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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瞪著陛下。

那雙鳳眸中燃燒著憤怒︰「皇帝,哀家在你心中,就是這樣的人?」她的聲音不自覺地越說越高,「在你心中,哀家就是那種為了控制兒子將來路不明的女人送到兒子身邊的人?」

憤怒燃燒過後,疲憊侵襲而來,她盯著陛下,一陣倦意涌上心頭。

「罷了,原來在皇帝你心中,哀家不是你的母親,而是一個處心積慮想要害你的人。」

她似乎是在笑,可是那笑容看得陛下莫名地心酸。「哀家倒要多謝皇帝你還供養著哀家了。」

陛下凝視著太後的臉,安靜了片刻,輕聲問︰「不是母後你送過來的?」

「哀家要送人,也斷然不會送她那種身份不明的女人。」太後冷淡地說,「宮里面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非要找那樣一個人。」

陛下沉默著,沒有反駁蔣貴妃身份不明這句話。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放低了聲音,仿佛是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對太後說話︰「當時……帶她過來的,是母後身邊得用的嬤嬤,說著是母後賞賜。」他的聲音更低,似乎怕被人听到︰「這種時候,朕怎麼能不相信。」

太後的表情越發地冷淡了下來︰「原來,皇帝是知道蔣貴妃身份不明的。」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陛邊,手指輕輕地按在陛下肩膀上︰「在皇帝心中,哀家這個母親,是什麼樣的?」

「難道,就是讓自己的兒子不痛快而存在的嗎?」

陛下沉默著不說話,在心中默默地回答——是一個偏心的母親,一個合格的太後。

但是他沒有說,他任由太後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許久之後因為得不到任何回應而慢慢地拿開,太後身上那熟悉的香氣一點一點地遠離。

「此事……哀家會查清楚。」太後的聲音又降低了一點,帶上淡淡的涼意,「只是,事到如今,皇帝你可還想要留著蔣惜惜?」

陛下抬頭,太後正坐在椅子上,平靜地看過來。那雙眼眸中,有一個太後對皇帝所能付出的所有關心,但是,卻沒有一個母親對兒子應該有的溫情。

這樣的眼神……從小到大,這樣的眼神……

他說︰「惜惜……確實做過一些錯事,但日後不會了。」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所有蔣貴妃做過的事輕輕揭過了。

太後的視線牢牢地釘在他臉上,驚訝于失望交織,陛下覺得,那樣的視線讓他如坐針氈,格外的不安。

「你就不怕,她是什麼人安插在你身邊的棋子,什麼時候要了你的性命?」

陛下在這個時侯笑了起來,十分坦然︰「不會的,母後。」他篤定地說︰「她不會的。」

「因為離開了朕,她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下了。朕已經給了她所有她想要的東西,又何必為了旁的什麼人,而對朕動手。」

「若是,她還有什麼牽掛之人在宮外呢?」

皇帝垂下了眼簾︰「沒有這樣的人。」

太後一怔,隨後明白過來,頓時勃然大怒︰「皇帝你根本就知道她的來歷?」陛下點了點頭︰「若非如此,朕怎麼敢放心寵她。」

「寵到不知天高地厚,對你的子嗣和你的妃嬪動手!」太後拍著椅子怒吼,「皇帝,你究竟想將她寵到什麼地步?」

可怕的安靜。

殿內充滿著令人不安的壓抑氣息,冰盆里還放著冰,窗外的熱風也被紗簾擋住了,屋內寒意陣陣,不似夏天,更似凜冬。

「榮嬪的事……是朕的錯。」陛下臉上帶著淡淡的感傷,「只是,事已至此,就算發落了惜惜,以後讓青兒知道了,青兒心中也會有心結。不若,瞞住了他就好。」

太後看向陛下的眼神已經不止是失望,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里面已經重新恢復了屬于太後的鎮定︰「哀家說過,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事。」

「朕百年之後,」陛下冷淡道,「讓貴妃替朕殉葬。」

「你倒是舍得。」太後淡淡地諷刺,說不上是失望或者是喜悅,更多的是一種「啊,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就算貴妃不殉葬……

只怕陛下一死日子也不會好過。

「若有一日,事情瞞不過去,皇帝你可想過,青兒該如何自處?」

「他是皇子,」陛下說出的話更多的是冷酷,「只要朕在皇位上一天,他就翻不出天去。」

太後立刻就明白,在陛下心中,青兒這個唯一正常的兒子,也根本就沒有佔據多少地位。也許,連蔣貴妃也沒有多少地位,否則,不會輕描淡寫地說出殉葬這樣的話來。

「哀家想不明白,」太後厭惡地說,「哀家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兒子來。」

這樣的話並沒有讓陛下生氣,他甚至微微地笑了笑︰「不管怎麼樣,母後養出了現在的朕。朕非常感激母後。」

捂著砰砰直跳的胸口,銀朱慢條斯理地走進了茶水間。里面守著茶壺的小宮女連忙站起來,恭謹地叫著銀朱姐姐,額頭上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銀朱裝出鎮定模樣,揮了揮手︰「沒事,我過來看看有沒有熱水,大皇子身邊的紅箋姐姐過來了,我來給她端一盞茶。」

小宮女連忙道︰「這大熱的天,銀朱姐姐若是不嫌棄,井水里頭還鎮著酸梅湯,不如……」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銀朱,銀朱笑眯眯道︰「你倒是機靈。也是,天氣太熱了,喝茶總是顯得熱。」

「那奴婢就去取了來,」小宮女笑得很甜,「銀朱姐姐稍等。」說著,叫了旁邊不敢上前的小宮女過來守著茶壺,她一溜煙地出去了。

銀朱這才坐下來,捂著胸口想著剛剛不小心偷听到的幾句話,心亂如麻。

她是太後宮中的人,平日里卻私下與蔣貴妃身邊的太監有所往來,如今听到陛下一句百年之後讓貴妃殉葬,一瞬間手腳冰涼。

原本以為……陛下對貴妃最好不過,如今看來,這好,也是有限。

這樣胡思亂想著,等到那小宮女取了酸梅湯過來,她方才緩過神來,笑眯眯地提著東西去了,下午的時候送了寒瓜過來,算是對那小宮女機靈的獎賞。

夜里的時候,想著陛下那句話,銀朱一直都睡不著。要不要告訴貴妃身邊的人呢?

她有些為難。

與她相識的是貴妃身邊的大太監,宮中寂寞,太監與宮女之間也常有結對食的。平日里往來之間,一顆心倒也有幾分偏向貴妃,畢竟貴妃宮中如日中天,而太後,卻可能活不了多少年了。

只是,若是陛下真的是準備這樣對貴妃的,那……貴妃在陛下心中,也許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要。那自己,為什麼要冒著風險去通知消息,而不是讓對方從貴妃宮中出來呢?

但是,做了貴妃身邊的大太監,想要月兌離身上貴妃的印跡,只怕他也是不願意的……

這樣的念頭交織而過,成功地讓她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眶下就有了淡淡的青色,人也有些發蒙。

去伺候太後之前,莊嬤嬤就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皺眉讓她回去休息了。這樣的狀況,可不敢放到太後面前去,犯了什麼錯惹了太後不高興,可就糟糕了。

莊嬤嬤並不知道太後與陛下之間交談了什麼,也無從猜測,但從太後的模樣來看,兩人之間的交談大約是不歡而散的。從昨天到今天,她都伺候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太後看在眼中,心中重重地嘆,到了下午的時候,忽而對她嘆道︰「你且坐一坐,與哀家說說話。」

莊嬤嬤小心地在墩子上坐了半邊,很是謹慎地听到太後說起了舊事︰「當初將你從冷宮里帶出來,你可曾恨過哀家?」莊嬤嬤大吃一驚,連忙就要跪下,被太後一擺手制止了︰「也不必這般作態了,哀家知道你一直都想著出宮去的,如今卻成了哀家身邊的人,輕易出去不得,心里面有點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這個時侯的太後顯得格外好說話︰「當年哀家也曾在心中月復誹旁人。」

莊嬤嬤卻不敢答話,只是含糊道︰「在娘娘身邊伺候,是奴婢的榮幸。」

太後微微地笑了笑︰「也是,你也只能這樣說了。」她凝視莊嬤嬤低下的頭頂,手中的佛珠慢慢地轉動著,似乎正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你可願意幫哀家一個忙?」

莊嬤嬤連忙道︰「娘娘有什麼吩咐,奴婢自然無有不從。」

「哀家知道,你與青兒在蒹葭宮也曾有過往來。現在哀家想讓你到青兒身邊去幫著哀家護著他,你可願意?」

莊嬤嬤一驚,下意識抬頭去看太後,她甚至想著,是不是太後知道了什麼。但她臉上的驚訝卻很明顯地被太後誤解了,讓後者臉上浮現出焦躁來。

太後輕嘆道︰「哀家知道你這般過去,只怕不被青兒信任。只是哀家也信你,你是個好的,時間長了,青兒自然就知道你對他的好。」

「有些東西……哀家交給你,你替青兒守著。」

莊嬤嬤看到太後面孔上浮上的陰影,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青兒不管怎麼樣,都是大皇子。」

她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莊嬤嬤甚至听不到她在說什麼。

「哀家錯了一次,不能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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