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沉吟片刻支開小伙計，返過身來，這才壓低聲音說︰「原來司馬大人說的就是你，真是巧了。姑娘怎麼和錦衣衛扯上的關系。」
沐秋水吃不準他知道多少關于自己的事，便決定不回答他的問題，轉而說︰「人我已經找到，就在關雎樓二樓的一間廂房內。告訴司馬鞠我們兩清了。」
沐秋水說完就要走，袁彬高了一聲叫住她又說︰「兩清不兩清我不知道，按著大人的意思，我只知道姑娘要將人帶去北鎮撫司。」
她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出入衙門，于是不悅道︰「人我都找到了，你們自己怎麼不動手？」
袁彬笑著說︰「人在窯子里，動起手來太張揚。」
「錦衣衛抓人是理所當然的事，何懼張揚？」
「偏偏這件事不宜張揚。」
沐秋水心下困惑。謀反是大案，事關江山社稷，抓人起贓都是勢在必行，何需這樣遮遮掩掩？
也罷，這幫人心里如何想的隨他們去，她只想盡快月兌身，是以答道︰「那不是一個、兩個，我一個人拿不下的。」
袁彬眨了眨眼好像在想對策，片刻後說︰「果真如此，那我可以問問大人的意思。要是錦衣衛動手，姑娘自然很快就會得知消息，如若不然，沐姑娘明日午後還是再來一趟吧。」
沐秋水點了點頭離開。
她急急忙忙往無量齋趕，猜測可能一回家就會收到梵天的召集令。
天尊要他們每一個人都低調行事，可昨夜他們卻在關雎樓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顧長溪和太史階本來就是京中的世家子弟，關雎樓內認得二人的不計其數。
雖然近來十二天非常低調，梵天一直都沒有召開廷議，但是設身處地地想想，這件事必然惹得天尊勃然大怒，無論如何都應該問責他們。
沐秋水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卻意外得知沒有任何人送來任何消息。奇怪，這樣的事天尊居然都能忍耐了嗎，他何時變得這麼寬宏大量？
雙喜敲門說是太史階在無量齋門口想要見她。經過昨夜的事，他不知沐秋水會怎麼對他，是以也不敢再像平時那樣私自進來。
沐秋水一听他的名字頓感身心俱疲，于是讓雙喜替她婉拒。雙喜回來又說太史階不肯離開，說是無論如何也要見她。
「小姐，你們有了不快？」
沐秋水搖搖頭仍舊叫請走，雙喜剛退出去，她卻又叫住說︰「算了，請進來。」
太史階臉色暗沉地走入院里，一直走上台階仍舊在屋門口站了片刻，才緩緩跨過門檻進屋。沐秋水倚在窗前，他站在門口處一時不知話頭該由何開始。
最後他見到桌上放著一包藥材于是問︰「你身子不舒服嗎?」
沐秋水看了一眼桌上的蘆葦紙包裹，里面不過是一些補氣的藥材。這是從寶月街回來時袁彬讓她捎上的，說是掩人耳目、以應不測。
「阿慶受傷了，給他買的。」她冷漠地回答，並沒有看他。
太史階覺得透不過氣，扯了扯領口道︰「你還生我氣是嗎？」
沐秋水這才看向他。
太史階白淨的臉上五官端正清朗，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听到，她根本不能把眼前這個人，和昨晚惡言中傷她的那個樣子聯系起來。
他問她是不是還在生氣，沐秋水想從他臉上看出這只是戲言。這種話他能問的出口是怎麼想的？
她開口道︰「太史階，以後不要來了。」
太史階愣了一下，顯然明白了她話中的含義。他不能接受，正想著怎麼接話。兩人沉默以對許久他才無力地說︰「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吧，我昨天是氣急了。」
這麼多人看著听著，即使她能忘，旁人又會如何繪聲繪色地描繪昨晚的情景，流言蜚語想必滿城都是。
她眼里透著寒意道︰「你沒有听懂我的話，我們結束了。」
太史階張口結舌，默然片刻，咽下一口唾沫冷然道︰「我不同意。」
「不需要你同意，我是通知你。」
太史階見她說得嚴肅，終于憤憤然地說︰「男人逛一下妓院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教坊里那麼多人，他們家里的女人都不活了嗎？」
沐秋水冷冷道︰「你當然可以逛，這是你的自由，我不接受這樣的你，這也是我的自由。還有你說的那些話……那些話……算了，你快走吧。」
對方朝著她走近幾步說︰「昨晚是我一時失態，你當真要這麼絕情？」
當然不是為他的一時失態。
「不是我絕情，是你無義。你在我面前假裝了這麼久，我才發現原來你是這種人。」
太史階臉色難堪至極，咬著牙走到她面前，她沒有躲開。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這張青澀的臉上，流露出的一顰一笑他都愛不釋手，可是他好像從來都不曾真正擁有過她。
世間之事，往往求之不得之，他知道因為昨晚的事，自己是真的失去她了。沐秋水雖然看起來柔弱，性子卻倔強的很，這一次必定是打定主意不會心軟回頭。
太史階心里千言萬語挽留的話說不出口，最後只是問道︰「我不能不再抱一下你？」
沐秋水僵硬地退後一步，滿臉寫著拒絕。
他苦笑一下道︰「我明白，這是我該受的，全是我的錯。秋水，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好嗎？」
沐秋水輕輕搖搖頭說︰「我現在回答不了你，我想一個人待著，你走吧。」說著抽身離開窗邊逐客。
太史階欲言又止，再無法從泥濘的沼澤里爬出來。他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幾乎是低著頭從無量齋出去的。
沐秋水將雙喜和蘇小春招進來，關照他們以後太史階再來都不要請進。雙喜還不明白怎麼回事，蘇小春已經開口問道︰「姑娘，你和太史公子不再是朋友了嗎？」
沐秋水沒想到她問得這樣直白，愣了片刻說了聲「是」。
「我知道怎麼做了。」蘇小春伶俐地回答，同時在背後狠狠掐著手背抑制自己激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