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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活埋(十八)

第二十章活埋(十八)

月濃心里煩,依著脾氣把長*劍扔了老遠,口中賭氣,「破劍,我才不稀罕。」一轉身,又跑個沒影。

周大員外卻是個吝嗇惜物之人,寶劍落地之前,人已經奔出去,念叨著,「傳家寶,我的傳家寶……」

高放看不過眼,勸顧雲山,「大人,要不您去勸勸?」

顧雲山搖頭,揣著手不說話。

顧辰卻道︰「高大哥,你別老是瞎勸人,七爺是怕月濃姐姐揍他呢。」

鑒于她方才狠揍梁岳的力度,他是……真的怕……

還是等她消了氣再說,她悶頭悶腦的時候比較好欺負。

馬車內,他與她各坐一面,月濃憋著一肚火連帶一肚委屈,懶得同他多說。反倒是他厚著臉皮貼上來,「要不……我跟你說說我為何知道梁岳藏身此處?」

沒聲響,她整張臉對著車壁,堅決不看他。

顧雲山尷尬地咳了兩聲,想了想,自顧自說︰「昨晚我不是在義莊跟尸體處了一夜麼?你以為老爺我真是去念經超度啊,從孫淮到‘梁岳’都仔仔細細勘驗一遍,‘梁岳’那具殘尸上發現沾著細小灰燼,像是紙錢燒盡之後的灰,推斷是被凶手不小心帶到尸體衣料上。案發之時並非清明大節,連台縣又貧苦得很,誰有閑心平常日子祭拜,也就是剛下葬時還多一點。那個時候死了什麼人,芝麻大點地方一打听就清楚。**不離十,就在新墳旁,當個冒名頂替的孝子賢孫,結廬而居,藏身山林。」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月濃吸了吸鼻子,還鬧著她那點兒小脾氣。

「呵——」他笑,伸手踫了踫她左手食指上的「大饅頭」,「真那麼疼啊?」

「不告訴你。」

他止不住大笑,怪腔怪調地學她說︰「哎呀,那我可要氣死啦。」

「氣死活該!」這下卻是帶著笑了,沒能憋住,自己都難為情。

天將亮。

待梁岳服過藥止住血則已是黎明破曉天地復蘇之時,眾人皆無睡意,因而決議連夜提審梁岳。

回到連台縣縣衙,顧雲山坐于堂上,映著天邊魚肚白,吃著茶果點心看好戲。

高放發問,蕭逸錄供,與平常無異。

只是兩人都尚且沉浸在死人復活的震驚之中,忍不住盯著梁岳上下研究,想不透其中關節,蕭逸傻瓜似的提筆問,「這到底是人是鬼?胖子,高胖子,我好害怕——」

高放嫌棄地躲開他,「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大人抓回來的能有錯?是人是鬼一審即知。」

蕭逸搬起他的小桌子縮到後頭,恨不能離梁岳三丈遠,「我真的……我怕鬼啊……」

大理寺盡出慫包。

再看梁岳,遠比高放強勢,听過兩問便不耐,轉而看向剝花生的顧雲山,「既然此案前因後果顧大人早已了然于心,又何必多此一舉,擾人清淨。」

「你這個態度不好,要糾正。」他含著笑,勾一勾手指,輕輕松松說道,「上夾棍。」

夾棍之痛,自不必表,刑求過後,梁岳已然滿頭虛汗,卻仍在苦撐,「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顧大人三榜進士高門望族,竟也與狗官孫淮並無二異。」

「換一個,擅木靴。」

堂上慘叫聲不止,鬧得月濃也從床上爬起來,躲到穿堂中偷听,倒要看看最後顧雲山如何結案。

梁岳身上出氣多過進氣,听高放揚起嗓子,問道︰「師必勇,你為何要殺害連台縣縣令孫淮?」

梁岳望著顧雲山,口中道︰「大人冤枉。」

高放道︰「冤從何來,分明是你殺人在先,逃月兌在後。」

「我不過夜探周府,探望病中老友而已,誰料到不明不白挨了一劍,還被被顧大人拿下審問,小人斗膽也想問為何。」

高放加重了語調,「大膽狂徒,證據確鑿,還敢狡辯!分明是你前前後後連殺十人,罪行昭昭,當斬立決!」

「證據?」他嗤笑著,轉向顧雲山,「這位大人方才說證據確鑿,我倒想問問,證據在何處?怎不拿出來好讓梁某人認罪伏誅?」

咚咚咚——顧雲山拿著驚堂木敲核桃,用得不大趁手,眼皮也不抬一下,專注于烏漆漆的小核桃。高放尷尬無措,暗自捏一把汗,只得亮出最後一招,「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意料之中,梁岳抬起一張蒼白無血色的臉,吐一口唾沫,鄙夷道︰「上大刑?原以為顧大人有真本領,沒想到與孫淮等人也並無不同。」

哎呀,一個手抖,圓滾滾一顆小核桃落到地上,滾滾滾滾到梁岳身邊。

梁岳問︰「顧大人這又是何意?」

「唉……」他嘆上一口氣,拍了拍手上碎屑,站起身慢慢踱步至堂中,恍然道︰「我听聞你們兄弟二人也曾讀過書?」

梁岳半邊身子僵住,思來想去不知他是欲意為何,再听他道︰「你爹也曾在衙門里謀事,做過兩三年主簿,後因得罪了信任縣令被趕回鄉下,那幾年河南河北連年災荒,想來是不大好過。只是沒料到,你讀書識字,卻也殺人犯法,你說,如果你爹在天有靈,瞧見你這江洋匪盜一般模樣,會不會……氣的詐尸啊?」

「你!」他登時大怒,猛地躥起來,帶出鐵鐐嘩啦啦亂響。左右衙差趕上來一把按住,他身負重傷,又失血過多,本無反抗之力。蕭逸連忙招呼著,給梁岳上木枷。三四十斤的實心木頭夾在肩上,再是勇猛之人也得低頭服罪。

顧雲山樂得開心,「早該給他戴上,戴上可老實多了。」得寸進尺,他湊到梁岳跟前去,挑釁道︰「你知道為何孫淮枉法,逍遙自在,你動手殺人,卻落得如此下場麼?」

不等人回答,他言道︰「因為我們是官,你是民啊。」說完樂呵呵大笑,眼看著梁岳的臉由紅轉黑,但枷鎖在身,再想站起來,已絕無可能。只能惡狠狠盯著他,那股恨,幾乎要將眼眶撕裂。

「想想你哥師必良也真是傻,為了你那個久病臥床的爹能看得起大夫,為了你家小妹能嫁得好,還有你,為了你能娶得上媳婦,更為了家中有一口飯吃,拿命去搏。此事若是成了,也不過是二十兩銀子,還不夠老爺我吃一頓。當然,這銀子沒訛成,你哥白死一回,還把你爹賠了進去,家中小妹出嫁後第三年就已病死,至于你嘛……嘖嘖嘖……好賴,比你哥有出息。」

月濃躲在屏風後頭偷看,心里想著,換她是梁岳,一定很不能一掌拍飛了顧雲山這個賤人,真是賤得讓人牙癢癢。

一個人能討厭到這份上,究竟是如何修煉的呢?

梁岳已然怒不可遏,屈膝又被按住,兩方掙扎搏斗,震得鐵鐐一陣亂響。

顧雲山依然故我,還抽空拍了拍梁岳胸口,「噓——放平靜,深呼吸,別是老爺的話還沒說完,你就已經氣死在這,雖然說死你一個螻蟻賤民沒甚要緊,收拾起來……也麻煩。」

「啊!對了。」他似恍然大悟,轉回到梁岳眼前來,「你還漏了一個沒來得及動手,老爺我可是大好人啊,這不,給你送上門來,讓你倆好好敘敘舊。你瞪什麼瞪,還不好好謝過本大老爺。」

門開,顧辰先一步邁進來,與顧雲山對個眼色,暗表此事已成。

李豐收還是老樣子,跨進門來先給顧雲山磕頭作揖,當他是再生父母,跪拜不停。無奈他不耐煩,擺擺手,「行了行了,少廢話,趕緊起來。」

李豐收一咕嚕爬起來,撞見橫眉怒目的梁岳,本已在門外知悉案情,眼下卻仍舊裝出一副驚惶模樣,瞪圓了兩只眼,結結巴巴斷斷續續說話,「梁梁梁……梁岳!怎麼是你!你不是……死了嗎?」再看一眼顧雲山,又換回諂媚臉孔,「大人……這真是大白天的撞鬼,邪了門了!他一個死人怎麼能活生生杵在這兒?」

顧雲山斜著身子傾倒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問我啊?」

李豐收點頭。

「老爺我也正想知道!不過嘛,現如今他活著,你卻是活不長了。「

李豐收猛然一驚,「大人,何出此言哪。」

「你昨兒不是要謝高放麼?還不快謝。」

李豐收雖一頭霧水,但勝在听話,這就迎上前去拜謝,「小人多謝高大人派人到家中守備,小人活了這樣大歲數,還是頭一回見識這些,小人心里……感動、激動,小人……無以為謝,只好日夜燒香求佛祖保佑二位大人青雲直上,富貴連年……」說著說著,當真痛哭不止,讓旁人來猜,興許他死了老娘也不見得如此。

梁岳被木枷壓得直不起腰,但神髓仍在,瞧著李豐收涕淚橫流模樣,兀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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