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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姐妹相認

兩姐妹也沒有避開眾女,而是很隨意的走著,似乎不知不覺就離別人遠了一些,至少說話不至于叫外人听了去。

至于丫鬟婆子,早就被郡主叫停在梅林外,此刻,兩人身邊只有幾株珍貴的綠萼梅?

蘇蘇看著枝椏上幾朵將開未開的花骨朵,淺淺一笑:「七姐姐,好久不見。」

明明在恪王府還見過,但阮七娘卻懂了這句話的意思。在王府相見的是安南伯府的二少夫人和順安伯府的小丫鬟,今天相見的才是阮家姐妹。

只這一句話,阮七娘就差點落下淚來!「十三娘。」

蘇蘇忙從袖中抽出帕子遞給她,「好姐姐,都是當了娘親的人,怎麼動不動就要掉金珠子了!」

阮七娘也知道自己情緒太外露,一會兒叫人見了,不知如何解釋,忙用帕子擦了淚,強笑道:「」十三娘也長大了!」

蘇蘇听了這話笑出聲來,「七姐姐都嫁人當了娘親,難道我還要跟著姐姐後頭要糖吃!」

想起姐妹們小時候,阮七娘也露出個懷念的笑容,然後正色道:「十三娘委屈你了!」

蘇蘇瑤頭,「七姐姐,我不委屈,雖是在宋府當丫鬟,但老夫人待我跟孫女兒似的。」然後將自己被趙媽媽所買,因姨娘之恩,被趙媽媽冒著殺頭危險換了身份賣到宋家。再到宋家老夫人如何對她一一說給姐姐听。

阮七娘既然敢私下里認她這個妹妹,她也就誠心認下這個姐姐,自然不希望她身上總背著負擔。

但阮七娘听了卻一點兒不驚訝,似乎對蘇蘇的生活有所了解,見蘇蘇疑惑的看著她,嘆氣道:「傻妹妹,那趙媽媽自然是個好的,但當今聖上是恨透了咱們家的,光憑他一個牙婆,又哪里有能力沒有一點兒破綻的替你換了身份,是三舅母替她掃清了尾巴,要不怎麼說好人有好報呢!連母親都說蘇姨娘是個有大眼界的,可惜身為女子,又有那麼一副相貌!」

見蘇蘇依舊雲里霧里的的,反正今兒個是要給妹妹說清楚的,阮七娘便將當年蘇姨娘因為香味識破鎮國公府三夫人不孕的原因而結下善緣的事告訴了蘇蘇。

蘇蘇瞪大眼楮,沒想到記憶中柔柔弱弱美得不帶一點煙火氣的姨娘這麼有本事。蘇蘇再一翻記憶,還別說,真有一些醫學上的香方,被放在記憶里的犄角旮旯,等著主人翻看。

蘇蘇當時並不是全盤接收了原主的記憶,這些觸發式回憶她已經習慣了,這會兒也不著急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問阮七娘。

「七姐姐,母親可好?六哥可好?」想起小小年紀流放西北的阮六郎,蘇蘇的心就像掉進苦水缸里,澀的不行。

阮七娘自是知道這種感覺,鎮國公府是自己的外家,卻不是自己的娘家,雖然因為鎮國公府和三舅舅,沒人敢小瞧了她去,但私底下也不是沒人說些酸話。說她一個罪臣之女嫁給安南伯府嫡出的二少爺是高攀了!

阮七娘心里不好受,卻只能忍著,忍到阮家回來的那天。

「母親很好,如今膝下有一對龍鳳胎,五歲了!」說到自己母親,阮七娘神情中帶著諸多復雜,雖然知道母親與父親沒多少感情,在理國公府大部分時間不過獨守空閨,她也心疼的很。

但母親改嫁又有了兒女,當女兒的心里總是復雜的,這和有庶出兄弟姐妹還不一樣,獨屬于自己的母親硬生生被人奪走了一大半。尤其是自己結婚、懷孕、生子、坐月子,因那邊的弟妹還小,母親離不開,這種感覺更達到頂峰!

想想自母親為父親守孝一年後,在三舅父的支持下改嫁到西北,自己已經有六年沒見過母親了,因為這個阮七娘甚致有些怨恨母親和舅舅,可是她到底也是成了親,做了母親的人,心里又有些理解,所以兩相糾結,也不怎麼願意提起了。

阮七娘也知道蘇蘇更關心的是阮六郎,安慰道:「你放心,六弟和其他幾位兄弟、佷子都還好,西北雖苦了些,但聖上不敢做太絕,又有母親暗中照料,沒受什麼大苦,吃喝是不愁的。」

阮七娘怕蘇蘇傷心,到底沒說實話。充軍到西北又哪里可能不受苦,母親再怎麼說也是改嫁的,又怎麼可能大張旗鼓的關照前夫的庶子嫡孫。

六弟來信都是夾在自己與母親往來的私信中,也總是報喜不報憂,在皇帝的打壓下能保住命就不錯了,不用猜,阮七娘都能想得到其中艱辛。

阮六郎唯一在信中露了情緒的就是有關十三娘的事,可阮七娘哪里敢把這些掉腦袋的事寫在信里!

當今聖上對阮家有多厭惡,只看現在還打壓阮家活下來的兒郎就知道了!萬一這信在驛站被有心人發現,那等待阮家的便是殺頭的欺君之罪!

阮只能和弟弟說十三娘一切都好。一年一封信,六郎問了三回,便不再問了。阮七娘雖傷心,可只要大家都活著,就有希望!

十三娘明面上雖死了,可蘇蘇活著,阮家的女眷到了今日,又有幾個還在?

阮七娘心里的恨像把火似的,沒有一刻停息,忍吧忍吧,看誰熬死了誰!

「十三娘,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接下來我說的你要死死的記在心里。」阮七娘臉上的表情嚴肅的甚至有些可怕,見蘇蘇點頭又像得又笑得像花似的,上前牽了蘇蘇的手,可說出的話卻全然不是表面的輕松。

「開國四公六侯八伯是開國聖武皇帝親封的世襲罔替不將等得勛爵,聖武皇帝金口玉言,曾說過只要這幾府不造反,由子嗣承爵,那便可與大楚朝同享國祚,後世皇帝也應當謹記功臣之輔國興國之功。」

蘇蘇听阮七娘這麼一說,便是一怔,理國公只是參與了奪位,這可不是造反,不也被奪爵抄家了嗎!

或許是蘇蘇臉上的神色太明顯,阮七娘冷笑幾聲,解釋道:「不過是政治博弈,加上咱們父親把當今聖上確實是得罪慘了,所以咱們家才被推出來,當聖上登基後殺雞儆猴的那只雞罷了!他以謀逆之罪殺了咱們的父兄,未成年的男兒皆流放西北,百般打壓,女眷全充作官奴,不準贖買,往死里作賤。世人只當理國公府不存在了,但京城其余十七家開國勛貴都知道,理國公府的爵位還在。只要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給阮家復爵,否則其他十七家決不會同意開這種先河的,誰知道下一回輪到哪家?」

「今上如今百般打壓卻也不敢往死里折騰,剩下的阮家兒郎,就是因為他怕引起眾怒!要知道,京城開國十八家勛貴,世代聯姻,一個理國公府中,有多少其余別家的姑娘、媳婦?除了我娘,這回可是全賠進去了!」這些話,阮七娘可謂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恨的手指抖。

蘇蘇握住她的手,擔心的道:「七姐姐!」

阮七娘長出了一口氣,「我沒事!這些話我憋在心里,連跟你姐夫都不敢說,他們都當我不知道,卻不知母親在改嫁前一晚便把知道的都告訴了我,叫我好好活著,我們年輕總會等到阮家再次崛起的時候。」

蘇蘇心里有個疑惑了七八年的事,「七姐姐,為什麼理國公府會參與到奪嫡站隊這吃力不討好的事中,畢竟咱們家已經是開國是國公府,封無可封。總不會因為姑媽是梁王妃這個理由吧?」

阮七娘嘆了口氣,道:「雖說子不言父過,但你總該知道些。」然後蘇蘇便听了個非常狗血的故事。

先前便說了,京城開國十八家勛貴世代聯姻,拐彎抹角都是親戚!

當今太後與先理國公府老夫人是兩姨表姐妹,如今的太後還是淑妃時因無子撫養了生母身份低微的二皇子,心里是真心疼愛!待二皇子三歲入學,要挑選伴讀,淑妃便想給他挑個出身高的,以後也是個助力。選來選去,便挑中了表姐的兒子當時理國公府的嫡長孫,也就是阮七娘姐妹們的父親,後來的理國公。

榮王與理國公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又是親戚,關系很是親厚,但待兩人長大後卻因一事鬧翻。

因為什麼,阮七娘吱吱嗚嗚不好細說,但蘇蘇也听明白了,不過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兩人同時喜歡上一個女人,但理國公卻用了不光彩的手法娶了那個愛慕榮王的女人,便是理國公的原配夫人!

其實這就是一三角戀,要是就此打住還好,可惜凡事都有個但是。

理國公或許也感覺對不住兄弟,便撮合自己胞妹與二皇子,淑妃也很看好這一對。誰知這位姑姑心高氣傲,看不上出身低微不過因為被表姨母撫養才叫聲表哥的二皇子,反而和珍貴妃所出的大皇子打的火熱,大皇子當時已受封梁王,有了正妃,可為了這位姑姑,硬是將正妃逼的退居廟宇不說,很快就沒了。

珍貴妃又求聖上下旨賜婚,這位姑姑原本該是二皇子正妃,卻成了大皇子繼妃,還幻想著大皇子登基,她母儀天下呢!卻不知二皇子看著仁厚,心眼兒卻不大,心里早恨透了理國公府,便是淑妃對理國公府也冷淡了許多。

之後二皇子也封了王,取了個貴女為正妃,便是如今恪王的生母。

當今聖上與理國公的恩怨到這兒,你們要是認為結束了,那也太天真了。事實證明,沒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理國公當時還是世子,世子夫人與榮王妃一前一後懷孕,一個七個月,一個五個月,新年參加宮宴,兩個孕婦踫上了不說,而且還發生了事故。

得到信兒的理國公世子和榮王同時到達,要是個各奔各媳婦也沒什麼事,誰知驚慌失措的兩人居然奔的都是同一個人,還讓榮王搶了先。

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懵逼了,榮王抱著理國公世子夫人,而自己的王妃還倒在地上。

雖然下一刻理國公世子就將自己媳婦搶到手,榮王身邊的大太監也高呼「王爺急糊涂,沒看清楚」的話,但大家都有眼楮,不瞎!榮王妃與理國公世子夫人沒一點兒相像,便是衣服都不一樣。

這場鬧劇雖在先帝趕來前散場,但後續故事還在發生。

兩位孕婦皆早產,理國公世子夫人產下個男嬰,自己血崩去了;榮王妃雖活下來卻流產了,一個手腳俱全的男胎就這麼沒了不說,還傷了身子,調養了四五年才生下嫡子,也就是恪王。她自己纏綿病榻幾年後也沒了。

而從當日起,理國公世子就與當今聖上離心離德,越走越遠。理國公府也徹底投靠了梁王,壞了當今聖上好幾件事,甚至有一次還危及性命。

到了今上登基要嚴辦理國公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可惜了那麼多女眷幼子跟著受牽連。

听了這諸多秘聞,也解開了蘇蘇心中的疑惑。

「十三娘,我今個見你,告訴你這些事,只是想告訴你,好好活著。即便有再大的苦難也要好好活著!十妹妹那里我還有法子可想,可你,七姐是沒法子明面上認你了,即便以後咱們家復了爵位,也沒法與你相認,你明白嗎?」阮七娘眼楮不眨的看著蘇蘇道。

蘇蘇點點頭,「開始不懂,後來也明白了,阮十三娘已經在七年前就病死了,如今只有蘇蘇!」為了救自己,趙媽媽將認識蘇蘇的阮家十一娘、十二娘皆離的遠遠的賣了,又特意在京郊找了幾個窮人家的孩子,加上鎮國公府三夫人的掃尾,才將自己完完全全摘出去,這輩子自己只能是蘇荷,而不能成為阮微丹。

即便以後阮家復爵,一切的榮華富貴也與蘇蘇無關,這就是自由的代價!

「七姐姐,宋老夫人已經給了我賣身契,消了奴籍,如今我不僅是平民,名下還有二百畝良田!以後老夫人也會為我找個好人家嫁了,請姐姐放心!如若有機會……請姐姐告訴六哥一聲,蘇蘇很好!」蘇蘇想起以後在不能與哥哥相認,心中就是一陣難過,記得剛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那個小少年給了她面對陌生世界的勇氣和溫暖!

阮七娘心中輕呼了一口氣,今天之所以冒著風險來見蘇蘇,一是外祖母已經知道了蘇蘇的身份;二就是阮七娘也怕蘇蘇年紀小,不知道輕重,在京城這是非地漏了底細;三就是十娘和她說了十三娘給她送錢的事。

可見十三娘也一直在暗中打探姐妹們,那天在恪王府是有備而來,而且做得滴水不漏!

外祖母說蘇蘇是個聰慧念情的,不如將事情真相告訴蘇蘇,免得蘇蘇惦記著京城的姐姐、西北的哥哥,讓有心人尋到破綻,到時就麻煩了!

鎮國公老夫人雖然不是自己的親外祖母,但是母親自幼就教養在外祖母膝下,和親生的一個樣,如今母親和三舅舅皆不在京城,如若不是有外祖母撐腰,自己安南伯府二少夫人的位置哪能坐的這麼穩,阮七娘自然是相信外祖母說的話,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見面!

蘇蘇自然不知道因為自己特殊的眼楮和長相,這京城中已經至少有兩位身份高貴的貴人猜到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不僅都將這個秘密壓在心理,反而給了蘇蘇很多助力!

「七姐姐,二哥家的瓏姐在順安伯府,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成為了賤籍戲子!畢竟當時母親說的話也是很有分量的!」阮蘇蘇想起那個和自己有雙一模一樣眼楮的小姑娘,自己的命或許不如阮七娘,但是比大部分阮府女眷要好太多了!

阮七娘沒想到還能知道一個親人的下落。瓏姐就是阮家三房二少爺的嫡女,也是當年祖母最喜歡的重孫女!

雖然官奴不能贖身,但是阮家幾房的夫人少夫人皆出身名門,除了姨娘庶女外,四位嬸娘皆被親人買去,即便依舊頂著官奴的名字,實際上也依舊是錦衣玉食。

二嫂子是祖母的佷孫女,出身于四大國公府之一的榮國公府。雖然榮國公府自祖母兄長也就是他們舅爺爺去世去就開始沒落了,但是再不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會讓瓏姐落入賤籍,成為戲子。

要知道官奴雖是奴籍,卻也比賤籍強些。難道瓏姐也被人換了身份?

蘇蘇自是看出了阮七娘的疑惑,嘆息道︰「瓏姐沒有換身份,我自認出了她,就探听她的身份,府里記得就是官奴,五歲大小被買入了戲班子,而且瓏姐對二嫂的記憶很少!」

阮七娘和蘇蘇都不清楚二嫂出了什麼意外,但這並不妨礙她們想法子將瓏姐從宋府帶出來。

每一個官奴都有明文記載,出身年齡身體特征,雖然皇帝時刻記著給阮家添堵,但是七年前瓏姐還不到兩歲,皇帝不可能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最好的辦法就是阮七娘直接上門,向宋老夫人說明情況,反正世人皆知安南伯府二少夫人是前理國公府的女兒,如今知道自己佷女的下落,肯定不可能再讓她受苦,自是要妥善安排,想必這份情面老夫人還是會給的!

姐妹兩個將話都說開,感覺心胸都開朗了很多,正準備往回走,便見安南伯府的三姑娘、榮顯侯府的五姑娘並宋家的五姑娘走過來!

這三個不僅都是庶出的庶出,年齡還一般大小。人常說同性相斥,這三人不僅沒有相斥,居然還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剛听說這邊有幾株珍貴的綠萼梅,便尋了過來。

沒想到看見阮青娘和蘇蘇有說有笑,似乎早就認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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