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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四十章 邊關雪(三)

「將軍,咱們直接從後頭出發, 抄了對方老巢?」張朗笑眯眯湊到姬凜跟前, 偏他座下的馬兒卻並不與他一道, 反倒是歪著腦袋, 徑直朝著朱源座下的黑馬靠過去。

「王郎君和逸之(魏雲字)還沒回來, 對方軍營的布置、糧草存放這一些列得都還不清楚,你便想著要出兵,好歹長些心眼兒子吧!」朱源在一旁听見了,不由嗤笑一聲。

「我跟將軍說話呢!」縱然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張朗還是朝著朱源翻了一個白眼。

三日前他們從瀚海拔營, 一行人便徑直往朔雪關過來,大秦尚馬, 禁軍從來都是不缺馬匹的, 是以他們騎術也都不錯, 這一回為了隱匿蹤跡,姬凜先下令收了旗幟,包裹了馬蹄,又命伙房準備三日的干糧, 若是在最初的時候少不了陽奉陰違之人, 可如今一個個乖順如鵪鶉,姬凜指揮著雖然不若姬家軍如臂使指,但也省了不少心思。

姬凜帶著眾人一路奔襲,從瀚海過來皆是平原,然而天氣嚴寒,連士兵穿的裲襠甲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且每日只歇息兩個半時辰,硬是將三天路程縮短在了兩天半。

等他們距離朔雪關還有八里的時候,正是十月十七的晌午。

昨夜一場大雪遮蓋了枯黃的草原,今日出了太陽,**辣的掛在天上,曬得雪水微微化開,馬匹行走在淹沒了腳踝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行清晰的足跡,迎面的寒風如刀割一樣,姬凜命眾人先安營扎寨,堆起冰屋御寒,一面則令王秀與魏雲兩個領著十余人前去打探消息。

因著靠近戰場,眾人也不敢生火做飯,只迅速在營帳周圍堆起冰牆擋風,營帳里頭則一對人各自燒了沸水就著略微干硬的面餅子填飽肚子,除了尋營警衛的將士,其余的人皆是倒頭便睡。

等到了酉時三刻,饑腸轆轆的眾人才從睡夢中醒來,姬凜早吩咐伙房熬了大鍋大鍋的胡辣湯,一碗湯下肚,四肢百骸都暖和了過來,這才令眾人收拾妥當,喂飽馬匹,在營中待命,只等王秀和魏雲的消息。

張朗素來是個閑不住的,且他自認三日前跟著姬凜一道受了杖責,他們也算是有過過命交情的兄弟了,是以草草就著胡辣湯啃了兩個面餅,只吃得半飽,便牽著座下的馬匹,在營地里頭晃晃悠悠得往中軍帳尋姬凜,誰料到對方竟然不在帳中,又詢問了守衛的家將才曉得他帶著俞景去了轅門處。

朱源一向跟張朗兩個針尖對麥芒,見他沒有在自己的隊列里頭,擔心這小子犯渾,將他也牽扯進來,便翻身上馬調轉馬頭,踢了踢馬肚子,馬兒載著他一路小跑,很快跟著張朗一道溜達到了姬凜跟前。

「  ——」正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得起勁的時候,卻听得半空中傳來三聲雕梟的鳴叫。

在如此寂靜的深夜,于遼闊的曠原之上,一團黑影便朝著兩人所在的方向撲過來!

張朗縱然膽大包天,也不由自主驚出一身冷汗來。

「這是家中豢養的猛禽,用來傳信的。」俞景見他猛的便手執長刀朝那雕梟劈過去,忙大喝一聲。

「好家伙,前幾日的大鵟、白隼,今日這是雕梟吧——這幾日見得猛禽竟是比過去二十多年見過的還要多。」張朗見那仿佛生了一張人臉的怪鳥乖巧得落在俞景肩頭,後者溫柔的伸手模了模鳥兒的羽毛,又從隨身帶著的羊皮袋子里頭模出肉干來喂給鳥兒吃,不由悻悻然得模了模鼻子,他是萬分不肯承認自己也起了心思想要接近這威風凜凜得猛禽。

「主公,是魏校尉傳來的消息。」俞景待那鳥兒站穩了,忙解下縛在鳥爪子上的錦帛呈遞給姬凜,後者沉默得牽著馬立在冷月之下,仿佛想起什麼,嘴角竟是牽起一抹溫柔的笑。

听到他的話,姬凜仿佛才回過神來,伸手接了書信,便借著明亮的月光閱讀錦帛上的字跡。

魏雲的軍報跟他這人一樣言簡意賅,他大致說了一下在他們之前雙方仿佛才戰過一場,白日里各自收拾兵戈打掃戰場,並未交鋒;又說他們剛巧救下一個斷了一只手的傷兵,後者跟他們說了前幾日朔雪關半夜擂鼓以驚醒北魏,就在他們到達的前一夜,姬杉帥軍劫營,雙方交手,北魏損失上百馬匹;最後則是他們探得北魏糧草安放在營地西北處,著三千兵馬看守。

——至于尋常向上峰的問候卻是一句也沒有。

「傳令下去子時出發!」姬凜順手取下掛在馬鞍旁的火折子燒掉了錦帛,轉身對著張朗、朱源吩咐道。

「喏!」說來也怪,自打三日前在瀚海被收拾了一道,這些將士倒是對姬凜心服口服了,再者建功立業幾乎是每個兒郎的夢想,且之前姬凜點了魏雲跟著王秀打探消息,他們兩個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姬凜安排他們做事,此時听得姬凜吩咐,登時異口同聲得點頭應允,各自牽著馬匹回營,分頭去行事。

今夜倒是天公作美,孤月高懸,月光落在營地里,只見旌旗節鉞,十分嚴整,圍繞著營帳樹立起來遮擋風雪的雪牆,則仿佛一條大蛇守護著軍營。

等不了須臾,四萬人馬便齊整了,姬凜當眾點了俞景守營,又留了一萬兵馬與他,自己則帶著張朗、朱源出發。

臨近出發,姬凜瞧了瞧天色,月光照在雪地上映出一地白雪仿若銀子一般明晃晃得,他便下令眾人熄滅了火把,又檢查了馬蹄上包裹嚴實的棉布,方才帶著禁軍出發。

朔雪關夾在虎牢山脈與玉岫山脈之間之間,姬凜領軍揮師北上,差點兒攻克北魏王庭的那一回便是從朔雪關出發,是以他對朔雪關地形幾乎是了若指掌。

出了營地,他帶著眾人先往北走,三萬人馬穿過光禿禿的白樺林,驚飛了夜里棲息的鳥雀,翻過山崗又順著滄流河繞道至夕谷,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停下腳步。

「將軍,我們直接沖下去麼?」張朗驚訝的瞧了瞧姬凜,若非天空上北斗若隱若現,他幾乎都要迷路了,可就是這樣一會兒功夫他們竟然已經繞道到了北魏軍背靠著扎營的落葉山上,饒是他素來心大也不由暗中咋舌。

「朱源!」姬凜瞧了瞧張朗,後者正傻乎乎的望著沉睡在冷月之下的北魏軍營,不由自主的彎了彎嘴角,準備先晾一晾對方。

「末將在!」朱源听得姬凜先點自己,暗自估模著又勝了張朗一回,心情雀躍,聲音也格外干脆。

「本將軍撥一萬兵馬與你,你且守在此處,等到三更時分,見山下營地火起,再揮軍而下,直奔北魏中軍,可做得到麼?」姬凜也不說旁的,只一應吩咐道。

「末將領命。」姬凜听了便點了四個素日里與他交好的校尉,朱源便干脆地領著麾下軍士自去埋伏。

「張典!」姬凜又點了魏雲麾下的教頭並五千人馬,命他跟著王秀胞弟王香一道從小路沿著王秀留下的蹤跡去將北魏的糧草燒干淨。

眼見姬凜又點了另外幾個校尉跟玄翼軍中的郎君去玉岫山西山脈埋伏,等黎明時分听得兵馬喧囂便一陣沖殺,並不需要趕盡殺絕,只將殘兵驅散開再回來,張朗再也坐不住了。

「將軍,末將先前有錯,如今正是將功折罪的時候,還請將軍令末將贖罪!」張朗原本就是急性子,如今見得人人有功勞可爭,深恨自己前頭行事散漫,若說原本還存著幾分僥幸,如今卻是再不敢了。

「我倒是有一事,欲要差遣你去,卻唯恐你不敢。」姬凜故作猶豫不決。

「還請將軍吩咐,莫說不敢,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亦不推辭!」張朗一拍胸口保證道。

「昨日朔雪關襲營,想必今夜北魏營中多有防備,是以我欲令你為先鋒,正面襲敵以吸引對方注意力。若是北魏出兵,你須得時時挑釁,令對方上前追擊,而等北魏軍中火起,再回軍掩殺,你可做得到?」姬凜面露難色,見張朗一再催促才慢吞吞道,「只這樣一來,我卻只能點三千將士與你,而北魏追兵卻不知有多少,當中凶險難以一語道盡,你可願意?」

「末將領命!」張朗被他一激,焉有不應之理,登時單膝跪地,朗聲應答,「還請將軍靜候佳音。」

「既如此,事不宜遲,本將軍便在此等子明(張朗的字)好消息。」姬凜聞言,用力拍了拍張朗的肩膀。

「喏!」張朗听了振臂一回,便帶著三千將士虎狼一樣繞道北魏營地南,佯裝是朔雪關守軍,徑直朝著北魏軍營撲過去!

姬凜則帶著這剩下的一萬二千人在原地等候,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見北魏軍中火起,他便放下心來,也沒有回營地,反倒是帶著人馬直奔百里之外的大同昌北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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