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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那雲娘子居然有如此手藝。」俞家本家主宅里,幾個去觀看了闖關的人一路回來都在熱烈的討論著今日的所見所聞。作為廚藝世家出身,他們對于和廚藝相關的每一點每一滴的追求都是極其重視的。此刻的他們早已忘記了自己在剛入場的時候是如何瞧不起雲輕歌,覺得她不過憑著臉蛋嘩眾取寵罷了。

「神乎其技!」俞千品再次回想起後來他上台仔細觀察的那只西瓜果籃,內部雕刻的瓜皮部分已經被削到極薄,所以才能透出燭光,內壁上一共是十二幅畫,依次是牡丹的不同形態,每一幅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哼,俞大呆不過是沒看見而已,看見了肯定也能雕出來。」俞果兒嘟著嘴,一臉不開心,不就是長的漂亮點,一個個都在夸她。若是自己也想到練雕花,說不定早超過她了。她是長房嫡女,自小被人夸著聰明伶俐長大的。族里的人,長輩們都寵著她,哥哥們都讓著她,同輩的女孩子們更是唯她馬首是瞻,還從沒過像如今這樣的情況,所有的人的心神都被另外一個女性吸引。所以,她覺得不高興,很不高興。

直到走進自家院子,俞果兒還噘著嘴。正在屋子里吩咐人準備點心的大夫人一听見下人來回說寶貝女兒回家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兒,急急的就迎了出來。「果兒回來了。」她一臉慈祥,上下打量著俞果兒,「今日‘鯉登天’可有收獲?玩的開心嗎?」帶著笑的話語在看見女兒臉上的不開心時戛然而止,「果兒怎麼了?什麼事兒不開心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俞果兒心情煩躁,下意識的就沖口而出,隨即驚覺自己的態度有些過于暴躁,連忙又伸手抱住了大夫人的胳膊,「娘親,今日闖關那女人好討厭啊!」

大夫人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抬手模了模女兒的頭,領著她往屋內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果兒別急,有什麼事兒盡管跟娘說,娘給你出氣。」

「娘,你說女人真的有幅好顏色就夠了嗎?那我自小那麼辛苦又是為了什麼?」俞果兒進了屋,坐在椅子上,接過小丫鬟奉上的茶水點心,卻並沒有動口,只是下意識的拿在手上磋磨著。

大夫人詫異的看了看她,溫聲問道,「果兒何出此言?」

俞果兒憤然的喝了口茶,聲音有些尖銳,「今日闖關那女子,根本就不配過關!娘親不知,今日比刀工,明明俞大……小廚叔叔做的比她更好,曹理事最後卻判了她過關!」

「怎麼會?」大夫人微微蹙了眉,心中有些疑惑,曹敏一向是個秉公辦事的主兒,從沒見過他偏向過誰,女兒怎的會這麼說?她略微躊躇片刻,又開口道,「果兒是不是弄錯了?曹理事一向最不講情面的,怎會做出這等事情?」

「哼!不就是因為那雲娘子漂亮咯!」俞果兒撇了撇嘴,「小廚叔叔分明蒙著眼都是雕出她雕的果籃,不過是之前沒看見內紋,曹理事居然就判了過關。真公平的話,為何不讓小廚叔叔蒙著眼連內紋再雕一次?」說到這,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反正女兒覺得不公平!」

「這樣啊……」大夫人有些失笑的模了模俞果兒的頭,「這也算不上不公平了,畢竟是你小廚叔叔沒看見呀。」

「娘親!」俞果兒不樂意了,「你們都說我是正房嫡女,天賦又比弟弟高,以後這會長勢必是要落在我身上的。可若是今日這雲娘子過了鯉登天,以後豈不是並州廚師都得讓她一頭?這會長還能落在咱們俞家嗎?就算她不要會長的位置,咱們廚師行會的臉面又往哪兒擱?」

原來雖說是並州廚師行業協會,可自俞老先生創建之後,這會長一職幾十年來卻一直牢牢的把握在俞家人手里,俞家儼然就是並州廚師行當里的皇族。廚師這行當,看著並不高貴,但一直以來油水頗豐,俞家靠著行業協會抽成的供奉,儼然已經有了隱隱的世家風範。這要是會長一職旁落到什麼不相干的人手里,那俞家的財源也要斷了一大截。

想到這,大夫人心中已有了計較,她和藹的拍了拍女兒的手,柔聲道,「好了果兒,是你的終究是你的。娘都知道了,你只管照常做你的事兒。娘一會兒就去看看你爺爺去。」

「還是娘親對我最好了!」俞果兒听了大夫人這話,布滿陰霾的臉上才如同撥雲見日般露出了笑顏,她跳下座椅,撒嬌的抱著大夫人的脖子,親熱的與她貼了貼臉,直讓她的心軟化成了一灘水。

安撫完了女兒,大夫人喝完了一盞茶,施施然出了門,向著自家夫君的書房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長房老太爺的居所品膳居里,大老爺俞千品正與父親聊著天。

「今日闖關那女子的確是有幾分本領。」長房老太爺拈著花白的胡須,一邊思考著大夫人說的話,一邊點頭道,「連小廚那一手絕活居然也落敗了。」

「不知若是他看見了,能不能雕的出來。」大老爺有些好奇,他今日本沒把這鯉登天當回事,將俞小廚拉出場以後他壓根就沒再去看了。如今這情況倒是讓他頗有點後悔。

「據說事後阿酌悄悄問過,小廚說是他也雕不出。」老太爺感嘆的搖了搖頭。俞小廚雖然傻了,但他的一手食物雕工卻是練的出神入化。整個俞家乃至並州廚師行業里,無人能出其右。

早先家里幾個長輩還覺得他不務正業,身為廚師,只在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上下功夫,但礙著他已然不可能再有其他建樹,也就隨他去了。今日虧得阿酌想起他,否則恐怕真要輸的難看了。

如果連他也雕不出,這雲娘子的手藝該到了如何出神入化的程度?老太爺不敢深思,如此看來,他這長子擔心的還頗有些道理。無論如何,並州廚師行會不能被這麼一個外來的女子給挑釁成功了。這對于他們俞家未來的路會有極其嚴重的影響。

「是該采取點措施了。」老太爺點點頭,「千品你且回去,我自去與阿酌說。」

「爺爺的想法孫兒明白了。」俞家本家最偏僻的角落里有個不起眼的院落,卻是整個俞家如今最重要的人,現任廚師行會會長俞酌的居所。這里就與行會後的那個暗室一樣,常年門窗緊閉,燒著熱乎乎的地龍,即便這樣,身為主人的俞酌依舊裹著銀狐皮的大氅,面容蒼白。

但,俞家無人敢小窺這個身體孱弱至此的男人,他的廚藝也許不是家里最好的那一個,但他最擅長的是廚學,天上地下,本土異域,沒有人知道他的腦子里裝了多少別人都不知道的跟廚學有關的知識。而更令人敬畏的,則是他深沉的無人可以猜測的心機。

會長一職從來不是以廚藝論,更重要的還是人心。

只見俞酌慢條斯理的拿著精致的銀勺子舀了一勺面前的海參鴿蛋湯,送入口中,徐徐咽下,皺了皺眉。他放下了銀勺子,似是再無飲湯的興趣,輕輕曲指敲了敲面前的桌面,緩緩開口。「爺爺這是希望再增加些第二關的難度嗎?」

「阿酌,我俞家以廚藝聞名,若這次被一個沒有絲毫背景的小娘子給打敗了。不說會長一職將會落至何處,即使還牢牢的掌在我們手中,也是顏面盡失。這以後即使你統御行會,也會被人瞧輕三分啊!」

俞酌垂下眼簾,目光落在面前的湯碗上,長長的睫毛輕顫,片刻之後,他開口道,「孫兒知道了。既這樣,就開辨味題吧。」說完,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會讓人去開我私庫取香料的。」

俞老太爺欣慰的點了點頭,長舒一口氣,這個孫子雖然心計無雙,卻一直讓他頗為放心。「爺爺知道你是個識大體的。這樣我也放心了。」他站起身,拍了拍俞酌的肩膀,「阿酌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照顧自己,早點休息吧。」

俞酌再次伸出手,攪了攪面前的湯碗,卻並沒抬眸,只淡淡的道,「那孫兒就不送爺爺了。」

俞老太爺不以為杵,他也受不了這屋子里的悶熱,若不是有事,估計合家上下無人真心想來俞酌的屋子。快走兩步打開屋門,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滿足的深呼吸了一口,他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呵……俞酌听見門關上的聲音,抬起了頭,眼中劃過一絲譏諷的黝黑。「小勺子,把湯撤了。」他突然揚聲。

門應聲而開,一個面相帶著幾分機靈的小廝忙不迭的跑了進來。「爺覺得這湯不合胃口?哪有問題,我讓小廚房重做來吧?」小勺子面露擔憂看著俞酌,「爺你今日又沒吃晚膳,好歹把這湯喝了吧。總這麼著怎麼行呢?」

俞酌露出一副懶洋洋滿不在乎的表情,揮了揮手,「端下去吧,天天就這麼些東西,我也膩味了。我這身子也就這樣了。」

「爺!」小勺子心中涌上濃濃的酸楚,又是生氣又是難過,「爺怎麼能這麼說!您得長命百歲的活著,才有機會……」後面的話被他吞了下去,只一雙眼焦急的看著又倒向床榻的俞酌。

「好了好了,我知道。」俞酌合了眼,雙手墊在腦後,「你去帶他們開我私庫吧,將香料櫃里的東西一樣取一點出來,明日鯉登天要開辨味。」

「那爺記得歇會兒把湯喝了。」小勺子不甘心的又提出條件。

俞酌眼也沒睜,只低低說一句,「嗦。快去。」

小勺子知道他這是同意了,這才捏著私庫的鑰匙轉身出了門。

俞酌依舊閉著眼半躺在床上,听見關門的聲音,兀自冷笑一下,低聲道,「呵……會長。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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