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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方向,是北邊。

暮擒煙凝神,內勁將這具身體從屬于濁空的黑暗氣息完全掩蓋。自頭顱中篡取的聖靈魔力獨自剝離,流淌于血液之中。

暮擒煙周身氣息逐漸澄澈,瞳孔泛起一絲金芒,剔透到薄涼。如果說剛剛的大祭徒尚有一絲人性,如今,已經成了降身的聖靈。

封印與靈魂之間的共鳴達到極致,暮擒煙的魔力在燃燒,像璀璨到極致的烈陽,穿透遙遠的距離,點亮沉寂的印記。

龐大的黑暗之力如潮汐侵涌,四面八方吞噬而來。

金光遁入浸在血池中男人強健的身體上,牢牢收攏于胸口方寸之間。

男人皺了皺眉,身形下沉,邪肆俊朗的五官一點點沒入血水之中。

祭潭之下,身披黑袍的人躬身跪一片綻開的邪異紋路上微微顫抖,五官血肉正不斷被黑霧灼蝕,露出深深白骨。

*

暮擒煙周身氣息沉定,涌動的聖潔中攀附上一絲魔氣,被層層濃郁的白芒飛快埋沒。

他無力對抗沉淵中積攢千年的澎湃黑暗。唯借著聖靈已經烙下的封印,給阿爾伽德制造了一絲小小的枳梏。畢竟現在,還有更重要的要做。

殿內光暗泯滅的變動,守在門口衛兵自然有所察覺。但兩人眼觀鼻鼻觀心,視而不見。

協會軍營內的負面氣息被大祭徒的到來沖淡不少。但不是所有人都受到了魂域的洗禮,當分布在其他區域的人聞訊而來,暮擒煙已經進入殿內休養。

軍營紀律森嚴,崢木流晶更有特殊的看護條令。若非召令,誰也不可踏近半步。唯有克制的在通行處稍作停留,帶著一絲自嘲的期望。

即便安菲有言在先,也沒有人相信,一位身居高位的八級祭徒,會放段,為他們這些最下層的士兵,浪費自己的魔力。

當失望達到頂點,偏在此時,漸暗的夜色下,頹廢的死寂中,暮擒煙出了。目所能及之地,他的聲音以最無法抵擋的方式,烙印在所有人的心間。

「漸愈。」

魔力如石子墜入鏡面,推散漣漪。巨大朦朧的光暈一語之間層層傾泄,擴散亦如輕柔的薄紗,最繾綣的風聲,拂過所有人,將整個協會軍營籠罩。

暮擒煙的魂域擴張到如此地步,魔力如烈火,瘋狂燃燒,磅礡揮散間碾輾脈絡,帶來撕裂的疼痛。

臉已經刷夠,他在眾人面前,面色難掩蒼白,無比虛弱的回到了流晶陣法內。隔絕了所有敬畏擔憂的目光。

那些看似被光芒治愈的傷口爭先涌現,暮擒煙有些單薄的身體上幾無一塊完好之處,如此觸目驚心。

任外圍光明似潮,不受抑制的黑霧開始從眼底漫延。

在眾人心中留下信仰烙印,溫柔聖潔的祭徒,此刻,更像是沉淵最底層爬出的怪物,雙瞳幽暗到空洞。

漆黑液體自指尖滴落,于腳下匯聚,不用湊近,就能听到腐爛不甘的嘶吼。這是所有泯滅在沉淵中的魔物留下的最後殘念,寄生于魔氣之中,被濁空吞噬。如今,已經濃郁到凝為液體。一點點向上,攀附上暮擒煙的腳踝,貪婪吮吸著傷口。

*

純白魂域如幕編織,魔力波動遠比聖殿派遣在軍中治愈的祭徒來的震撼。

高聳的營帳中,西列托單膝跪地,面色冰冷︰「協會軍中確有一名高級祭徒,其魔力上限可能遠超于您。尊貴的瑪洛大人。」

年邁的老者坐在鋪滿柔軟毛皮的高座上,帶著權戒的指節輕輕敲打著扶欄。

主祭神袍尾擺繁長,套在他日漸蒼老的身上,有些寬大。但沒有一個人,敢于挑戰他的威嚴。

瑪洛,是聖殿在位最久的八大主祭之一。

「西列托,你說話總是這麼直白。」老者語氣中透著淡淡的無奈,他看向單膝跪地的年青盾騎,昏暗的光影中,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如此龐大的魔力波動,他當然有所察覺。瑪洛感受的到,與垂垂已暮,日漸衰弱的自己不同,這股魔力太過渾厚,太過純粹。難以想象,是來自這樣一位年青的大祭徒。

天縱之資,如果這具身體屬于他,該有多好。瑪洛輕輕嘆了口氣,他的氣息听起來已經很虛弱。但西列托知道,還沒有,眼前這個老主祭遠沒有但垂死的邊緣。他這樣做,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的身居幕後。

越是年邁,越是吝嗇于施展自己的魔力。

或許這,才是他衰退的根源。

西列托微微垂眼,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屬下告退。」

直到西列托的氣息完全消失在圍帳外,瑪洛像是在惋惜的低語︰「他再這樣下去,戰爭結束後,注定要淪為犧牲品。」

「閣下已經為他做的夠多了,請不要再為此煩惱。」

昏暗的隔幕後,一位眉目純真的少女,悄然展露身形,她顯然听到了二人的對話。此刻眼眸低蹙,看起來有幾分憂心,「對方祭徒如此大規模的屈身施展聖跡,聖軍中肯定會拿您作對比,這可如何是好呢?」

瑪洛的面目在燈影下模糊不清,聲音莫名喑啞,恍惚滲入心門,讓人忍不住想要傾訴,吐露自己的心聲︰「瑪菲不覺得,這樣的人,應該招攬到聖殿麼?」

瑪菲仰頭,眉目間是滿滿的依賴與順從,依稀與初被他收到身邊撫養時重疊。

「您,不就是聖殿在雷瑞的意志麼?」

瑪洛一瞬間有些失神。

*

聖殿帷帳相對之地,價值連城的流晶木殿內。

黑液成絲,盤據屋內的各個角落。似一張巨大而幽深的網,將正中心的暮擒煙,束縛在半空之中。

純白的祭袍早已月兌落在地。

濁空貪婪的吮吸流晶內蘊含的魔力,暗芒自脈絡中道道溯洄。涌入本體。只留下淺淺一層,維持木殿陣法的框架。

安菲和羅薩倫此時還不知道,他們請回來的大佛,已經快要把暫住的寶地榨干,徒剩一個空殼。

暮擒煙的靈魂沉溺在一片死寂中,洶涌的魔力如海水不斷沖刷著他的身體。屬于濁空的意識在借這此機會佔據他的心神。如果是卡修,本該早已淪陷。

但暮擒煙始終保持著清明,強大的意志力讓他在窒息中把從黑暗里汲取的力量,轉為光明之潮向四周洶涌。持續接納所有的痛苦與不安,獨自消化。

不斷有傷員被替換,可這一夜沒有絕望和死亡。

當黎明到來,持續整夜的魂域泯滅在清晨的陽光之中。整個協會軍,宛若新生。

崢木流晶依舊淡淡流轉。唯有細看,才會察覺到內部的濃郁魔力已經變得無比稀薄,甚至隱隱有些裂紋。

暮擒煙自枯竭的識海中醒來,瞳孔已經恢復正常。漆黑脈絡消融于空氣,他從半空中跌落,整個身體虛弱不堪,已經被掏空。

在這場轉化里,被拓寬了整整一倍的脈絡里只有少的可憐的魔力在流動。

反復新生的肌膚微微泛紅,稍有些刺痛。

這是他放縱一夜的代價

「大人?」衛兵一的語氣高昂,盡管門內的人看不到,他還是繃直了身體,盡力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心中充滿了感激與崇敬。

顯然是听到了里面的響動。

暮擒煙撿起白色祭袍,將屋內所有黑暗存在過的痕跡抹去。有些疲憊的開口回應︰「安菲軍長來過了麼?」

「是的大人!」衛兵二搶先回答,「安菲軍長前來探望過閣下一次,但時間還早,並沒有打擾大人,預計會在半個小時候後再次前來!」

暮擒煙整理好衣袍,有些無奈。安菲估計恨不得他一直在這里維持著魂域。開不開會都可以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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