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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三十八章 噩耗(一)

定下要出行的日子,平陵御也就放下了心思, 跟著他一道往晉州的, 除了白露便是剛從梁家接過來的照料姬凔的嬤嬤, 由著白露帶過來給平陵御磕頭。

原來這娘子亦是成過親的人, 丈夫早年投軍不知所蹤, 膝下原本有個女兒卻也沒有留住,家里遭了災,為了給小叔子娶媳婦兒,婆婆便將她買了,雖然為人沉默寡言, 好在做事卻十分細致。

「你叫什麼?」她瞧著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容長臉, 穿一身湖藍底子鴨黃色萱草刺繡的交領短襖, 下頭則是霜色的長裙, 頭發整整齊齊梳著反綰髻,僅是攢了一根銀簪做裝飾,臉上手上都洗的干干淨淨,連一絲粉都沒有, 平陵御更注意到她的手指甲, 剪到齊肉,磨得圓潤光滑,瞧著十分整潔。

「奴夫家姓周。」她被發賣到梁家之後原本是個粗使的婆子,偏生了在廚藝上頗有天賦,後來教梁熙的母親白氏放在了小廚房,那時候梁熙才八歲,于飲食上頗為挑剔,她獻了一道雞蛋羹教梁熙吃得干干淨淨,白氏見了大喜,便將她撥給兒子,自此便跟在梁熙身邊。

梁氏出嫁二十多年,從未給娘家人添麻煩,如今好不容易對著胞弟開了口,梁憫本就心疼姐姐遠嫁,從大秦的西南嫁到最北邊,中間隔著無數的山川河流,他幼時由長姐啟蒙,兩人關系甚好,是以一听梁氏說了便跟著妻子白氏交待了一番,白氏登時就想到了她,可終究是跟在兒子身邊積年的老人,自是萬分舍不得。

為人父母者所求不是兒女聞名于諸侯,不過是平安喜樂罷了,白氏這麼多年就梁熙一個兒子,眼見著他近日來愁眉不展做母親的如何不掛心。

好在那日梁熙從姬家莊子回去閉門了一日,出來跟著父親認真談了談,便決定了自己日後要走的路,白氏作為母親自然是曉得兒子心結解開了,登時心花怒放,原本想著舍不得周娘子,如今竟是歡歡喜喜將人送了過來。

「我瞧著你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喚嬤嬤卻早了些,道一聲周嫂子也就罷了。」平陵御自是听著白露說了,對方于膳□□通,日後也算是有口福了。

「喏。」周娘子听了果然點點頭。

如此便到了十月十五這一日,平陵御前一日又命人通知了王機在驛站匯合,一早起來一行人收拾妥當,就跟著梁夫人告別,便抱著姬凔上了馬車。

白露跟周娘子並幾個粗使的婆子走在後頭一架車上,外頭二十個英武矯健的郎君身披玄色羊毛氈的大氅,坐下都是清一色的黑馬,護衛在馬車周圍,卻是從玄翼暗軍中調出來的好手。

而平陵御所呆得車子則十分寬闊,足夠五個成年人並行躺下,車廂里頭墊著厚厚的褥子,最表面上還鋪了一層軟軟的羊毛毯子,貼著牆壁還有掛桌,牆壁上還專門掛著一個燻香球,左手邊的抽屜里頭擺著各種各樣的吃食,平陵御暗忖這倒是跟現代的房車有著類似的功能。

行不多時,听著車窗外買賣聲越發遠去,平陵御估模著應該是過了東市,一時又想起未來可能的兵戈,不知道兵禍過去之後這長安還能剩下些什麼,心中不由微微悵然。

姬凔原本在他懷中玩兒著撥浪鼓,此時累了,便靠在他懷中靜悄悄的睡了,平陵御原本飄忽的心思在看到小家伙稚女敕單純的睡顏又沉了下來,從四月石榴花開放的時候到了如今十月霜雪滿頭,日子過得竟是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這般亂七八糟的想著,馬車卻忽然停下來了,平陵御估模著應該到長安驛站了。

「先生,瞧著我有沒有覺得歡喜?」車門從外頭被人拉開,陳訊帶著滿身寒氣湊進一個頭來。

「我還想著你們回蜀州呢!」自宇文督處得了消息,平陵御跟梁氏交待了一番,他們比他還出發回越州,陳詡這頭卻是他親自寫信去說,卻沒想到他們糾結了須臾還是準備留在長安,只是到時候若是情形不對便一道往姬家莊子去避難。

「先生,快下來,瞧瞧我們都有哪些人來了?」陳訊嘿嘿一笑。

平陵御見姬凔熟睡著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便放下梯子下了馬車,一時眼前並立著幾個郎君,陳詡、陳訊、周堅、周、孟徽、薛海、姬冽,連同背著包裹的王機一道。

「先生此去晉州,千里之外,又有兵戈不止,我等只能在此略備薄酒送先生一程。」周堅親手替平陵御斟了一杯酒。

「多謝凌雲,然晉州危險,長安亦不可放松警惕。」當日議事調兵,僅是幾個朝廷重臣曉得,並未對外宣傳,平陵御自然也不敢在外頭說,如今少不了出言提點,「青州據此不遠,諸葛刺史才受了聖人發旨申斥,少不了要多關注幾分。」

「多謝先生提點。」周堅一怔,而後點了點頭。

「近來我與阿訊又一道準備排新戲,等三年後先生回長安述職,可要好生瞧瞧,到時候我們專門唱新戲給先生听。」周笑意真摯,「只是先生莫要怪我拐帶了阿訊不好生做正經事。」

「這世間名垂青史者,除了貨與帝王家又不是沒有旁的,只要能認真鑽研自己喜歡的東西,又有什麼正經不正經的?」平陵御聞言不由笑道。

「先生可還記得我?」孟徽見周堅、周都跟平陵御打了招呼,也笑著湊過來。

「自然記得,上回在宮里頭還要多謝孟小郎君照應呢!」平陵御對這個天才的畫家還是很有印象的。

「我跟著聖人學畫,曾發下誓願,有朝一日定要用畫筆記錄下我東秦大好河山。」孟徽說道此處一雙眼眸亮晶晶的,「等過了元宵,我便朝聖人請旨往晉州來,到時候便要麻煩先生了。」

「這有何難?不過是盡一盡地主之誼罷了。」平陵御見他說得真誠也不由笑道,「倒是阿冽,如今我與元昭皆不在長安,宅子里頭竟是女眷,少不了阿冽空時上門看顧一二。」

「先生放心,冽記得了。」姬冽听他囑托頓時點了點頭,認真答應了。

「之前登榮台偶遇便知輕舟非尋常人,如今果然如此。」陳詡見他們都說完,才慢吞吞走到前頭來,他今日並未帶冠,頭發半披散著,顯出幾分狂生的模樣來。

「機緣巧合罷了。」平陵御一是覺得感慨萬千,當時若不是與之相識,他恐怕沒有辦法完成系統發布的第一個任務,成功的獲取原主的記憶,否則,縱然知曉對方因風寒而身亡,他心中多少還是帶著歉疚,以為自己搶佔了對方的性命。

「你說這時間究竟是何者最重要?」陳詡語氣里透出幾分悵然,東秦並非獨尊儒術,但認清了自己的父親是怎樣的人,並與之決裂,他並非覺得難過,可是令父母和離卻不是誰都有這樣的勇氣。

「御有耳聞,陳刺史與夏侯軍曹似為知己,不知謙之知否?」疏不間親,但平陵御更記得陳詡透出來以姬家馬首是瞻的話,「更何況,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謙之自己心頭就有了決斷又何必顧忌其他,若是涉及旁人不妨開誠布公的談一談。謙之重情,你如今來回惆悵不過是顧忌牽連到的人,可你這樣看重對方,焉知對方不同樣視你若珍寶?」

……

一時眾人又七嘴八舌的送上祝福,一起滿飲杯中酒算是為平陵御與王機一道送別。

話畢,大家正要分手,卻見一人騎著白馬從長安方向沖出來,一見著姬冽,便從馬背上滾下來,扯著他的衣裳,頓時便大哭道︰「公子,夫人……夫人留書吞金了!」

姬冽一听,登時一把將這小廝扯開,自己翻身上馬,便縱馬朝著府邸狂奔過去。

「即是舅媽出事,我們也去看看。」陳詡見狀一面使小廝前去跟著,一面又命剩下的人備了車馬便準備回復換了喪服去姬府奔喪。

「沈夫人秉性剛烈堅韌,非尋常女子,且他們夫妻恩愛,膝下兒女孝順,有怎樣的事情才會想不開吞金?」平陵御見狀一手扯住陳訊,「這當中莫不是有人做了偽裝,你將這話原原本本得轉達姬尚書,如今多事之秋,莫要放走了真凶!」

「先生你說這當中另有貓膩?」陳訊原本追在他兄長身後,此時一听不由驚呼。

「是與不是我不是仵作自然不清楚,可莫要放過疑點才是。」平陵御見他還穩得住不由叮囑道,「我亦是听說姬尚書與沈夫人鶼鰈情深,恐其哀毀傷骨,你多盯著幾分才是。」

「先生放心,弟子記住啦。」陳訊听了果然點頭。

一時眾人走了,平陵御又招了跟著他們二十個郎君中的一個,令他先往祖宅報信給梁夫人,如今夫人體弱,莫不要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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