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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紅燒獅子頭(1)

人和人之間的氣場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兒。即使只是初次見面,對對方毫無了解的情況下,也會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出現。有的人天生氣場相合,不用多說什麼,也能覺得對方分外合眼親切,而有的人則第一眼看見對方就打心底里不舒服,忍不住的互相討厭。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舒玄對雲輕歌屬于前者的範疇。

自從在豐縣認識了她,舒玄一直就對她有種莫名的欣賞和親切。先前半路因為封寒的臨時召喚而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驛站時,他心中其實是頗為惋惜的。如今居然能在杭州城再這麼遇上,他著實開心了半天。

舒玄今年剛到而立,自認也經歷了不少事情。坎坷有之、波折有之、喜樂哀怒、甚至國仇家恨,比普通人都要深刻的多。可當他再看見雲輕歌的時候,一雙眼就這麼栽在了她的背影里,怎麼努力都拔不出來。

天吶,對方可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娘子啊!他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並努力的將這莫名的吸引歸于兄長對幼妹的照料。他看出了她乍然看見他時候的欣喜,也看出了她之後的慌亂。等她匆忙離開,他與封寒坐在她曾經的座位上品茶時,他的一雙眼便一再不自覺的看向湖邊那個窈窕的身影。

看著她漫無目的自己一個人踢踢踏踏的走著,看著她對洶涌而至的滾滾烏雲毫無所覺,還想著去坐船,結果只能狼狽的躲進了涼亭里。

暴雨如注,整個世界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他分明記得她壓根沒帶傘,此刻一定困在涼亭里進退不得了吧?

「你在擔心她?」坐在對面的封寒突然沉聲開口。

舒玄面上略過一絲輕微的尷尬,修長的手指下意識輕輕的婆娑著手中的茶盞,開口道︰「她讓我想起了小瑤。」

封寒听了這回答,靜了一靜,舒玄口中的小瑤是他唯一的妹妹,很多年前死在了背叛的戰火與陰謀之中,他雖幾乎沒怎麼提起過,但封寒能感覺到他其實非常喜愛和懷念著這個妹妹。帶著兩分舒適的慵懶,封寒站起了身,輕勾嘴角,「那還坐著干嘛?她沒帶傘吧?我陪你去。」

說罷,長腿一邁,就走在了前面。

雲輕歌聞聲回頭時,兩只紅眼圈實在太過明顯,封寒和舒玄兩人的面上齊齊略過一絲尷尬。

雲輕歌也沒料到這樣的情形,她愣了一愣,隨即迅速收斂了所有的情緒,撢了撢裙子,站起了身,又彎了彎嘴角,「舒公子,封公子,你們怎麼來了?也遭雨了嗎?」

舒玄見她表情變換,從善如流順著她的話就遞出了手中的傘,「見你沒帶傘,這雨不知要下多久,傘你留著用吧。」

「謝謝。」這麼猛烈的雨勢,這兩人居然特地來給自己送傘,雲輕歌心中漾起一陣暖意,眉眼也顯得柔軟了許多,但她並沒取傘,反而連連擺手,「我等等就好,總不能因為我讓兩位公子淋雨呀。」

站在一邊的封寒看了看她,又側頭看了看亭外的雨勢,就在幾人說話的當口,雨已經開始轉小,從傾盆大雨變成了淋灕中雨,「無妨,不如一起走吧。」他淡然道,說罷,抬腳便向外走去。

雲輕歌推辭不得,只得一手拎著裙子,一手撐起傘,與舒玄尾隨而後。

封寒並沒撐傘,舒玄也沒有,兩個男人閑庭信步的走在她的身前和身側,仿佛這只是普通的毛毛細雨而已。雲輕歌心中過意不去,腳下緊趕慢趕的碎步跑了起來。好在客棧並不算遠,沒過多久,幾人便已到了。

「謝謝兩位公子。」雲輕歌將傘遞還給舒玄,斂衽為禮。看著他們濕了大半的衣裳,她在心中暗自猶豫,要怎麼開口詢問二人的住處,又要如何感謝他們特地送傘,並護送自己回客棧之恩。

剛張開嘴,只見舒玄對著櫃台打了個手勢,揚聲道,「二樓兩間上房麻煩趕緊送熱水上去。」接著,他又轉頭看向雲輕歌,眼中帶了隱約的笑意,「真是好巧。」

簡單的又說了兩句,封舒二人自上樓沐浴更衣不提。就在雲輕歌轉頭也要回房的時候,幾句對話吸引了他的注意。

「爺,午膳就在客棧用了吧?」

「……」

「爺是覺得不合口味?」

「的確難吃了些……」

舒玄又答了什麼,雲輕歌並未听的真切,但卻的確隱約听見了自己的名字。她若有所思的站住了腳步,看向了二人離去的方向。

如果說第一次在茶樓相遇是巧合,第二次雨中送傘是情誼,這第三次居然下榻同一客棧就不得不說的確是緣分了。

對于雲輕歌而言,這是這是極其難得的緣分,更是極其珍貴的情誼,眼下的她身無長物,唯有一手廚藝引以為傲,那麼,借用客棧的廚房,親手料理一餐午膳應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表達了。

于是,在封寒與舒玄二人回房沐浴更衣的時候,雲輕歌卷起袖子,在廚房忙碌起來。

兩葷兩素,四菜一湯,不算很隆重,但每一樣看上去都美味可口,尤其讓剛沐浴完身體有些疲倦,月復中饑腸轆轆的人更是垂涎欲滴。

「兩位公子可否賞臉嘗嘗我的手藝?」雲輕歌笑盈盈的站在桌邊,無視了周圍人好奇的眼光,只定定的看著面前明顯帶了幾分驚喜的二人。

「雲娘子的手藝定是極好的。」舒玄極其捧場,「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他對著封寒使了個眼神。

封寒挑了挑眉,這雲娘子的手藝他倒是听舒玄念叨過好幾回了,今日倒可看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說的那麼厲害。

目光掃過桌上的菜色,清炒茼蒿,茭白肉絲,西湖醋魚,紅燒獅子頭,雞絲蓴菜湯。在落到紅燒獅子頭上的時候,封寒的目光沉了一沉,一種復雜的情緒從心中涌出。

他伸出筷子夾了一顆碩大的足有孩童拳頭大小的獅子頭,試探的咬了一口,外表略緊,明顯是過油炸過,里面混雜了切的極碎的荸薺,使得這獅子頭不僅有肉的香氣,更有了荸薺的爽口,即使多吃一點也不會覺得膩味,還有這濃油赤醬的色澤與味道。真的很像,非常像。唯一的區別大約只有她曾經最喜歡調的並不是荸薺,而是蓮藕。

封寒的心中涌起一陣微弱的希望,會不會是她?他一直在找的,是不是她?

他又夾了些茼蒿與茭白,在嘴里細細的品著,這是江南地區的慣常做法,加了少許的糖,透出細微的甜意。封寒的一顆心從方才的高高掛起,又呼的沉了下去,還是不一樣,這幾道一點都不一樣。別說這蔬菜了,就是魚他也沒曾見她做過。

他不由在心里搖了搖頭,希望再一次破碎了,跟曾經經歷過的無數次一樣。但不管怎麼說,至少這獅子頭真的有她的味道。

也許,至少他可以請她回寒石堡做個廚娘?即使只為了那一個菜,他也覺得值得。想到這,他頓了頓筷子,抬起黝黑的眼,看向坐在對面正小口小口吃的認真的雲輕歌,開口道,「不知雲娘子來杭州是尋人還是辦事?」

雲輕歌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並不是,我只是順路過來玩玩。」

「哦?」封寒揚眉,「那後面呢,可有什麼安排了?」

「這,還沒想過。」她吐吐舌頭,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流露出一絲小女兒家的嬌態。

封寒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在下府中尚缺一位廚娘,不知雲娘子可有興趣?」

原本專心吃飯的舒玄此刻有些訝然的停下了筷子,看向封寒,他依舊是萬年不變的淡然表情,仿佛這一句約邀只是問她我這有一個包子,你要不要吃?可作為寒石堡的大總管,舒玄真切的知道這位封堡主嚴謹的個性,所有能在寒石堡當差的人無不是經過了至少半年的觀察期外加一年的試用期,而在那半年的觀察期內,自會有人將那人的身家來歷甚至里外三門親戚的所有瑣事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簡而言之,除非是極為信得過的人,才能在寒石堡內當差,即使只是一個負責清掃院落的僕人也不例外。

而這雲娘子,與他僅有這一面之緣,竟然就這麼輕易給出許諾了嗎?舒玄十分不解,一種模糊的異樣感覺在他的心中略過,他想要抓住,卻沒能成功。

雲輕歌也很詫異,她仔細看著封寒的表情,想找出玩笑的痕跡,但一切都表明封寒提出的邀請是一個正式的,顯然出口就不會更改的邀請。于是,她也收斂了想要輕輕帶過的心思,鄭重的搖了搖頭,道︰「對不起,我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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