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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處于偵查中的案件原本受害人是沒有辦法和嫌疑人直接或間接見面的, 但是在程遐的疏通下, 薄熒在問詢室外順利見到了被暫時拘留的肇事司機。

「嫌疑人叫張超, 是一名建築工地的施工工人, 有一個身患白血病的女兒,為了生計,他夜里也在兼職當地一家連鎖超市的送貨司機。今晚原本不該他去送貨,只是因為輪班的司機王洪理忽然月復瀉無法工作才臨時頂班。我們已經得到事發路段的監控錄像,錄像顯示他在晚上八點的時候將車開到了事發路段,熄火隱于路邊, 一直到夜里十一點發現走出湯鍋店的薄熒後, 才忽然發動汽車加速撞向薄熒。」

主管此案的警官站在程遐身邊為兩人介紹目前掌握到的情報,兩人都在傾听,只是程遐看的是說話的警官, 薄熒則看的是單向可視玻璃牆里的疑犯張超,對方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人, 坐在審訊室中唯一的一張木桌前,洗得發白的藍色化縴毛衣下隱隱約約勾勒出肱二頭肌發達的健壯手臂, 他剃著一個極短的寸頭,五官凶狠,兩條粗眉凌厲地斜在眼眶之上,一看就讓人望而生畏, 另各有一名主審此案的警長和警員站在張超身旁, 不斷逼問他誘騙同事服用瀉藥的原因, 而不論如何威逼利誘,張超都梗著脖子,咬死了這是一場誤會不放。

「放監控錄像給他看。」江警官通過無線設備對負責審訊的周警長說道。

周警長用遙控器將審訊室內的小電視打開,調出了當時監控錄下的一幕。

被監控拍下的錄像和網絡上正在如火如荼傳播的那份視頻除了角度和清晰度外,最大的區別就是完整度。

審訊室里播放的這段錄像,比網上流傳的那段視頻里多了一段薄熒走到馬路中央,忽然停下腳步,神色幾變後轉身朝攝像看不見的死角說了什麼的畫面。

「請問你當時是看見了什麼嗎?」江警官看向薄熒。

「听錯了,我以為有人在叫我。」薄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許是最近壓力太大的原因吧,我已經決定放下工作,休息一段時間了。」

江警官一臉理解,凡是沒有和這個世界月兌離的中國人,都知道前段時間發生在薄熒身上的風風雨雨。說壓力太大,出現幻听,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解釋。

「江警官,」一名警員從外走來︰「王洪理的身體檢查報告和茶杯殘留物分析報告都出來了,其在交接班之前從張超那里喝的‘涼茶’,的確是番瀉葉水。」

「我們已經查到一周前有一個瑞士銀行的賬戶往張超的銀行賬戶里一次性轉入了一百萬人民幣,張超用這筆錢一次性付清了因女兒張靜靜欠下的九十七萬人民幣的高利貸。我們懷疑這極有可能是幕後黑手為買凶支付的非法酬勞,但是因為瑞士銀行拒絕提供開戶方信息,追查起來有很大困難,我們只能通過調查和該瑞士賬戶發生過交易往來的其他國內銀行賬戶來尋找線索。」

江科長點點頭,通過無線設備將同樣的話對審訊室里的警長說了一遍。

「只是意外?那麼你賬戶里一夜之間多出來的一百萬人民幣也是意外嗎?!」周警長一巴掌用力拍在木桌上,面色狠厲地給張超施加壓力︰「我勸你不要和我耍花樣!你故意殺人已經證據確鑿,盡早坦白背後買通你行凶的人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要是想死扛到底,錯過了從寬的機會,最後後悔的只有你自己!」

「你說的我根本不知道!」張超看著警長,油鹽不進地冷笑道︰「警察先生,你怎麼就知道這不是我某個不願透露姓名的親戚或朋友,看我生活可憐而悄悄資助的善款?」

「這筆錢來路不明,我們有權利追回凍結。」站在警長身邊的一名年輕警員似真似假地威脅道。

「那你們就去找那些放高利貸的啊,我巴不得你們把他們一網打盡,要不你們也可以去找醫院——有本事你們去把我女兒的血管扒開,把那些藥物一點一滴全吸回來。」張超全然不落套,眉頭一挑,譏諷盡現︰「你們還要逼供多久?我要求的律師什麼時候才來?!」

听著審訊室里的聲音,窗外的程遐忽然開口︰「他付清的只是以前欠下的高利貸?醫院有沒有收到他預先繳納的治療費?」

「目前醫院收到的打款只夠他女兒下個月的化療費,听說再下個月張靜靜就要做骨髓移植手術了,到時候還需要六十萬左右的相關費用——加上後續一系列的其他費用,總的治療費可能在一百萬上下。」

「可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湊不齊這一百萬。」程遐看著玻璃牆里氣焰囂張的張超。

「因為有人承諾解決他女兒的醫療費用?」薄熒也輕聲開口。

「從我們已經得知的情報來看,這的確是最大的可能。只是……」江警官面露猶豫,欲言又止。

「說。」程遐看向江警官。

「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已經足夠以故意殺人罪起訴張超了,只是如果他不松口,要想抓出背後的人恐怕有些困難。」江警官說。

程遐和薄熒都沒說話。正值此時,又一名警員快步走進了房間︰

「江警官!最新消息,張靜靜的銀行賬戶剛剛收到了五十萬人民幣的打款,還是來自同一個瑞士銀行賬戶!」他略顯激動,激動的原因卻不是因為案件,在匯報案情的時候,他面頰泛紅,腰板挺得筆直,輕易就能讓人看出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警官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讓這名警員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就算我們知道這筆錢來路不明,但因為國內外政策的不同,即使追查通常也查不出來什麼。」江警官對程遐和薄熒笑了笑,暗示兩人不要對這條線索抱太大希望。

薄熒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張超故意殺人的這個罪狀跑不掉,但是十之八\九,背後的人是捉不到的。

張超一時半會不會松口,再看下去也沒有意思了,薄熒和程遐準備打道回府,離開審訊室的隔間後,她發現一個熟面孔正站在走廊里,對方叼著一根煙,在煙霧繚繞中虛著眼看她。

「肖晟,你在這里做什麼?手頭工作做完了?」後一步走出的江警官面露疑惑。

「只是來見見一位老熟人。」肖晟將煙頭摁滅在一旁的煙灰桶上,低頭吐出一口煙霧後抬頭看著薄熒︰「是吧?薄大明星?」

「見過幾次。」薄熒輕聲說,回應程遐詢問的目光。

「三次。」肖晟盯著薄熒︰「除了這次以外,一次是因為路茂案,一次是因為孟上秋案,如果我早生個二十幾年,說不定還能因為屈瑤梅案再認識薄明星一次呢。」

「瞧你說的,孟上秋那件事哪里算得上是案件呢——」江警官尷尬地打圓場︰「我看你是閑得發慌吧?還不趕快回去你的崗位!」

「江警官!難道你都不覺得奇怪嗎?!屈瑤梅是落水溺死,路茂是落水溺死,就連孟上秋,他如果死了的話死因也會是溺死!你模著良心告訴我,你一絲疑點都沒有發覺嗎?!」

「還是發覺了,但是畏于強權,只能裝作什麼都沒發覺?」肖晟冷笑,對江警官不客氣地質問道。

「肖晟!你胡說八道什麼!」江警官變了臉色。

「薄熒,你敢用那只被屈瑤梅溺死的貓來發誓,這些人的死和你無關嗎?」肖晟忽然轉頭看向薄熒。

薄熒頓了一秒,剛剛開口,身旁的程遐抬手止住了她的話頭。

「你認為薄熒有至少兩項謀殺嫌疑,對吧?」

「……」肖晟謹慎地沉默下來,戒備地看著程遐。

片刻後,程遐抬了抬嘴角,神色中露著淡淡的嘲諷︰「既然怕被起訴誹謗,那麼肖警官為什麼不管好自己的嘴?」

「‘揚浩然正氣,寫公平正義’——我能理解肖警員想要伸張正義的決心,但這不是你急功近利的理由。」程遐神色平淡地望了一眼肖晟背後的高牆上的標語,又將目光移回臉色難看的肖晟臉上︰「絕對的正義和絕對的邪惡就像懸崖的邊界,彼此只有一線之隔。」

「你已經越界了。」程遐說。

肖晟臉色陰沉,他握緊了垂在腿邊的雙手,又是羞惱又是憤怒。

「就算天下所有人都被你蒙騙——」肖晟扭頭看向一旁默默無言的薄熒︰「我不會。」

「你的眼楮——」肖晟一字一頓地說︰「就是殺人犯的眼楮。」

薄熒走出上京市公安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肖晟這輩子或許都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了,更或許,下個月她就能听到肖晟玩忽職守而遭到調離或開除處分的消息。

有熱血不是壞事,但是徒有熱血,結局大多就只有灑滿石階一條路可走。

在隱于黑夜的黑色歐陸GT前,程遐沉穩地為薄熒拉開車門,待她坐好後,程遐隨後也坐上了車。

程遐將車駛出了公安局的大門,薄熒坐在副駕駛上望著窗外,車上和兩人來時在直升機艙內一樣安靜。

「你什麼都不問我嗎?」薄熒忽然開口。

「你累了。」程遐目視前方,精雕細琢的側臉上不辨喜怒︰「回去再說吧。」

回到扁舟台後,兩人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言地往同個方向走去。在走到自己的房門前時,薄熒正欲停下腳步,一只帶著舒適體溫的手輕輕拉住她。

她轉過頭,看見程遐沉著的目光︰「觀察期這幾天就在我家休息吧,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薄熒頓了兩秒︰「好。」

她反手,握住程遐的手。揚起唇角。

程遐的家依然是那副冷靜簡練的模樣,以灰白黑為主色調,間或點綴著一抹金色,雖然低調卻不失內涵,盡管這間房子里也有小小違和,但是和薄熒那間稱得上異常的雪白世界比起來,這里已經充滿人氣,就連溫度,似乎都要高上幾度。

薄熒帶著自己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在程遐家里的浴室中休整完畢,她擦干臉上的水跡後,抬頭望著霧氣洇洇的鏡面。在臉色蒼白的女人身後,還有一張面露譏諷的面孔。

「給我消失。」薄熒從緊咬的牙關里用力擠出幾個字。

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陰冷狠厲。

「我只是想要實現你一個願望。」X從身後走來,站在薄熒身後,露著一臉譏諷,伸手輕撫過她緊繃的下頜︰「我給了你許下三個願望的權利,你可以現在就使用一次——只要你許下願望,我就如你所願消失。」

X的聲音低沉魅惑,蠱惑著意志不堅定的人走向地獄。

「如我所願消失?」薄熒望著鏡中的黑發女人冷笑,由憤怒痛苦和絕望混雜的火光從她眼中轟然躥出,瞬間點亮了這張蒼白殊麗的容顏。

「當我許下願望,消失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X平靜如常地微微一笑︰「我給你的是三個願望……」

X話沒說完,鏡中薄熒的神色就已經輕微扭曲了,她猝然轉身,一雙美麗的丹鳳眼里又深又黑,那抹一閃即逝的水光引人在不知不覺中追尋、沉淪。

「可是我已經用了兩個——」薄熒盯著X,慘然一笑︰「對嗎?」

X臉上的微笑一滯,在片刻後,一層一層地褪去了。

望著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X,薄熒胸腔里那根懸掛住心髒的單薄的弦終于斷掉了,被勒得血肉模糊的心髒徑直往下落去,摔得支離破碎、鮮血淋灕。

她一直拒絕正視、拒絕去證實的事實,終于揭開了最後一層薄紗,赤\luo\luo地擺在了她面前。

「如果我許下的第一個願望是希望身體康復,那麼第二個願望又是什麼?」薄熒的胸口沉重地起伏著,嘴唇也在顫抖︰「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是神嗎?是惡魔嗎?」薄熒啞聲問。

「我必須稱贊你的直覺。」在半晌的寂靜後,X開口說道︰「你是我數百年里遇到的唯一一個,在許下三個願望前就察覺了陷阱的智慧生物。」

「即使我操縱了你的記憶,你的直覺依然讓你保持警惕,拒絕向我許願。」X迎著薄熒強烈的目光,不為所動地笑了笑,她挑起薄熒的下巴,冷酷詭譎的流光在她眼中一閃而過︰「我來自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對你們這樣的低等生物來說,我即可以是神,也可以是惡魔。」

薄熒用力拍開X沒有溫度的手,顫聲問︰「……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喜歡美麗的生物——正巧,你又向我求救。」X說︰「而我,不過是回應了你的請求而已。」

薄熒背在身後的手無意識地抓著盥洗台冰冷的大理石台面,她有一種強烈地想要抓住什麼的**,但是傳到手心的只有毫無容赦的堅硬和冰冷。

「第二個願望……我許了什麼?」

X靜靜看著強裝鎮定,卻無法藏住神色中全部懼色的薄熒,眼中露出一絲高高在上的憐憫,再一次對她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嗎?」

這一次,薄熒給出了回答。

程遐找來鑰匙從外打開反鎖的浴室門後,滿月復喧囂的擔憂和焦急在看到薄熒的一瞬間,就像被扔進了寂靜的真空,悄然無息地安靜了。

「你在干什麼?」程遐目不轉楮地看著她。

蜷縮著身體,抱膝坐在馬桶蓋上的人影一動不動。綢緞一般的烏黑長發從她肩頭垂下,覆在薄熒單薄縴瘦的背部,她將頭埋在膝頭,藏住了所有表情。

程遐一一步步朝她走去,繞到她的正面,慢慢蹲下。

「薄熒。」他清晰、沉著地念出她的名字,僅僅包含兩個音節的句子,卻像包含著世上最強大的力量。

他的聲音消散後,又過了片刻,面前的人才緩緩抬起了頭。

薄熒怔怔地看著他,她的臉上是干爽的,那雙總是會在不期而至間刺痛他心髒的眼楮卻如同銀湖泄波,泛著瑩瑩的、寶石一般冷冽的水光。

程遐伸出手,輕輕覆在薄熒一拳一掌、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上,堅定有力地握了握。他直視著她渙散惶然、茫茫然的眼楮,輕聲說︰「不要害怕。」他頓了頓,似乎是在等薄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接著再說︰「因為我在這里。」

「即使警方最後找不到證據指控僰安秋買\凶\殺\人,我也會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程遐看著她的眼楮,沉聲說︰「我向你保證。」

從得知消息匆匆趕回上京,到從公安局回到扁舟台,程遐心中的懷疑就沒有指向第二個人。

薄熒為人隱忍謙遜,需要退讓時總是先退一步,即使因為事業沖突而和誰結仇,也絕不是生死之仇。因為薄熒的存在而感受到強烈的威脅、不惜殺人害命的人——

只有僰安秋。

即使他那樣警告了,僰安秋還是按捺不住,對薄熒出了手。

「僰安秋?」薄熒呆呆地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就像是開啟現實之門的開關,她的目光漸漸聚焦在程遐臉上,聚焦到這個成熟冷酷的男人臉上。

因為眾多陰差陽錯,她才有幸成為他眼中特殊的人,他生命中的溫柔不多,卻盡數被她擁有。薄熒一直以為這是上天對她的彌補,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我的親生父親……竟然真的想殺了我。」薄熒垂下眼,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一滴眼淚砸在程遐的手背,灼得他的心口開始作痛。

「你還有我。」程遐抬起薄熒低垂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的眼楮︰「我不會離開你。」

薄熒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許久後,在他的注視下微微揚起了唇角。

在程遐眼里,含淚微笑的薄熒就像一個站在懸崖邊的人,似乎下一秒就會被呼嘯的狂風帶走,他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擁住薄熒,可是眼前的人脆弱得像是連一個擁抱的力度都承受不住,他只能握著她的手,希望借此給她力量。

「為什麼?」薄熒帶著笑,從婆娑的淚眼中望著他。

回答她的僅有短短一句,毫不猶豫、堅定沉著,帶有程遐特有的鎮定人心的魔力的聲音。

「因為我愛上了你。」程遐說。

「我可以相信你嗎?」薄熒輕聲問。

「我下定決心的事從來不會改變。」程遐看著她︰「包括愛你這件事。」

薄熒伸出手,環住程遐的脖頸,將臉埋進他的頸窩,滾燙的淚水流入程遐的衣領,灼傷他的五髒六腑。

在隔絕了光源後,漫天的小小光斑鋪滿了薄熒眼前的黑色蒼穹,那些曾經非她本意被遺忘、被埋葬的記憶重新涌現出來,她看到了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八歲的自己。

「我的第一個願望是快些病好。」

消瘦病弱的女孩望著病床邊一個巨大的陰影,緩慢吃力地張合著嘴唇,無聲地說道。溫熱的氣息呼在氧氣面罩上,聚起一片亮了又黯、反反復復的霧氣,就像她眼中掙扎著不願熄滅的生\命\之\光,時而明亮,時而黯淡。

「我的第二個願望是——」

她無謂地喘著氣,發出風箱一般急促沙啞的喘息聲卻依舊于事無補,她的眼前越來越黑,她的恐懼越來越甚,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不想死去,因為沒有人會緬懷她。

她的死亡對這個世界而言只是湖面的一絲漣漪,數秒之後,就會徹底失去存在過的痕跡。她的身體會被火化,其中一部分會被放入廉價的公墓一角,和數百上千沒有家屬的骨灰盒擠在一起,等到過上一段時間,就會和垃圾傾倒在一起,成為大地的肥料、空中的飛塵,消散得干干淨淨。

一個人真正的死亡,是從懷念她的最後一個人死亡之時開始。而她的死亡,從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努力地睜大視線模糊的雙眼,試圖看清眼前越來越近的陰影。

淚水從她眼角源源不停流出,她的聲帶在血肉中顫抖,為她發出無聲的祈願︰

「我的第二個願望是,我喜歡的人都能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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