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溪說著,就拔出那根竹簽,朝另一根手指縫扎進去。
十根手指無一幸免,沐秋水在疼暈過去,又疼醒過來的過程中備受折磨,氣息奄奄。
末了,顧長溪起身復問︰「是誰指示你?」
她渾身已被汗水浸濕,閉著眼,不說話。
顧長溪彈開簽子,悠然說道︰「沐姑娘,我真是小覷你了,不過還沒結束。」
片刻,她便感覺被提起來,手後被拴上一根鐵鏈向上一提,便只有腳尖能勉強著地。
她被鐵鏈吊起,這叫「鴨兒浮水」。
一桶涼水當頭澆下。
顧長溪朝她說一句「過兩日見」就留下她一人,離開暗室。
沐秋水獨留在空屋中,暗自思忖他究竟是誰派來的,想了半天卻苦無頭緒。
三年來,她從無失手,可是在昨日遇見他時,卻因為被他糾纏而來不及撤離,結果當晚又不得不忍氣吞聲與他同床共枕,更別說今日栽在他手上。
這個男子,簡直是她的煞星。
才吊一個時辰,雙手就已經麻木,手上的繩子嵌進肉里,沁出血來。
接著一天,顧長溪果然沒有來。
澆在身上的兩桶涼水讓她全身滾燙,沐秋水足尖著地,吊住她的鐵鏈,隨著身體的輕微動作就會晃動,根本無法休眠片刻。
兩日沒有食水,無法睡覺。
她覺得自己的**已經到達極限,可是精神上還沒有放棄,多年以來的那個夙願仍在苦苦支撐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機會。
到第三日時,她已經意識模糊,雙腿發脹,隱約感覺手臂可能已經月兌臼。
顧長溪來時,她仍舊努力抬了下頭,雖然很快就無力垂了下去。
他有些意外的說道︰「你居然還能硬扛著?現在,你有什麼想說?」
沐秋水從嗓子深處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聲。
他搖搖頭,解蟣uo邇鎪?澈蟺女乃?矗??憒涌罩兄苯擁沽訟氯ュ?凡獵詰厴希?侵辛 鱍?礎 br />
「娘。」她口中喃喃。
顧長溪將她翻過來,伸手模上她的額間,果然燒得滾燙。
模模糊糊中,她感覺被人輕輕抱起,那個懷抱很溫暖。記憶里,除了娘親,不曾有旁人這樣小心翼翼呵護過她。
好像有光線刺來,她卻疲累得睜不開眼。
等她再有意識時,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榻上,身子底下柔軟的感覺讓她知道,為了讓她睡得舒服,榻上特地加鋪了好幾層褥子。一方考究的布衾被正好好掩在身上。
她想動一動身體,卻沒有辦法,渾身酸痛得好像就要散架。
沐秋水勉強彎起一點手肘,看到雙手上纏繞著雪白的綁布,破損的衣裳也被換掉。
是誰救了她,這是哪里?
「繩子嵌到手腕里,血肉模糊的,還好解開的時候你已經暈過去,不然又要受苦。」
居然是他?
顧長溪進門見她轉醒,坐到床尾,一雙好看的眼楮含著笑意說︰「你腿現在有知覺嗎?都腫了,我替你按摩了一夜。」
「這是哪里?」沐秋水問,嗓音沙啞。
「我的寢居。」
居然還是落在他手里。
沐秋水躺在床上,失望地盯房梁問︰「你怎麼不讓我去死?」
顧長溪付之一笑︰「我非但不讓你死,還要你好好活著。」
這個怪人。
「你怕我一死,便找不到西平侯一案的幕後真凶?」聲音更啞。
「哪里的話,我已無興趣知道,」顧長溪起身倒了一碗水,坐到沐秋水枕邊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懷里道︰「先喝點水。」
她盯著碗內清澈見底的水沒有下口。
顧長溪笑道︰「沒放蒙汗藥,那玩意兒價高,我可舍不得一直用。」
是啊,她心中一陣冷笑,她已經落在他手里,就算是砒霜又如何?
沐秋水既無顧忌,便低下頭喝水,嗓子里終于覺得甘甜順暢。
顧長溪在榻頭的架子上墊了兩個鵝羽靠枕讓她靠著,沐秋水盯著自己身上干淨的寢衣不說話。
「是我幫你換的衣物。」顧長溪說。
沐秋水抬頭看他,臉上神色很不好看。
「府中沒有女僕,」顧長溪道︰「除了我,難道你想讓那些男僕幫你換衣擦身?」
是,她是他的階下囚,敗軍之將有什麼尊嚴可言?他為什麼放她出來,是為實踐他那些下作的威脅嗎?
生死有命,且看他要如何。
沐秋水不再多想,安心住下。一日三餐都有顧長溪親自喂食,殷勤周到不亞于親人,更不消說再無輕薄的言談舉止。
過了七、八日,傷已經痊愈,正當她準備伺機離開時,顧長溪卻主動道︰「如今既已痊愈,你可以走。」
沐秋水非常意外︰「你放我走?」她從他手中接過軟劍收回腰間。
「你舍不得走?可是舍不得在下?」顧長溪又露出不羈的笑問。
沐秋水白他一眼,向門楹處走了兩步,回頭見他仍舊站在原地,果然沒有阻攔的意思。
這個怪人。
那好吧,後會無期。
她快步離開。
回到無量齋,下人來報,老爺要見她。
沐秋水來到老爺的居所。
一個六十歲的老頭正倚在榻上吸著一桿煙槍,一臉胡渣,形狀威嚴聳人。
「沖爺。」沐秋水站在他面前,垂眼恭敬道。
司馬沖的膝蓋已經不太好使,去年以來就已廢除破曉習武的多年習慣。如今接到的活計,統統都交給沐秋水去做。
司馬沖沒有馬上說話,吞雲吐霧一番,才問︰「這幾天去哪了?」
沐秋水來時料到他要這樣問,但她畏懼司馬沖,不敢說自己任務出了差錯,于是回答︰「去見一個朋友。」
等煙霧散去,司馬沖眯著眼看她說︰「你何曾有朋友。秋水,翅膀硬了,而今敢對我扯謊?」
沐秋水心中悚然,莫非他已經洞悉事情始末?
司馬沖問︰「顧長溪回來了?」
沖爺果然都已知曉,他認識顧長溪?
沐秋水咽下一口唾沫,頓了頓,便把前因後果老老實實說出來。
司馬沖听她說完,敲敲煙鍋說︰「顧長溪這個人,好,你以後離他遠一些。」
她心道,我與他萍水相逢,不會再見。
「西平侯的事,你做的很好。」司馬沖贊許道。
「沖爺,」沐秋水畢恭畢敬站著說︰「他仿佛對西平侯一事頗有興趣,要不要……」
司馬沖擺擺手打斷道︰「他不是威脅,不用管他。」
沐秋水不語。
「你在質疑我的話?」司馬沖道。
沐秋水說︰「我不敢。」
司馬沖哼了一聲道︰「別看你低眉順眼的樣子,我知道你早就對我心存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