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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訂此生白頭

第一百一十一章︰此生不換

月江河兩岸三兩燈火撲簌,朦朧月色掩住了她臉上的嫣紅之色。聶霜紫別過頭,囁嚅的輕聲道︰「多謝王爺成全扶桑退婚之舉。」

「本就是樁無理的婚事。」夜風里蘇垣淡漠的聲音飄散開來,黑袍被風鼓動飄搖,他低眸望著她,聲音平淡卻認真︰「再者,本王也希望日後的妻子是本王自己中意的人。」

這世間若是有哪個女子,能得他一句中意,那對那女子而言該是怎樣的一件幸事?

聶霜紫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這個人,夜色深濃也掩不去他俊郎眉目,忽地垂下眸子,輕輕一笑,真的就那樣說了一句︰「能夠得王爺中意的姑娘,一定是這世間最幸運的姑娘。」

「本王中意的姑娘……」蘇垣說著頓了頓,看著她迷惑的樣子挑了唇,修長指尖抬起輕輕落在她眼角,濃墨染就的深眸褪去過往冷情,薄唇彎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她在這里。」

夜風忽的作響,柳枝搖蕩劃破河面月影,銀波漣漪一層疊一層的蕩向遠方。螢火蟲在河岸邊聚攏又飄散,亭台燈籠搖曳,天地一瞬間極動又極靜,仿如無數光影在眼前炸開,延成漫天璀璨的煙火。

那煙火一寸寸炸響在她心底,激起細密的情緒。眼角驀然沁出一滴淚水,聶霜紫眨了下眼楮,忽然慌亂的後退了一步。

抬袖不著痕跡的抹去眼角濕意,聶霜紫低頭轉身往街上走輕聲道︰「王爺,夜深了,該回王府了。」

卻走了不過三四步,便即刻被他輕描淡寫的攔住。

蘇垣墨似的眸子鎖著她,沉沉道︰「本王在說中意你的話,阿紫,你逃什麼?」

聶霜紫緊了緊袖子,扯出一抹鎮定的笑容道︰「王爺是說我來到王府後做事讓你覺得很中意嗎……」

「本王喜歡你。」蘇垣垂下眼,淡淡打斷她想要糊弄過去的企圖,用再明白不過的話語一字一句的告訴她,仍是淡淡的語氣,仍是一貫的認真︰「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想要娶之為妻的喜歡。阿紫,本王說喜歡你,你呢?你願意嫁給本王嗎?」

聶霜紫這下真是被嚇到了,忘了此時最正常的反應應該是喜極而泣,而不是發懵。她喜歡的人,她一心喜歡著的人,親口對她說他喜歡她,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

「王爺可知,我雖不如扶桑貞烈,但對感情之事更為苛刻?」微顫的咬了咬唇,聶霜紫搖頭道︰「王爺切莫沖動,你今日的喜歡也許只是一時錯覺。」

話落卻被他攬腰抱進懷里,彼此心口相貼。蘇垣低頭俯在她頸側,薄唇輕勾︰「阿紫,本王不需你教本王什麼是對錯。苛刻的人何止你一個,本王亦是。本王今生只會娶你一人為妻,你若應了,今生便也只能跟著本王了。」

「王爺你不要把話說的這麼滿。萬一……」

靠在他懷里,聶霜紫眼眶發熱,吸了吸鼻子用輕松些的語氣道︰「萬一有一日,你遇到了更好的姑娘怎麼辦?你看,我什麼也不大會,琴棋書畫都學了個一半一半的,跳舞就更不用說了。那些名門大家的規矩懂的也不多,長的也不是很漂亮。唯一會的就是做飯……大約在你的厭食毛病好了之後,這唯一的一點本事也無用武之地了。人的一輩子這樣漫長,你今日覺得我還不錯,興許哪一天就會覺得別的姑娘比我好,興許就會嫌棄我,覺得我不是良人了……」

「平日里言之鑿鑿的,為何對上本王就總是這般不自信?」蘇垣抬頭看著她,伸手撫上她的臉,淡淡道︰「阿紫,你說了那麼多,卻沒有回答本王的問題?你若不喜歡本王,那所有的一切都無意義。你若喜歡本王,這世間所有東西都沒有什麼關系。」

想听她親口說喜歡他。他只在乎這一點罷了。

「我……」淚水自眼角漫下來,掉進他的掌心里。那樣熾熱又溫柔的溫度,是她的感情︰「我自然是喜歡你的。你不是就仗著我喜歡你,才敢對我做那樣的事麼?若不能肯定我,你才不會喜歡我呢,你才不會!」

蘇垣嘆息一聲,她真是太了解他了。

抬眼見她一哭就停不下來,且淚水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皺了眉頭替她拭淚淡道︰「不是件高興的事麼?怎麼還哭得這麼厲害?」

「你現在就嫌棄了?」聶霜紫抬袖揉了揉鼻子,努力將淚水憋回去,哽咽道︰「你以前不近不知道,女人就是這樣的,高興了也哭,不高興了也哭。」

蘇垣垂眸︰「倒也不是嫌棄,只是與其看你為本王哭,還是喜歡你為本王笑。」

聶霜紫一怔,看著他用那種淡然表情說出這樣帶有撒嬌意味的話,險些真的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心中的酸澀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從心底深處漫出來的溫暖和愉悅。

從喜歡上他的那一日,多少次在夢里妄想他能喜歡她。如今這樣一件曾經只能妄想的事,在這個夜深人靜,夏花初放的夜晚實現了,再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情。聶霜紫想,這個在她面前說喜歡她,一生只娶她一人為妻的人,她一定要好好待他,一定要和他白頭偕老……

「在想什麼?」

蘇垣淡淡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聶霜紫搖搖頭,拉起他的手︰「王爺,我們回去吧。」

蘇垣沉默,任由她拉著他走向長長街道,往墨王府的方向緩步前行。

「王爺。」

「嗯?」

「為什麼你從來都不問我?」

「問什麼?」

「我的事情啊。我爹我娘,我和扶桑如星,還有我為什麼連戰大哥都認識,你都不好奇嗎?」

「不用問。」

「你不在乎?」

「本王都知道。」

「……」

人影寂寂的深夜,青石鋪成的長街,月光拉長兩道相牽的身影。青衣的女孩時而抬頭,時而淺笑,明眸始終映著身旁墨色衣袍翻飛,容顏淡漠絕世的男子。

有隱約歌聲卷在風里飄過來,又轉眼散入雲端,婉婉轉轉,如泣如訴。

……

鳳凰樓里徹夜笙歌不歇,鳳凰樓頂,清風獵獵。

七弦琴放置于膝,琴兮將最後一根琴弦接好,垂首撥了撥琴弦,滿意的點了點頭。隨意在腦中挑了一首曲子,斂眸彈奏,如流雲清曠的琴音冉冉飄出,圍繞在空曠的樓頂之上。

半晌,一曲畢,琴兮抬起頭來看著樓下萬千燈火,微微一笑︰「下一次見面,就可以將琴還給姑娘了。」

一道黑影迅疾的劃過夜空,準確的落入安王府的後院。

黑衣人銳利的目光掃過漆黑庭院,最後落在最後一處還點著燭火的房間上。無聲無息的走近,了一眼房間里臥榻而眠的女子,手中的荷花在手里轉了轉,黑衣人一言不發的將花放在窗台上,轉身又快速躍上了屋頂隱在了夜色里。

手里端著參湯的婢女匆匆路過庭院,不經意看到窗台上的荷花,驚訝的輕呼一聲。

「郡主。」

躺在軟榻上假寐的靜祁郡主睜開眼楮,漂亮的容顏上還有未褪的蒼白。了一眼進屋的婢女,冷冷道︰「吵什麼?」

「郡主,不知是誰在郡主房間窗外放了枝荷花。」

婢女將參湯放在桌上,將在窗台上拿下來的荷花遞到她面前,疑惑道︰「真是奇怪,現在這個時候,荷花還沒開呢,這枝新開的荷花從哪里來?」

靜祁郡主拿過荷花,放到眼前細細端詳︰「院里的梨花謝了,荷花又快要開了。只聞花開不知花謝,世人從來如此殘酷。」

「郡主……」婢女看著她蒼白黯然的神色,不解道︰「這個在郡主窗前放花的人一定也是思慕郡主的人。郡主如此美貌,城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博郡主歡顏呢,郡主為何還愁眉不展?」

靜祁郡主抬眼睨她一眼,冷淡道︰「做你自己的事就是了,多問什麼?你的前身就是因為多管閑事才會死的。」

婢女抖了一下,唯唯諾諾的低下頭不敢再多言了。

她下午听其他姐妹說了,之前侍候郡主的香兒被王爺命人亂棍打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靜祁郡主看了看手里的荷花,忽而抬手從榻旁的繡架上拿了支剪刀,毫不猶豫的一剪刀把荷花剪斷了。

荷花墜落下地,婢女驚呼一聲,靜祁郡主漠然的丟下手里的花枝,重新躺回榻上閉了眼楮。

燭火映不到的側影里,如玉凝脂的臉上似有干涸淚痕。

思慕?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思慕是這世間上最廉價的東西。它讓一個人卑微到地上,渺小如沙粒,卻最終傾盡所有也一無所獲。

第二日天一亮,慕容扶桑殿前退婚的消息就傳遍了鳳城的大街小巷。

與此同時,宮里新的皇榜也貼了出來。一時間,百姓之中猶如炸開了鍋,熱鬧的如火如荼,每個人茶余飯後都在談論此事,整日里議論不歇。

至此,人人都知道慕容扶桑悍不畏死的退了墨王爺的親事,最後墨王爺一怒之下想了個抽簽選夫婿的法子。于是議政殿里,慕容扶桑抽中了戰家殘廢了一雙腿的戰家家主戰雲楓。

而慕容將軍因為縱女妄為敲響了奉天鼓,也落了個被削兵權貶謫邊城的下場。護國將軍手上五十萬的兵力,被皇上奪了一半交給了墨王爺做安撫之用。

百姓皆嘆,慕容扶桑不識好歹,退婚一舉不但讓自己改配殘廢,還連累老爹,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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