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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三十五章 臨危受命(三)

聖人素來有幾分任性,如今認定了平陵御為晉州刺史, 竟是不管諸位臣工心頭疑惑, 又瞧著林清並未出言反對, 心頭歡喜, 當即又擬了一封聖旨, 便說各自散了。

「林御史。」姬凜這頭出來先一步喚住林清。

「姬元帥有何見教?」林清瞧著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心頭喟嘆,縱然他視世家如洪水猛獸,但不可承認這些傳承數百年的家族自有其獨到之處,比起十二歲臨陣指揮以一敵十, 十四歲領兵威逼北魏王城上京,自家十八歲了空有一個長安四公子之一的名號的兒子當真是不夠看。

「凜多謝林御史仗義執言。」姬凜抱拳行了一個軍禮, 他想說往日里因著雙方所處立場不同, 他對眼前人也多有誤解;他也想說江芳本性小人, 需要多提防……可最終姬凜卻只是干巴巴的道一句謝,就如同彼時他與平陵御所言,縱然世家、寒門各有各的打量,但當天下不寧, 他們亦可摒棄前嫌。

「元帥莫要辜負晉州諸多百姓便是。」林清淡淡一笑, 跟著劉靜一道離去。

「元昭。」姬焰從後面走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禁軍之中除了各地選來的精銳,還有便是各家子弟,雖然實力未必及得上姬家軍,但好在比之晉州駐軍亦是差不離,只他們性情比邊軍驕傲,非尋常兵士,你恐要多費心思才是。」

「多謝二叔提點,凜知之了。」叔佷兩個寒暄幾句,姬焰便大步追上曹冰,一應軍用器械還需與戶部一道清點安排。

這頭姬凜出了宮門便瞧見一輛寬大的牛車,柳泉坐在上頭掀開簾子朝著他招手。

「柳內相。」姬凜得聖人召見,原本是騎馬過來,登時解了韁繩牽著馬匹走過去。

「我欲往姬家傳旨,不知郎君可是回府邸?」柳泉笑了笑,語氣親近,「到時候正好跟阿章一道回來。」

「既如此凜便厚顏與內相一道了。」姬凜當即笑道,將韁繩交到一旁的小黃門手上,自己上了牛車。

「如今倒要恭喜將軍沉冤得雪。」柳泉宣旨所乘得牛車乃是宮中傳旨制式的車子,並不算寬大,僅由兩頭水牛並排拉著,但馴養得甚好,一路都走的很平穩。

到了姬凜府上,柯老見他們進來忙不迭行禮,又命小廝去了後院告知梁氏,開了庫房,擺了香案,又啟了中門跪接。

等旨意下來,又邀了柳泉、章文兩個一道吃了茶,

「阿彌陀佛,如今總算撥開雲月見青天了。」今日天氣好,徐氏一早起來便在榕園里帶著幾個丫鬟婆子模骨牌,如今听得前頭小廝報來,說是姬凜任了晉州州牧,還加封了二品護國將軍的頭餃,又听說是可以蔭蔽後人的爵位,登時笑容滿面,一面命比目開了自己的私庫,給闔府上下伺候的下人們多加一個月的月錢。

自從景國公家被抄了家,她心中便存了一段念想,如今眼見自家孫兒有了爵位,竟是覺得心頭一松,再看著兒媳也沒那麼面目可憎了,卻不知在這些九姓世家里對爵位還真沒怎麼看重。

梁氏听得婆婆言行也並不阻攔,她嫁入姬家二十多年,跟上頭這個昏聵的婆婆相處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好在徐氏並無什麼壞心思,索性如今她身子不比往日,也就只囑咐辛嬤嬤敲打著小人莫要太張揚,雖然元昭無奈奪情任晉州州牧,但他仍舊在孝期內,如何能歡慶喧騰,且晉州局勢如今誰也說不清楚,兒行千里,她如何能不擔憂。

「如今到了冬日里,晉州滴水成冰,元昭在軍營里需要的厚實的披風、領子、毯子、手套一應都要重新準備。」梁氏抱著手爐靠在貴妃榻上,一旁的檀木高腳小幾上擺放著一個青釉印鳳仙花紋笠式大碗,里頭堆著一些果脯、肉干,「還有輕舟,他如今是做了刺史,可這孩子是在蜀州長大,那里冬日里也甚是暖和,恐去了晉州也不適應,他一應的衣裳也要加緊了做,跟在他身邊的兩個小郎君、一個小娘子的冬衣也要齊備了。」

「永寧城也是咱們的地方,必然不會教兩個郎君吃了苦去。」辛嬤嬤一面應了一面笑。

「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只可惜了我如今還未出了三個月是無法跟他們一道替他們打理後宅的,我尋思著不若你跟著去了,我心頭也放心一些。」梁氏左思右想,面上不由帶出幾分擔憂來。

「是兒子不孝還累得阿娘擔憂了。」姬凜送走了柳泉、章文兩個,便被平陵御催著先往內宅來,一掀簾子便听得梁氏跟辛嬤嬤說話,不由伸手握住梁氏得手道,「阿娘不放心我,我亦是擔憂阿娘,往年里北魏南下劫掠初冬必然歸去,如今入了十月卻氣勢洶洶,只怕來者不善,往年阿娘在永寧城,身邊伺候得都是經年的老人,如今身邊只有辛嬤嬤、柯老可倚重,後宅之事,我跟輕舟都不是麻煩的人,左右還有白露跟著,她亦是心思敏慧的,我是三日後走,輕舟稍微慢一兩日過來,這幾日還請辛嬤嬤費心提點她幾句。」

「郎君放心,老奴知悉了。」辛嬤嬤點了點頭,雖然兩個小主子重要,但她更在意的卻是梁氏,她是看著梁氏長大的,她原本是梁氏娘親的陪嫁,後來嫁了自家表哥,沒曾想卻是遇人不淑,女兒夭折了,她在月子里被婆婆磋磨著逃出來,剛好梁氏出生,便被夫人派給梁氏做女乃嬤嬤,她將梁氏更是看做親女兒一般。

「還有一樁事兒,我尋思了半晌還是要跟你講。」梁氏听了也點點頭,自打兒子露了心聲,她便認真打量了平陵御一行人,雖然她信任兒子的眼光,但為人父母者,兒行十步必憂百步,她少不得要多操心,索性這些日子她們也看的分明,平陵御身邊的兩個郎君便罷了,那個小娘子雖然性子潑辣了些,但也是個眉眼清正的,倒也不會給兩個孩子添亂,「還是凔兒。」

「凔兒怎麼呢?」姬凜有些許不明白。

「孩子都是見風長,一天一個樣兒,你們如今一個是州牧、一個是刺史,自然不可能常駐長安,凔兒如今翻過年便兩歲了,而我等月復中骨肉落地,再滿了周歲,凔兒都要四歲了,小孩子的啟蒙最是耽擱不得,他又是男女圭女圭,怎麼能夠在脂粉堆里長大?」梁氏嘆息一聲,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她如今已是四十好幾的人了,不曉得還能看顧著這些孩子多少年,她深知自己的長子定會好生照料弟妹,可是這世間除了責任她更希望幾個孩子相處融洽,且元昭跟輕舟一道,兩個孩子定然沒有子嗣,他們撫養著凔兒,也當是養個兒子,日後年老了也避免膝下荒涼,「長兄如父,凔兒少不了要你跟輕舟多費心。」

「阿娘的意思凜懂得。」姬凜不是傻瓜,如何不懂梁氏一番心思,又想起之前平陵御月兌口而出視凔兒為胞弟的話,心頭一甜笑道,「只我行軍緊迫,凔兒還是跟著輕舟一道,只是我們都未養過孩子,衣食住行還要娘親委派個有經驗的婦人才是。」

「這是自然,左右你舅舅還未回越州,明日我便上門去找他討一個女乃嬤嬤。」梁氏听了兒子先前的話也曉得自己身邊離不開辛嬤嬤,倒不如回娘家找兄長求助。

「如此正巧我也有話跟舅舅說,少不了叨擾一番。」姬凜听了便笑了,語氣里帶著幾分親昵,「阿娘先歇著,兒子還要往榕園跟祖母道一聲。」

「你祖母上了年紀,性子有幾分執拗,你做小輩的,莫要跟上回一道擰著。」梁氏微微囑咐了幾句,才放他出門。

「兒子曉得的。」姬凜點了點頭,又掀開簾子出去。

「郎君來看老夫人?」不多時便到了榕園,比目剛巧帶著粗實的婆子抱了幾盆新開的水仙進來,瞧著姬凜忙蹲身行禮。

「祖母近日身子可好?」姬凜听了梁氏囑咐,語氣稍微柔和了些,但他冷著臉慣了,這些丫鬟並不敢抬頭看他。

「今日听得天使宣旨,說是郎君得了護國將軍的爵位,老夫人可歡喜了。」比目盈盈一笑,她雖然也怕姬凜冷肅的樣子,但她也知道郎君並非暴戾之人,且她只盼著自己年歲到了便回家嫁人,是以面對如今的郎君昔日的大公子卻越發鎮定,「先頭在模骨牌,這會兒有了興致在院子里頭看花,命我們將花房里頭的水仙都搬出來。」

「孫兒不日便往晉州,特地先與祖母辭行。」進了內院,徐氏果然披著披風帶著昭君套,由幾個小丫頭扶著站在院子里頭,周圍擺滿了十幾盆的水仙,如今正是開花的時節,一個個含苞吐蕊,沁香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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