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貴的貼身護衛長,辛正,一直仗著王府的威名,在周圍收取看攤費,誰要是不從,就別想好好做買賣。
掀翻攤子那都算是輕微的恐嚇了,到買賣人家去嚇唬人家八十歲的老母親,這種促狹缺德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簡而言之,王府附近賣貨的小買賣人,基本都被辛正禍害了個遍。如今要代他去施行這缺德的事情,沐秋水覺得很是無奈。
要是能將他趕走就太好了。
「沐護衛,」有人喊住她︰「且等一等。」
說話的是王府典儀所的九品典儀正,寇勤。典儀正是個武職,平日要負責整個王府的侍衛工作,並且兼看王府內听差的人是否有犯上或其他過失。
沐秋水在與寇勤不多的交往中,知道他是個正直穩當的青年人,因此見他這會兒喊自己,便也走過去客氣地寒暄幾句。
「沐護衛這是要去哪兒?」寇勤問道。
「去替護衛長辦點事。」
寇勤直截了當地問︰「是收錢的事?」
看著沐秋水微微驚訝的樣子,他又說︰「沐護衛,我知道你的為人,也知道辛正的為人,特地告訴你是不想你被他連累。他常常讓你去收錢,就是想牽制你,萬一事發,罪名都好盡量推到你頭上。你怕是還不知道吧……今天早上已經有人把這事告到審理所了。」
她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氣︰「有這樣的事?多謝你提點。」
寇勤擺擺手說︰「客氣,我哪敢提點你,我知道你的為人,也是不希望你被人連累。你好自為之。」
二人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沐秋水便告辭走開,仍舊是往貨郎家去,心里卻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貨郎家不能說家徒四壁,可也並不殷實,何況貨郎妻子在月子里落下病根,因此整日湯藥不離口。
辛正這樣每半個月就要收一次的看攤費,無疑對這個勉強維持生計的家庭來說,是雪上加霜。看到沐秋水又如期而來,一家三口簡直像見了閻王。
沐秋水坐在上座,幾日面面相覷一臉尷尬,她看著抱孩子的女人打破沉默問︰「身體近來可好?」
那女人畏懼地低頭說︰「多謝大人關心,還好、還好。」
「那麼交錢。」她便不客氣,伸出一只手攤開手心。
貨郎央求說︰「大人,能不能少收一點,我……」
「你打量我好說話嗎?辛正來你從來不敢拖延,偏偏是我來總是推三阻四。你知道我從來不為難你們,所以你也就別為難我。」沐秋水冷冷道。
「我知道,我知道,大人已經是難能可貴地和善了,可是我剛給媳婦抓了藥,最近生意又不好……」
「行,」沐秋水一反常態,站起來爽快道︰「有多少給多少,辛大人問起,就說我來過。」
「大人……」夫妻二人都對她的言行感到費解,雖說這人好說話,可也沒好說話到這程度吧?
可她既然松口,一家人自然不能錯過這機會。貨郎掏出一些小錢小心翼翼交給她,又緊張地看著她,怕她對錢的數目不滿意。
這女大人居然連看都沒看就把錢收了起來。
哪知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頭,只見沐秋水掏出自己的錢袋,取出一點碎銀子放到桌上說︰「這錢你們先留著,過幾天用得上。」
「用、用什麼?」貨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別多問,有你用的時候。」沐秋水心里有了主意,不再同他廢話,拔腿就朝外走。
回到王府見了辛正,辛正連忙就問她要錢,她卻撒謊說沒要來錢。
辛正揚眉問︰「怎麼?他們不交?」
「說是最近生意不好,他家女子身體又不痛快,所以錢都買湯藥了,一個子兒都沒有。」
「豈有此理,他好不好管我什麼事,老子這還得開張呢。」
辛正雖然妒忌沐秋水最近在朱貴面前長臉,很不滿意她的僭越,但知道她不會污錢。因此這次她說沒有收到錢,辛正是相信的。
沐秋水添油加醋說︰「貨郎還說你收得太多,下次閉門不見都有可能。這樣下去,只怕旁人也要效仿。」
「他吃了雄心豹子膽!」辛正果然被激怒︰「明天,明天老子親自去會會他。」
沐秋水知道他的手段無非是恐嚇,于是一退下去去找到寇勤說了一通,第二日,當她帶著寇勤趕到貨郎家時,貨郎已被辛正打得頭破血流。
貨郎一見了沐秋水就連忙撲過來求救,寇勤大聲制止道︰「辛護衛,你這是干什麼?」
貨郎憤憤然道︰「大人,幾位大人,小人昨兒才交過看攤費,為什麼今日又收?」
辛正呵斥道︰「放你釀的屁,你昨天什麼時候交錢了,老子一個子兒都沒看到。沐雲,你來的正好,這小子非說交過錢給你,你給他講清楚。」
「沒有,我從來沒有收過。」
辛正得意道︰「听到沒有,趕緊……」
不及他說完,沐秋水打斷他接著道︰「我從來沒有收過,這一家過的不容易,我給銀子還來不及,一直都是你強逼人向你交看攤費的,貨郎,你說是不是?」說著看向貨郎。
寇勤听了,在一旁虎著臉問︰「是不是這樣?」
貨郎點點頭說︰「沐大人是好人,昨兒還給我銀子。」
寇勤追問︰「辛正有沒有逼你交看攤費給他?」貨郎點點頭,寇勤了然,大喊一聲「進來」,屋外立即進來兩個侍衛。
「把他捆了。」一聲令下,侍衛一擁而上就將辛正捆了個結實。
辛正整個人都懵在那里,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沒有官職,對著寇勤這九品芝麻官也不太敢亂來,因此頗有些慌亂道︰「你干什麼,你干什麼?老子你也敢動!」
寇勤冷笑一聲說︰「你打著遼王府的名號在外頭欺行霸市,早幾天有人把你告了一狀,本來就要辦你,你還不知收斂檢點。這趟就要好好數一數你的罪狀,你有什麼不滿就同夫人和殿下申訴去。帶走!」
兩個侍衛得令就壓著辛正出去,寇勤又上去對貨郎說︰「你也同我們一道去,當個人證。」
貨郎嚇得不輕,捂著頭上的傷口不知所措。
沐秋水開口勸道︰「你不用怕,這是寇典儀,他會給你做主,遼王府也會給你做主。你去指證辛正,以後就不會再有人逼你交看攤費。」
一旁貨郎妻子連忙就勸丈夫,貨郎听了妻子的話,也已回過味來。
沐秋水帶他回了王府,先包扎了傷口,然後才帶著他去見王妃、朱貴他們。那兩人听說了辛正打著遼王府的名號的所作所為,十分惱怒,立刻趕到典儀所正堂要親自審問。
路上,沐秋水對貨郎說︰「見著王妃他們,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知道嗎?」
貨郎看著對方陰沉的臉色,心里一緊連忙說︰「知道,全是辛大人所為,不關沐大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