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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肆肆章 深布局

舜鈺暗自苦笑。

前世里听聞過他的威名,好書畫,喜舞歌,有權謀,多機變,心懷叵測的人物。

今終見實他的手段,確是自已遠不能及的。

楊衍瞟她默然不語,淺笑道︰」不過我素來認為,自有天地便有陰陽,夫妻始于五倫才是正道,哪怕是妓樓娼寮尋風月,桑田阡陌暗苟且,雖yin邪敗壞,倒底是男女之欲,不足為奇,而偏生有種人,將男作女,好後庭之嬉,近來京城更把此題為翰林風月,實令吾等文人憤懣,翰林怎能污化至此,吾尤為厭憎。「

他斂起嘴角說︰」馮生即然想入大理寺為官,需得遵從吾的規矩,把龍陽癖收起,與沈尚書斷了來往,你若能允可,即日便將你呈報吏部文選清吏司作籍。」

舜鈺瞬間下定決心,咬咬牙作揖︰」謝楊大人提拔之意,馮生如若能得此職,定謹遵其責,以已之力,推情定法、刑必有罪,使天下無冤狀。「」好大的口氣。「姜海嗤笑一聲。

舜鈺裝沒听見,繼續道︰」外傳在下與沈尚書有龍陽情,實是子虛烏有之事,大人且看,總有不攻而破之日。「

楊衍豈會信呢,他不置可否的吃茶,又隨意說了會話,便命馮生自去

猩猩紅的氈簾掀起又蕩下,舜鈺背影一恍不見,卷地風順縫亂入,吹的火盆里簇簇炭星熄了又燃。

姜海見無人,方低聲不平道︰」寺正為六品官,秩品說來不高卻也不低,陳肖為官八年才得寺副,馮生不過歷事監生,初踏官場就許高位,怕是難平眾怨,下官總覺不妥當,還望大人三思。「

楊衍所吃藥湯中,有人參天麻等活血之物,此時藥性顯,白面泛起一抹暈紅,他打斷姜海的話︰「你可知皇帝召沈大人入宮所為何事?」

姜海突听此問,怔了怔才說︰「下官不敢妄肆揣度聖意。」

「你我私話,不必虛與委蛇。」楊衍皺起眉宇,看他的眼神有些犀利。

姜海訕訕微笑︰「徐閣老如今罷官遣鄉,首輔之位空懸,沈大人貴為內閣次輔、吏部尚書又兼東閣大學士,此位非他莫屬,皇帝召他大抵也是為這事。」

楊衍沉吟道︰「數日前早朝間隙,我偶听徐閣老在逼問太醫,皇帝病情如何。那秦院使話里支吾不詳,再觀如今皇帝氣色,恐是春秋不豫,朝號將改。而太子與五皇子帝位之爭,已愈演愈烈,坦城說來,實為內閣群輔與司禮監閹黨的博弈。」

姜海插話進來︰「如今徐閣老被皇帝罷職攆出京城,朝堂官員多有轉投五皇子麾下,只怕太子終將孤掌難鳴。」

「你莫看表面文章。」楊衍點到為止。

在百花樓為徐炳永餞行那晚,沈尚書抱起馮生走後,他特與自已說了一番話兒。

這朝堂之上誰沒個狼子野心呢,他楊衍也有,只是清高又倨傲慣了,不愛現于眾人眼前而已。

默了默命姜海道︰「你把馮生提寺正撰冊,今日就交至吏部簽核,我倒要看看沈尚書欲待何為?」

再看姜海仍舊一臉糊涂,嘆口氣解釋︰「你不也說,區區歷事監生,卻委以五品官階,易遭眾怨麼。我便把難題拋與沈尚書,若他顧著與馮生情愛,簽核通過,吾就讓言官奏疏彈劾,使他政績有污,威勢掃地,扳不倒,也讓他首輔的位子難安穩。至于馮生」

眼前浮現舜鈺輕吹藥湯時,頗有些憨媚樣兒,只是可惜不曾初見是他,楊衍說︰「馮生逆悖眾人意,在此也難待的長久。」

「大人好一出連環計。」姜海醍醐灌頂,暗忖這般簡單的官闕取用,竟隱藏算計重重,這楊衍果然陰鷙難料。

又不安問︰「沈尚書亦是厲害角色,若被他看出端倪,駁回馮生任寺正職的提請,倒是白做這場局。」

楊衍搖頭︰「豈有白做之理。你看馮生肖想為官多迫切,這刻煮熟鴨子飛了,還怨不得我們。他那倔強性子,指不定與沈尚書恩斷義絕也未可知。馮生懷才能之輩,若要重用,也須他對我心無旁騖才是。」

說著話間,已至晨昏日暮,室內漸微朦朧,那窗外卻白燦燦的透進清光來。

楊衍望去,原來是落雪了,如風飄柳絮,似亂舞梨花。

衙吏來問可還有事需召喚官吏,姜海擺手,只吩咐天寒地凍,可早些各回各府歇息。

衙吏領命退下,姜海也作揖告辭,卻被楊衍喚住,見他從椅上站起,邊由侍童替其披上絲絨大氅,邊笑說︰」我倒不願這般早回去,被母親耳提命面說些娶妻娶賢的事,你可知哪里有不錯的館子,我請你吃酒賞雪去。「

姜海听聞也笑起來,想想道︰「早先蘇司丞給我張繪圖,說王姑娘胡同新開家酒肆,味道不錯,不如去嘗嘗新鮮。」說著從袖籠里掏出張疊齊整的紙,楊衍接過攤開看看,圖繪的倒精致,也無異議,只讓侍童去備妥兩乘暖轎,直朝王姑娘胡同而來。

大雪愈發落得緊,縱橫街道已覆薄薄一層白霜,行人蹤影漸稀松,商家小販縮頭籠袖仍在堅守營生,楊衍揭起轎簾朝外張望,轉過個彎即是王姑娘胡同。

入眼卻是間四層小樓,串串鮮紅的燈籠高掛,錦緞沿門框裝飾,正中懸一大匾,紅底鎏金龍飛鳳舞書「憶香樓「三個大字。

那生意更是分外旺盛,門前進出客絡繹不絕,窗內黃橙橙的明燈,映得白窗兒上,皆是搖晃的黑影攢動,那沸騰 囂的人聲,才至胡同口已隱入耳畔。

他問侍童那是個甚麼去處,侍童回話道︰「京城頗具盛名的酒樓,炙烤的鴨子與旁的店不同,滋味尤其好,听聞太後壽誕筵席也邀了蕭掌櫃去做席,這里來嘗味的達官貴賈,便愈發的多了。」

楊衍再朝胡同深處掃了掃,卻是寂寞冷清,遂拿定主意,讓侍童去知會姜海,不必在去旁處,憶香樓門前落轎即可。

而恰此時,舜鈺正坐在盛昌館里,津津有味的吃著碗面條子,灑了幾滴紅椒油,辣得她鼻尖都洇出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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