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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五章 借勢(上)

自那日夜晚兩人不歡而散,伺候數日,相對無言,即便是陳詡這些天玩得樂不思蜀卻也留意到自家先生和他契兄之間的波詭雲譎,私下里認為訂是兩人床事不合,致使好脾氣如自家先生都忍不住怒上心頭,對姬凜不理不睬。

如此又過了數月,行船到了青州州府淮陽,艄公下了纜繩放幾個僕從登小船上岸補給瓜果蔬食並清潔的淡水,師徒幾個紛紛登上甲板細看這淮陽城,只留姬凜一人在艙中頗有幾分悶悶不樂。

時日微雨,江風過面,寒涼如深秋,一行人隔水而望,但見水面微恙如冰鑒有瑕,淮陽城樓觀重疊,連亙低回,往來船只百舸千帆,碼頭之上,人煙阜盛,眉目可辨,又一細看便見岸邊遍植楊柳,縹緲如畫,一時間眾人被為這水墨畫樣的情景所攝,真恨不得如那等才子潑墨賦詩揮筆作畫才是。

正在此時卻听得那碼頭上傳來三聲梆子鳴響,周圍船只一字排開,當中一艘樓船高二十丈,上面兵士林立,卻是南下尋訪姬凜並查明流寇傷人一案的欽差。

「先生他們不會一一搜船吧?」陳詡眼見那欽差下令封鎖河道,過往船只皆要一一檢驗,心中不由一驚嘀咕道。

「勞煩船家打听打听為何要封鎖河道?」平陵御面上不動聲色,溫顏含笑朝著艄公拱了拱手,「家人暈船在船艙里歇息,恐不能見風,還請船家與那官爺分說幾句。」

「郎君放心,小老兒知曉,定不會驚擾了郎君。」艄公點頭,果然駕一只小船前往河岸,不多時回來朝著平陵御拱手道,「郎君,說是一路追捕著賊寇範棗過來,卻在昨夜里走月兌了,一路追逐著從桐城過來,因此連路水道封鎖都需要上船艙看看。」

平陵御聞言心念急轉,他們之前並沒有動用陳家名下的船只,一船粗使的僕役也用的是陳家莊頭上的人,並不很是伶俐,當時是掛念著擔心有人猜測出姬凜的身份,所以眼下這一行人只曉得陳訊是他們小郎君,卻對自己幾個人不甚熟悉,如今再吩咐他們卻反而顯得頗有幾分欲蓋彌彰,一時間倒也有幾分焦急。

他卻不曉得,大秦不比他熟知的華國古代,此間允許男子間締結姻親,因著他們同吃同宿,且年歲相仿,再加上他們的船艙里只有一艘船只,這些百姓在民間見慣了結了婚契的夫夫拋頭露面,反而不似官宦人家對男妻有限制,又听說是回家祭祖,幾個碎嘴的婆子就認定這是結了婚契好帶著新契夫回鄉上族譜,而這幾日姬凜並未露面,一行人更是認定他們新婚燕爾,又是年少貪歡的時節,又一次在陳訊面前不小心說漏嘴,後者並沒有分辨,只是叮囑他們不得妄議主人,這些人更是認定了自己的觀念,只覺得讀書人太過講究罷了。

「郎君,有差爺過來了。」還不等平陵御想出法子便見十幾葉小舟如離弦的箭分散開往各條商船去,當中一葉扁舟徑直往他們過來,平陵御心中驚駭,面上不動聲色快步上了二樓,見姬凜側身睡著,眉目緊皺,看上去甚不安穩,平陵御心頭一動,忙上前解散了他的頭發,又從隔壁白露哪里要來了他之前依照以往看過的古法淘制的胭脂水粉,用手挑了和水化開撲在姬凜面上。

姬凜到底不是死人,被他這樣一弄自然醒過來,眼見平陵御動手往自己臉上模著小娘子和小郎君喜歡的香粉,不由皺眉,他是軍營中歷練大的男兒,最不喜歡世家子這些個做法,好在他背依姬家,又天生膚色雪白,在野外曬黑不過數月就養回來,饒是如此早年在長安也落下個「黑面郎」的諢號。

他正要掙扎,卻听得底下水響,平陵御伸頭一看,有三個皂役上了甲板,陳訊正迎頭上去搭話。

「你們這一船可有些什麼人?」為首的郎君年約十七八歲,長方臉蛋,劍眉薄唇,顧盼之間極有威勢。

「周凌雲!」陳訊在樓上看到了,忙不迭的跑下來沖著這為首的郎君大喊,「你怎生做這副打扮?你不是選入了禁軍做了六品的虎威郎將,怎生出了長安來?」

「好你個陳家小郎,你怎會做這樣打扮?」那小郎見到陳訊,頓時喜笑顏開。

「我拜了一個師傅教我讀書,如今就是陪著師傅和他契兄回鄉祭祖哩!」陳訊眼珠子一轉,月兌口而出,少年郎清脆的聲音傳到二樓卻教樓上船艙里的兩人一愣。

「阿訊這話一出口倒也是個法子,只是委屈了主公。」平陵御聞言心念一動,忽的上前將姬凜的外袍月兌下,就剩下中衣,又將被子拉起替他蓋好,湊到姬凜耳邊低聲道,「只不知道這周小郎君是何等來歷,如今還請主公安睡,御自有法子糊弄過去。」

說完也不等姬凜反應,便在那桌子上燃了一只寧神靜氣的沉水香。

姬凜一瞬間呆若木雞,活了二十二年從來沒有誰跟他這樣親近過,對方的身上帶著墨香,清而淡,就如同點在桌子上的線香,他忽然又想起幾日前他們的爭吵,理智告訴他對方所言全是為了自己著想,然而雖然他並非文人出身,可仍舊帶著希望能尋得一人,像《詩》里所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不簡簡單單是締結姻親,這樣不合時宜的想法讓他甚至在姜姬夭折的時候暗地里松了一口氣,他甚至想著自己似乎可以借機有數年空閑的時間去尋覓這樣一個知心人。

初遇平陵御,他心中忐忑,對方劍走偏鋒,作為謀士是合格,然而鋒芒畢露寒意森然,那時候他就想若是日後遇見了若是收此人為謀士,恐有噬主的嫌疑,可真的走投無路開口求助的時候他卻發現對方意外的善良,之後的相處,無論是閑談風月或實地交鋒,讓他驚為天人,就在他以為對方是山里的毛栗子,外面刺手內心柔軟的時候,可他偏偏又提出這樣的建議!

那一刻姬凜是真的生氣,那種夾雜著被欺騙、發現自己將對方過于看重的氣氛讓他仍不住口出惡言,二人不歡而散,可如今對方卻又這樣幫他,罷了,罷了,大概是自己終究不夠有成算吧,作為一個主公,這樣的謀士又有什麼好指摘?

「你……」想到這里,姬凜不由伸手攥住平陵御的手腕,一抬眼對上對方眼底的青灰,他忽然又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輕舟就此便要跟我生分了麼?」

平陵御見狀一笑道︰「還請元昭先休息,咱們還有底下人要應付,只是元昭曉不曉得那周四郎是什麼人?」

「被阿訊喚作周四郎,又說是入選了禁軍六品虎威郎將的定然是今上的佷子,金陵長公主的第四子周堅,他生下來不久駙馬病逝,長公主臥病在床聖人見了心頭難過,便將他接入宮里頭。」姬凜見他想知道,忙輕聲道,「且聖人膝下空虛,多年來僅有五個兒子,養大了也就是如今八歲的養在皇後膝下的皇子衍和一個貴人所出養在貴妃膝下將將三歲的皇子澤,接他入宮的時候恰好遇上皇三子、四子薨逝,那時陛下膝下除了先頭三個公主並無一丁點兒骨血,在他入宮後不久皇後有孕,雖然生的是華陽公主,但陛下仍舊大喜,認為他天生福氣,這些年下來說是舅甥實若父子,甚至在他十五便加了冠取了字補了禁軍的缺。」

「只不知這小郎君性子如何?」

「最是灑月兌自如,俠肝義膽。」姬凜見狀好笑道。

「若是直接求助這周家小郎君,主公以為若何?」平陵御心中有幾分打鼓,蓋因為他對長安局勢並不熟悉,也不知道如今晉州馬場之事究竟是何方動手,今上對姬家又是何等態度。

「可。」姬凜見慣了他鎮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樣子,如今見他皺著眉頭,心懷忐忑,心中不由好笑道,「輕舟可酌情行事,即便問罪于凜,尚需刑部審判,還未到山窮水盡,輕舟不必太過焦慮。」

「喏。」平陵御朝著姬凜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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