沖動,持續催生新的藤蔓封固盾器。
這種感覺,就像是從他體內延伸出的一部分,持續被撫慰,甚至升起些許羞恥的快意。
魂域溫柔而繾綣,靈魂騷動而不安。
暮擒煙和米克西同為這個世界的反派boss之一,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確有共同之處。
觸須的絞合力遠不止于此,但米克西獨愛用這種緩慢遞增的威脅,給獵物造成心理上的壓力。
數十條觸須堵去所有退路,緩緩的等待一場盛宴。血肉對于污穢之物來說,只是口月復之物,它真正渴求的,總是生命體恐懼與快感交織在一起的**。越強大,越美味。
暮擒煙已經做好了準備,和罔蟻一樣,只要他全力收斂所有多余的氣息,來自濁空這樣低級雜碎的**,對米克西來說就像渣滓,食之無味。
昏暗中。
巨大的火鳥張開雙翼,燃燒的羽毛帶著細碎的絨光掃向前方。若有似無的尖銳鳴嘯沖天而起。火光濺上觸須,灼燙散發出淡淡的焦臭。
空氣中,叢林間,驟然翻騰起一股濃郁的黑暗氣息。本就灰暗的天空在此刻似乎被巨大的簾幕遮掩,陰沉到壓抑。
火鳥炎光帶出的殘弧曳止,它在盤旋中被漆黑的倒影縛住咽喉,從半空被扯落,轉眼被躁動的觸須覆蓋,纏絞,終化作星沫,泯然消失。
壁壘中的火御倉皇的後退,她瞳孔中分明倒映一片漆黑,卻像是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可怖之物,整個身體不住顫抖。連她周身魂域的光暈都明滅不定,受莫名的力量擾亂,逐漸扭曲。
壁壘被碾壓,隱隱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響,不斷抽生的藤蔓瘋狂修補著缺漏。
米克西被激怒。
沒有人察覺到,地表,倒影一點點滲過盾器,悄然攀附上火御的腳踝。
尖叫聲刺痛耳膜,綿延的雷光瘋狂劈落,擊打在急劇蜷縮的觸須上,引起一陣暴動,讓情況變得更加混亂。
火御被影觸扯倒,瘋狂向外拖帶,在泥土草地中留下一道殘痕。
悄無聲息間壁壘內的方寸之地,已經有無數黑影觸須滲入。幾乎是在同時,纏上所有御法的身體。劍士與斧戰試圖斬斷這些無孔不入的黑影,卻只是抽刀斷水,毫無作用。被斬斷的影須重新融合,如黑藻般鍥而不舍的纏攪。
但頑石抵住木藤,成為第二道壁壘。藤蔓攀爬上石壁,減緩沖擊,相依相合,變得柔韌堅固,在盾意斷絕之前,牢不可破。
這些影觸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攻擊性,任它如何拖拽,只要外層雙盾騎仍在,壁壘不崩,又有什麼意義呢?
雙生冰御凝冰凍結下腿,將自己固在原地。並用這種方法穩住了大部分隊友。根本無需指揮,過了一開始的慌亂,當這只隊伍鎮定下來,情況很快得到控制。
里藍浮在他掌心的六菱冰晶徒自旋轉,泛著寒意冷霜。
西列托眉眼微蹙,他們的任務不是固守原地,而是前往這些觸須的源頭查探清楚。但主動和被動大有不同,不然直接被這些觸須拖回去,反倒省事。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地面在震顫。
戰士迅速反應過來,巨斧砸入泥土,將表面濕潤的細壤轉為拱凹的岩層。
但巨大的觸須撕裂地表,從深處攜著一股濃郁的黑煙撞出。
土碩飛濺,冰層破裂。猛烈的沖擊力一舉錘破內里柔軟的壁壘。整個彎曲的肢體,宛若破土而出的巨蟒,大到鋪天蓋地,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陣型被割裂,四散的隊員就近尋找盾騎抱團,擴張的魂域欲把所有人籠罩其內,在灰暗中卻像是一個活靶。被四面游竄的觸須圍剿。
奧古丁將暮擒煙掩在身後,他附近還有在混亂中依舊未曾調動任何魔力的瑪洛。
「她瑪菲把瑪菲帶回來!」
昏迷中的瑪菲本交由靠里的御法照看,但此刻盾壁已破,影觸與實須無所不在,大部分御法自顧不暇。根本無法護住一個沒有意識的身體。
瑪洛的聲音嘶啞到破碎,他看著已經被觸須拖入叢林中的瑪菲,面目猙獰,微微有些扭曲。
無論如何,聖女之息都不能丟失。
西列托身形起落,在里藍的掩護下,攜著雷光向前,閃電斬斷纏繞少女的觸須。他抱起少女的身體,向瑪洛這方趕來。
奧古丁手中風刃已經無法抵擋這麼四面而來的攻勢,漸漸不支。年青的大祭徒似乎終于顧及到自家軍長,將整個魂域轉淡,重歸于黑暗。相較于一直沒有任何作為的老祭徒,已經仁至義盡。
沒有魂域引誘,奧古丁壓力驟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